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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上的扣子小巧可爱，扁扁的，透明色的，黄豆似的大小。同样的，扣眼也只是窄窄的一条小细缝。宽大的衣服，单手，光是对准它就需要费力气。她越急，就越是奈何不了它。 多丽丝坐在浴缸外沿上，折腾了这么久，她就只穿好了睡裤而已，上衣上的扣子一颗也没能成功的对准扣上。那小小的扣眼此刻就像是一张嘲笑她的嘴，疼痛感，无能感，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 白色的水汽消散了，封闭浴室里的闷与热。此刻，她被折磨的脾气都快要出来了。 一声敲门声响起。 “多妮，出什么事了吗？你在里面待很久了。” 香克斯担心的声音从门后传进来，听在多丽丝耳里，她忽然觉得难以抑制的委屈，所有的不如意都转化成了无限的酸楚。以前她的手可以做出最精巧的首饰，而现在却是连扣扣子这样简单的事都不能够了，这样两相一对比，最终她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在他那里，她无需逞强，他总是很包容她的。他见过她的所有，她无需对他隐藏任何。 让铁融化的不是千锤万凿，而是难以匹敌的温暖。很多时候，让人泣不成声的不是辱骂、挫折，而是他人的一点关怀与问候。 尽管多丽丝没有回答他，但里面压抑的哭泣声以香克斯的实力是能听见的。所以他毫不犹豫打开门，走了进去。 “我手好疼，扣子还一直跟我作对，扣不上。” 多丽丝没有被冒犯到，反而还看向来人小声控诉起来。这不像抱怨，更像撒娇。 她坐在浴缸边缘，发丝散漫，眼尾泛红，脆弱又颓废。身上的衣服皱巴巴，没有扣上，留了一条线出来，里面的风景要露未露，跟她平日的规整截然不同。 “开始都是这样的，习惯后就会好了。不过你觉得不方便的事，完全可以让我帮你做，你不用独自承受的。” 香克斯在她面前蹲下身，手伸了过去帮多丽丝把衣服上的纽扣一颗一颗扣好。 他做这事的时候，表情专注又认真，眼神并有乱放。香克斯其实一直很绅士，他才是那个纯洁无比的人。她印象中的少年感，他一直保持着，从未变过。 多丽丝低头看着帮她扣扣子的香克斯，头顶灯的光晕柔和了他轮廓分明的脸，他低垂着眼，红色的发丝都不及他此时的神情耀眼。他像父亲般，温暖又美好。 扣好衣服，香克斯顺便还帮她理了理，平整后他才觉得满意了。这才是她平日的样子——她爱干净，衣服永远都是整洁得连一丝皱褶也无的。 弄好一切，他将人从浴缸边沿上打横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香克斯，断手后你是怎样适应过来的？” 多丽丝忽然意识到，香克斯断臂的日子里应该也像她现在这样，做什么都不方便的吧。他有没有在某个时刻也像她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特别没用？那些他不再容易做到的事有谁会帮他做吗？他是否是自己独自承受的过来的？ 这些想法一旦冒出来就无法停止了，可惜香克斯迟迟没有回答她。等多丽丝回神时，她已经好好躺在床上了。 香克斯铺好床，将人放进去后，为她盖上了被子。 “睡吧，睡着了你就不会觉得疼了。” 多丽丝乖宝宝般端正睡在被窝里，但没能得到解答的求知欲望，让她眼睛亮得惊人。 “多练习，习惯后就没什么了。” 他短短的话，十分普通的答案，包含的是他十年的过往。无关痛苦，但也谈不上多么美好。 多丽丝不再追问了。她想，他既然能说出如此轻松的回答，那只能说明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甚在意的。他到底内心有多强大，才能毫无介怀自己身躯的残缺。 比起他之前的遭遇，自己现在所承受的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她应该像他那般，内心坚强起来的。 “香克斯，谢谢你。” 多丽丝看着坐床边的他，十分真诚的向他道谢。 回应她的是，香克斯近乎柔情宠溺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睡吧。”
第五十七章 这里很像她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多丽丝自上了这座岛开始，这个念头就一直盘踞在她脑中。 他们早已离开之前那座岛，航行到了一个新地方，当然这里也是属于香克斯的势力范围。他们在这儿依旧很受欢迎，这点集中体现在了一个小男孩身上。才一下船，这个男孩就从人群中冲了过来爬到香克斯的身上，嚷着他现在又长了一岁已经很大了，可以加入红发海贼团啦。 他总是“老大”、“老大”的称呼着香克斯，而且还总爱来找香克斯玩儿。虽然他们之间的年龄代沟让这两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能真正玩在一起的游戏。他们的对话总徘徊在“让我加入你们吧，香克斯！”，“等你长大了再说。”，“我已经很大了！”，“哈？你先照照镜子再说这话吧，喝牛奶的小鬼。”这样周而复始的话题上。 直到今天—— “可是这个小姐姐也在喝牛奶啊，她也不很大的样子，为什么就能加入你们？” 小男孩看向餐馆里坐在香克斯旁边喝牛奶的多丽丝身上，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像只好奇的小奶狗瞅着她。 其他人都在喝酒，只有她抱了杯牛奶在喝，格外显眼。视线因为男孩的话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的美好下午茶时间才不会因为这个就终止呢。多丽丝不紧不慢的喝完了牛奶，将杯子放回桌上，转身面向那个男孩。 “看到我这只手没？”右手指了指打石膏的地方。 对方点了点头。 “它断了，所以我喝牛奶是为了补充钙质让它好快点。而你，喝牛奶完全是因为你需要长高。我们不一样。”似乎还嫌打击他不够，多丽丝又补充道：“而且，其实我的岁数已经很大了，早是个老女人啦。” 骗人！大家都知道，多丽丝喝牛奶才不是为了什么补充钙质，也跟让受伤的手快点好半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因为她觉得牛奶好喝而已，所以她每天总会喝它个几杯。更关键的是，她也想长高。 其他人听着她在那儿一本正经的忽悠人，强忍住了笑意，没有拆穿她。她这样故作深沉的样子去逗小孩，实在是很好玩。嗯，深得他们头儿的真传。 男孩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眨了眨眼睛，像是难以置信般。最后他喊了声“仙女姐姐才不是老女人！”后，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心里话，万分害羞似的，红着脸转身跑了。 大家被那小孩的反应逗笑了。 喂喂喂，多丽丝可是在说你岁数小、长得矮耶，被女孩子这样嫌弃是个男生就不能忍的好吧，而你就只关注到长得漂亮的小姐姐其实岁数很大上么？ 粘着他们的小鬼走了，多丽丝也跟着下了高脚凳。 喝酒的香克斯看见旁边的人起身，转过来看向她。 “我出去逛逛。” 告知他去向后，多丽丝往外走去。她刚迈开步子，突然就直挺挺摔在了地面上，让人猝不及防。就像默剧里的搞笑演员表演摔跤一样，场面实在是有些滑稽让人好笑。 但在场唯一没忍住大笑起来的就只有香克斯。 “哈哈…多妮，这么大了你走路还会摔跤。果然你也是个小孩子。”他笑得实在是有点得意忘形，都忽略了小伙伴们此时的异样。 “那个，头儿……”耶稣布欲言又止，好心指了指他的脚下。 见周围的大家都一脸自求多福的表情看着他，摸不着头脑的香克斯这才往自己的脚下看去。 要完！他把多妮的鞋带给踩住了。 原来他才是这场事故的始作俑者啊。他们两个挨着吧台坐的，多丽丝下凳子的时候，正坐的他转向她那边去留意她的动向，没想到会因此踩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松掉的鞋带。 意识到自己干的坏事，香克斯赶紧挪开了那只犯罪的脚，手足无措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多丽丝此时也从地上爬起来了，背对着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香克斯已经自行脑补了很多后果，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 “那个…你的手有没有事？” 他最担心的是又把她骨折的手摔更严重了。 多丽丝总算转过来面向他了，不过她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气势有点可怕。他刚想道歉，那人就用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往下拉，在他与她脸靠脸后，她扯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喊道：“香克斯是大坏蛋！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是老女人，老女人了！” 那个，你的爆发的重点好像有点奇怪吧？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狠狠揪住船长打他一顿出气么？他可是让你摔倒的罪魁祸首耶。大家心里默默地刷着屏。 多丽丝对香克斯让她摔跤的事倒不怎么生气，让她正真动怒的是香克斯居然也说她是小孩子。虽然以前船上的人都这样认为她，但香克斯可从来没有这样过的。她一直以为他把她当同龄人看待。 “我的错，我的错。”香克斯想把自己的耳朵救回来，赶紧表起了态，“给我个弥补的机会，你想要怎样都可以。” 跟大家不同，香克斯说她是小孩子只是在开玩笑，他并未真的那样想。而之前大家那样说却是真的认为多丽丝是孩子，所以那群人除了贝克曼外都从来不会把这两人亲密的举止往那方面想。就像现在，女孩揪住他们船长的耳朵，两人耳鬓厮磨般的亲密样子都未能让这些人看出什么可疑苗头来。明明那两人贴得那样近，互相拥抱似的，头发交错。船长的认错态度也是软和的腻人，就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可惜，这些人也认为自己的船长跟他们是一样的想法，把多丽丝当小孩来对待的。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踩到了她的痛点，香克斯赶紧道起了歉。多丽丝见他态度良好，松开了他的耳朵。 “真的？”她暂时决定原谅他了。 “嗯嗯~”香克斯十分诚恳的点着头。 “那你现在就陪我逛街去。” 船上的人都不喜欢逛街，准确来说大部分男性其实都对陪女伴逛街买买买没兴趣。她正担心一个人去不好玩儿呢。 “咦——”有点嫌弃。不过在看见她“你说话不算话”的表情后，香克斯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同意了。 最终他在耶稣布他们幸灾乐祸的目送下，跟着人出了餐厅。不过在街上还没走几步，多丽丝就临时改变了主意，拉着他向镇外走去。 这座岛北高南低，地势平坦开阔，有山但并不很高。连绵起伏的山丘，一望无际的绿色。山麓里镶嵌着一座座色彩鲜艳的独栋别墅，房屋、教堂林立。大片大片的草坪延绵不绝，森林牧场茂密辽阔，河流平原草丰水美，典型的西欧乡村风光。青山，白云，蓝天离人如此之近，触手可及，如诗如画，恍若人间仙境。十分适合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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