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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就重新回到了屋内，被棕色的窗帘半掩着的玻璃窗隐约透出浅薄的火光。郁子走到玻璃窗前，伸手攥住窗帘的一角，用力拉开。 被火光染上的夜空像是一块燃烧的深蓝色幕布，稀薄的星子闪烁着浅淡的白光。郁子看着那片深蓝与绯红交相辉映的天，未绑好的黑色长发在她的肩后被风吹起。 她有点怀念横滨了，横滨的黑夜是她的舞台，但这座城市的黑夜只会让她陷入厌倦的泥沼。 郁子在房子的周围都放置了监听器和传感器，每天发生几次爆炸已经是刻入了这座城市的血脉，房间里也没有多少重要的东西，但郁子并不打算频繁地更换住处。 夜晚的寒风灌入她的衣袖，郁子不自在地轻微颤抖了一下，缓慢地闭上眼。 [Vita Sexualis]——交叠着旋转的亮白文字带在少女的周身飞速地旋转，仿佛金色的粒子凝结，最终于空无一处的空气之中逐渐显现。 柔润而呈现波浪的金色发丝扬起，娇艳的红色裙摆如同夏日最娇嫩的玫瑰花瓣盛开，浮在半空的女孩缓慢降落在地面，一双宝石蓝的眼瞳睁开，清澈的，比最纯净的天空还要透彻的眼映入了少女那鸢色的眼中。 “我从见到爱丽丝的第一刻起，就深深地爱上她了。”郁子的语调像是捻着小鸟柔软的羽毛，她缓步走到女孩面前，单膝弯下，“好久不见，爱丽丝。” 无论森先生是否真的喜欢爱丽丝，但郁子在这一刻已经感受到了，那颗来到这座城市就沉寂的心脏，逐渐恢复了一丝跃动。 金发的女孩眨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眼，闻言缓慢地露出了奶油般可爱的笑容：“好久不见，郁子。” “我也爱你哦。”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那点笑意像是天空柔软的白云，连眼中都出现了一丝极为罕见的，纯然的欣喜。 “杀死我吧，爱丽丝。” 话语被她温柔地抵在唇齿之间，仿佛在呼唤着自己心爱的人，她闭上眼，在女孩的面前露出纤细而洁白的脖颈，金发的小女孩手中出现了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缓慢地向那浅薄的皮肤下跃动的血管逼近。 对，就是这样，郁子安静地等待着那刀刃扎入自己的皮肤，血管被割开，温热的血液将她覆盖，就像白雪之上盛开的火焰似的花。黑夜，永眠的黑夜会再一次将她抱在怀里。 “很抱歉，郁子。”手术刀即将抵在皮肤的那一刻骤然消散齑粉。金发的小女孩张开双臂，抱住了少女的脖颈。 “爱丽丝无法杀死你。”独属于小女孩的甜美语调，爱丽丝将自己的脑袋压在少女的肩膀上，仿佛在撒娇，“郁子无法让爱丽丝杀死自己。” 郁子睁开眼，仿佛一点都不意外，目光看着上方的空气，冰冷的寒风吹起了爱丽丝的裙摆，带动着那鲜红色像流水涌动。 ‘系统，看戏看得愉快吗？’ 郁子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还愉快吗，又一次的自杀未遂的戏剧。’ 【异能是归于主人所驱使的，目前为止，你的异能不具有杀死主人的能力。】平静的电子音在脑内响起，仿佛只是机械地念着什么操作手册。 ‘你是在逼我去找涩泽龙彦？’ 【一次只能使用一种异能，涩泽龙彦的异能无法达成你想要的结果。】 ‘呵。’郁子只是冷淡地嗤笑了一声，而后，她把目光投向面前乖巧的金发小女孩，伸手握住垂落下来的一缕金发。 虽然爱丽丝是森先生的人型异能，所以自带绝对忠诚属性，但不可否认，在最初的日子里，爱丽丝算得上是她唯一的玩伴。 黑泥精养兄只会不断地找麻烦，颓废的黑心医生除了痴迷萝莉半点用都没有。 握住金发的手指松开，继而抚摸上女孩的侧脸。温暖的，如人类般的体温传递到指尖，无论是从外表还是接触都与人类无异的金发小女孩乖巧地站在原地，就像是大型的仿真人偶。 “爱丽丝……”郁子低低地呼唤着她，“你想森先生吗？” “爱丽丝无法回到林太郎身边了，所以，由我来保护郁子。”爱丽丝用那清脆的语调说，脸上的笑容愈发柔软，“爱丽丝会先死在郁子的前面哦，不过没有关系，郁子不死掉的话，爱丽丝也不会死。” “真好，如果是有爱丽丝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和我一起殉情，这是件多么美丽的事啊。即使是阿治，也会羡慕我的。”郁子笑着感叹道，“只可惜，爱丽丝是森先生的女孩子。” 爱丽丝在她的注视之下，金灿灿的发丝逐渐转变为漆黑的黑色，而那双漂亮的宝石蓝眼瞳也变为了和她一模一样的颜色。 仿佛翻版的缩小的自己的女孩伸出双手，贴在了少女的脸侧。 两双鸢色的眼瞳彼此注视，染上了火光的空气落入她们的眼底，哀褪成浅淡的橘色。 “我是茉莉，属于郁子的茉莉。”用糖果，彩虹和奶油堆砌而成的小女孩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纯真，双腿交叠摆成花瓣盛开的模样，裙摆飞扬出一道鲜亮的弧线。 隐约猜测到少女想要做什么的系统仿佛被震撼到一般，任由眼前这场单人的木偶剧上演。吱嘎的杂音在少女的脑内触电般闪过，然而郁子并不在乎那个。 “茉莉酱——”郁子的尾音轻柔地上扬，就像是一根羽毛拂过心脏的尖端，她半跪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握住小女孩奶油般的手，“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当然——”小女孩咯咯咯地笑出了声，洁白的贝齿在柔嫩的唇瓣间如同一串珍珠，她的脸颊上绽放出夕阳般熏红的光晕，“荣幸之至。” 郁子牵着她的手，推开了门，迎着冷风走入黑夜。
第3章 骤然跳下毫无痛苦。致死度高，这是最高级的自杀方法——《完全自杀手册》 郁子牵着小女孩的手，稳稳地，一步步踩着生锈的钢筋踏板走到废弃的小楼楼顶。这座楼大约有四五层高，不算特别高的距离，死亡的概率是二分之一左右。但若真的要寻一处高地，从郁子住的地方到最高的韦恩塔，中间不但要穿过许多大道，还会经过东区的黑街。 那就太麻烦了，郁子已经查到了这座城市的义警大致的巡视路线，尤其是现在那边的爆炸，不出意外应该把他们牵制住了。郁子并不打算给自己寻找麻烦，当然，若真正地碰上了，那也没有办法。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次临时起意，之所以选择跳楼，只是因为郁子有些怀念高空坠落的感觉。 她牵着小女孩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生锈的栏杆边缘，被雨水冲刷腐蚀的钢铁上附有铁锈的褐红色，远看就像是斑驳的血迹。 隔着夜幕，郁子能够看到那边富人区闪烁着的靡靡霓虹的绚丽灯光，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哥特式的建筑在夜晚变得缄默而朦胧，郁子轻轻地呼气，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以为自己回到了横滨。 但横滨并不是这样的，虽然她们某种程度上都拥有一种复杂而致命的魅惑，就像是穿着红裙子踩着黑色高跟鞋的美人，托着红酒，裙摆衔接着淤泥与繁复的花纹。 但她们是不一样的。 “茉莉酱。”郁子轻轻地呼唤着身边的小女孩，“你觉得，像横滨吗？” 那双和她相同颜色的剔透眼珠映出远方鳞次栉比的高楼。 【这里不是横滨。】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知道那究竟是嘲讽还是单纯地在叙述这个事实，郁子抬了抬眼，目光并未从前方移开。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化为波动而无意义的电音，郁子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小女孩柔软的发丝，女孩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她的手。 【你不会死掉的。】 重复了之前千百次的话语。 【你不会死掉的，郁子。】 ‘我以前没有告诉过你，安静一点会更讨人喜吗？’郁子嘲讽地弯了弯唇角。 【……本系统并无搭载‘讨人喜欢’的程序……】系统沉默了一会，似乎终于忍不住了，【为何想要自杀？这与人类的求生本能违背。】 ‘这和你无关。’郁子并不打算满足这个让人厌烦的系统的好奇心，‘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妄想控制我。’ 【本系统不具备‘控制宿主’的程序。】 郁子挑起一边的眉，没再说什么，只是冷笑了一声。 穿着漂亮小红裙的小女孩抱住少女的腰，宝石般的眼弯成美好的新月状。郁子伸出手抱住她，走到栏杆边，抬脚，将摇摇欲坠的栏杆踹下楼顶。 这一次，她真正地踩在了边缘，半个脚面已经悬空，下方是黑峻峻的地面，这一块在晚上很安静，所以郁子不担心会有人突然冲出来。 这一次，中也不会来救她，虽然每一次救下她后都会皱着眉头唠叨很久，顺便骂某条只会起坏榜样的青花鱼。不过，有了阿治在前面当反例，总体而言，她和中也的关系还不错，中也甚至还带着她兜风，他开着机车仿佛飞起来似地在空气中冲刺，连带着她的长发也飘扬起来，像是暴雨里的雨燕。 这一次，她不需要再对中也说‘对不起’。郁子闭上眼，整个人向后仰倒，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曳曳地飘落。 急速下落带来呼呼的风声仿佛在耳边吹着激昂的歌，衣角翩飞，郁子在半空中睁开眼，注视着深沉的夜，唇边扬起一抹轻柔的笑。 她张开双臂，怀中的小女孩溃散成金色的微粒消失不见，只余留下她一人在向下坠落。 横滨的夜晚出现在她的眼前，像是隔着一层轻薄而坚韧的玻璃，郁子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却只碰到了冰冷的空气。 啊，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一个人自杀。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她不舍得让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死掉，这一点或许是传染了那个黑心医生的坏习惯吧，要是森先生知道的话，肯定会赞成她的。 虽然这一点都不令人骄傲，一个人自杀什么的，显得好像没有人喜欢她似的。 要是阿治在就好了，至少她可以陪他一起自杀。 ……不，那还是算了吧，那不就变成两个人都很可怜了吗。 郁子漫不经心地想， 脸侧的皮肤因为寒风的刺激和快速下坠带来的快感而显得红润润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大脑会一瞬间闪过平时千百次思考过的碎片和回忆，而郁子此刻却只是想到了大厦门口的那条河。那可真是一条美丽而安静的河，河面上闪烁着细微旋光，飘落的叶子依稀残留着生机的绿，郁子格外喜爱那条河，比阿治还要更加喜爱。 简直就像是在做梦，她闭上眼，却感觉自己坐在巨大的翅膀上向上飞升，风和光在身边盘旋，完美的世界，完美的梦，最高处并不是炙热的红炎，而是纯洁无一丝污染的纯白色，比牛奶还要更纯净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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