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硝子你也有吧。” 夏油杰笑眯眯从换下的校裤口袋里翻找什么,边找边反驳:“因为同为女孩子就一起睡觉洗澡什么的,仔细想也不对劲啊。” “对了xx,我们刚刚在说这个——” 他拿出规整折叠的宣传单,虽然是大量派发的纸张,却在折叠后厚的不可思议。 “圣诞节的摩天轮。”五条悟终于选好了下一张游戏碟,光盘在少年手中洋溢着炫彩的反光,“那种偏僻地方都能被发到传单的大型活动,就在圣诞节的那天,据说是日本最大的摩天轮——” 说到这的大少爷对普通人定义的『最高』不屑一顾:“感觉还没有杰咒灵飞的高,叫什么、『钻石与花』?” “到时候出来玩吧。” 家入硝子做出总结。 从被炉里探出脑袋的少女还是那副慵懒的语调:“新年前最后玩一把,过年那几天我是跑不出来的,要和家里人去寺庙。” “大少爷的话,就算是最强也不可能从五条家的新年祭祀里跑出来。” “也不是不可以啦。”五条悟捧了碗红豆汤,猫舌让他吹气的频率比你还高,“就是可能会有一大堆老头子跪在房门前…等等,我好像可——” “不,你不行,放过那些长辈的老骨头吧。” 还有良心的三好少年捂住了跃跃欲试的挚友,对瞪大眼睛的你说:“我的话明天必须到家,家里说必须要一起出门旅游几天弥补一家三口的日常,不然哭给我看。” 说到后面,能轻易祓除咒灵的夏油杰明显对自己跳脱的家人无可奈何,带着笑意说出搞怪的话。 “你呢?” 他问。 “明天我们就都要走了,那你呢?” 温吞柔和的紫眼睛看向你。 “你也要回家吗?”
第21章 === 0. 『家』 对于这个字背后蕴含的意思,你自然是清楚的。 由命运随机铸就的血缘纽带而形成的小群体形式,社会意义上是推进时代进步的最小齿轮单位,情感意义上是一个人扎根成长的泥壤。 每个人,理应都是拥有家的。 而当大家一个个阐述自己新年绝对出不来,而分别身陷拜年、旅游、祭祀的忙碌漩涡中时,你傻乎乎地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家入硝子险些没忍住揉你的脸蛋。 他们不是漫画里单薄纸片的人物。 他们是拥有家庭、拥有父母、拥有自己人生的、真实存在于你眼前的人。 每一点性格都有过去岁月的根据,每一个判断都有背后家庭的教诲与雕琢。 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真实。 大概是你长久的沉默让三人组们察觉到异样,你迟钝地喝了口红豆汤,恰到好处的绵密口感一瞬间也割开食道,让你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家,没有过去的记忆,甚至对自己的存在也不清楚。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是小说中的身穿后失去记忆,还是在本体入学的刹那魂穿进这具躯壳。 若是前者,那为什么睁开眼就是入学高专的自我介绍,为什么你的身份资料毫无问题。 若是后者,那所谓『本体』是否存在亲人?又为何从来没有联系过你,按理说整个学期也不会一通电话也没有。 稳定动摇的心神,你佯装自然地开口:“我当然也是要回家的嘛。” 也许是因为眼前的三人都提了嘴家里的情况,你也下意识想说些自己故乡的故事。 你的家不在这里。 它在世界的彼端,时光的夹缝,此时正被神明冻结时光等待你梦醒之后的回归。 “我妈妈,很喜欢种花。” 有些东西,只要你努力回忆,使劲全力去拧海绵里的水,也能得到一些或真或假的朦胧记忆。 “明明很不擅长这方面,却在某一天突然买回了种子和泥土,还拼装出一个栅栏状的木花盆,摆在客厅和书房外露的阳台上。” 夏天到的时候,藤蔓会缠绕早就扎好的网,从尼龙网格的间隙一圈又一圈向上生长,抵达遮蔽雨水的雨棚,再延长垂下,开出嫩黄的花。 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并没有一副传统意义上美丽的面孔,她会在工作结束后穿着工作服赤脚踩上你的床铺,大开窗户拨开纱窗,再用脸盆接了些水浇灌于你房间窗台的那个木栅栏花盆。 你房间的窗台,开满了被母亲称作『太阳花』的浅紫花朵,每一朵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晨曦开放,日落闭合。 只在白天盛开的花,密密麻麻簇拥着、绽放着,被母亲每天定时浇灌的花朵。 “她说——” “想让我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花。” 真实还是虚假。 你没有过去的记忆,却还记得窗台上茁壮生长的太阳花,记得那天母亲兴致勃勃告诉你她种的花开了,你被拽着拖进房间打开窗户,只得到一阳台紧密闭合的花骨朵时那讶异落寞的神色。 『哦哦,我去查了,这是太阳花啦!晚上是不开的!』 『……太阳花不是向日葵吗?!』 你过去习惯不关窗户入睡。 自然睡醒时懵懂睁眼,光顺着浮涌海涛般的窗帘波动,遮光效果并不好的布料看起来像是深海中发光摊开的软体水母。 是故土,是过去。 是你昔日,每天都会看见的『日常』。 … “我家里,有着开满花的阳台。” 闭上眼,你稳定了会儿那突然袭击的思念之情,觉得八成是新年快到了的缘故。 “怎么了?” 夏油杰担忧地询问。 “没事啦。”你不认为这是需要遮掩的心情,将最后一口红豆汤咽下,“只是有点想回家了。” “再来一碗!” “我也要啦!” “悟,你去喝中午那个失败品吧,符合你的味觉。” “……硝子你一点都不遮掩它是失败品这件事吗?!” “锅里还有一点,我再去热一热…悟,不要去抢xx碗里的,你几岁啊!” 1. 行李箱下的四个滚轮咕噜咕噜转。 临时找的落脚点所在地实在称不上是好地方,青石砖铺的路面对行李箱滚轮十分不友好,走一步卡三步。 从辅助监督手里接过行李箱,渡边茂用力按下老爷车的后备箱,风餐露宿的老伙伴已经到了需要在合拢后用力按一按以确保不会半路弹起来的地步。 “真的是在这里吗?”社畜男人耷拉肩膀,寒冬十二月带给他的形象改变,也不过是多了条纯黑围巾。 渡边茂瞅了眼狭窄的小巷,低矮墙壁上贴满了形形色色的广告,大多残破不堪,只剩下几个不连贯的字眼。 他知道身为辅助监督的自己不应该问那么多,不过若是换一个人选择这里为住址,他也不会产生这种名为担忧的情绪。 “虽然是家里吵架。”他顿了顿,不被家人理解一意孤行成为咒术师的学生渡边茂不是没有见过,所以对你假期没有回家而是随便租了个房子这件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住在酒店里是不是更好。” 你开始庆幸自己的东西不多,直接提箱子做过这段路也无妨:“没事的。” “就性价比而言,还是直接租房子吧。”你为自己扯的吵架谎言打补丁,“家里人一两年也很难接受我做了个咒术师,多半是回不去的。” 实际上是无家可归。 渡边茂不是多嘴的人,这句建议已经突破了社恐男人的界限,所以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那么,再见。” “再见!” 转身,上车,系好安全带,低头摸索安全锁扣的位置。 滚轮磕磕绊绊碾过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咔吱咔吱掩藏了男人插入钥匙的清脆扭转声,你走远了。 辅助监督没有假期。 这次你们能有这年前小长假,一是因为确实拼命两个月做任务,给其他已经成年的咒术师那么点喘息的时间,以换取现在这十几天的休息。 二是因为五条家六眼的反抗。 『再不放假就砸了总部』 这种说辞,放在五条悟身上真是合情合理,让高层想不相信都难。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卖五条家一个人情和你们确实很努力,所以才有了这难得可贵的假日。 渡边茂再次意识到『五条悟』这个名字的重量,往嘴里丢了颗口香糖粗暴地咀嚼,清凉薄荷充斥鼻腔让他打了个机灵。 好,清醒了。 该去下一个…… 突然,已经逐渐远去的滚轮声猛地急促,飞一般重新返回。 准备出发的男人茫然地回头,透过窗户看见你又拎着箱子跑回来了。 是决定去酒店了吗,附近他记得有家还不错的店,价格也—— “哈、渡边先生!!” 跑到一半,你骤然意识到自己完全不用拖着箱子跑回来,索性直接放手任由行李箱随着力的作用倒下。 “虽然现在说有点早,但下次见就是明年,我也没有您私人的联系方式,用工作手机说这种话感觉也不太好。” 几乎是渡边茂思维卡壳的刹那,你这个战斗系咒术师就直接冲到了车子旁,两指弯曲敲击闭合的特制防弹窗。 凝了水雾的窗先是被你用手掌随意抹开一道,再弯腰笑着冲车内呆若木鸡的辅助监督先生打招呼。 你笑得过于灿烂,以至于让沉默的男人后知后觉匆忙按下按钮,准备迎接你还未说出口的花。 “怎么……” 男人一阵语塞。 “这一年非常感谢您。”你抢先说出口,胳膊搭在降落的窗檐,声音窜入黑发男人耳畔,“想着一定要告诉您我的心情才行。” 你笑着祝福。 “新年快乐,渡边先生。” “明年请多多指教。” 2. 红灯,渡边茂踩下刹车。 男人眨了眨眼,受到刺激后紧缩成一团的工蚁,在远离危机后终于缓慢地伸出触角。 车内无声,只有发动机撕扯的轰鸣。 “啊……” 拥有最大众名字的男人,在远离你十几公里后,终于在某一个红灯的路口回应了你的话。 后视镜上挂着的福袋震颤,那是你某次做任务路过寺庙时给同伴们带的,也给他带了一份。 “新年快乐。” 他从喉咙里挤出生疏的祝福词。 3. 你在此世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所谓『家里吵架导致回不去只能在外面租房子』也不过是理由。 当然,你可以每次假期都住在咒术高专的学生宿舍里,但就算不去想友人们的疑问,光从关闭食堂后的生存角度考虑,你就不得不放弃这个免费住宿。 住酒店也不是不行,但高昂的费用让你望而止步。更何况你在离开前估计每年三个假期都要找地方落脚,现在还是四级咒术师的你积蓄也没到足以挥霍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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