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蒙德时期的女王合上眼睛的次数依旧是寥寥无几,一来是因为早已没有这方面需求,二来则是因为她的时间似乎总是不那么够用。 ……但是来到这里后,似乎一切的节奏都开始变慢了。 她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是这些事情她可以不用去做,有太多的人按住她的手对她说,不用那么着急也可以。 慢慢来吧,伊莱恩。 去休息吧,伊莱恩。 睡醒以后依旧可以一切如常,无需担心会有什么失去掌控。 猫咪的呼噜声打断了她的浅眠,伊莱恩难得有些倦怠地睁开眼睛,维持着睡着的姿势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灵猫将脑袋枕在她的颈子上眯着眼睛打盹,发出一阵阵惬意的呼噜声,另外一只盘成一团守在她的枕头旁边,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睛安静看着她,见主人醒来,又是娇滴滴的喵呜一声,撒娇地上去蹭了蹭她的额头。 伊莱恩抓了抓撒娇的这只的下巴,又捏住这只压着自己脖子的灵猫后颈把它拎了起来,身心都有些过分放松的猫咪并没有因此醒过来,而是顺势直接在床上摊成一团软趴趴的猫饼继续睡了过去,伊莱恩摸了摸它毫无防备的柔软肚子,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的确是在院子里被归终哄睡着的。 ……所以她什么时候回的房间。 璃月传统风格的房间格式布局对她来说仍然有些不太习惯,女王伸手撩开垂下的素色床幔,只是脚尖还未来得及落地,便被眼前画面惊得一怔。 ——霓裳花。 ——这一次自梦中醒来睁开双眼,她看见了满屋欣然盛放的霓裳花。 并非璃月市井见最常见的妖艳香雅的山阴锦簇,而是只生长在山野林间名为飘缈仙缘的野生品种,花色寡淡,香味清浅却极为持久;这满屋的花枝并不是杂乱无章的随意堆砌,而是以花瓶和各类不同装具错落有致的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非但不显得混乱不堪,反而额外增添了几分鲜活灵动的自然风雅。 女王下意识放轻脚步,走到桌边时动作一顿,她若有所思的掀开茶壶盖子向里面看了一眼,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果然,连这点小地方也没放过。 茶壶里倒是没继续泡着霓裳花,而是撒了一把清心花瓣,花茶的气息清冽微苦,倒也能中和几分霓裳花特有的甜香。 好吧。 伊莱恩注意到自己的唇角正在上扬。 御主可以看到英灵过往的记忆,伊莱恩的确不觉得这有什么为难或是羞耻的地方,但是要要说她对此有多么赞同却也不尽然;她并不希望摩拉克斯太过沉浸其中,如果可以的话,她同样希望他能看到的东西越少越好。 这是第一次。 她想。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让他看到那些东西,也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伊莱恩的手指抚过柔软的花瓣,它们甚至还带着山林雾海之间的一丝潮湿凉意,她在一只细瓷花瓶前驻足良久,有些出神地想着,也许她将来再想试着小睡一会的话,可以用霓裳花的香膏作为替代。 她知道自己的笑容始终没有散去,但是这份好心情的确少见,所以女王也并不吝啬带着笑意开门,院中立着一道高挑人影,难得是在俯身逗弄几只灵猫,只是猫咪对他的试图亲近敬谢不敏,见另一扇门后的主人终于走了出来,立刻喵喵叫着飞快凑了过去,迅速躲到了她的身后。 钟离这才撑着膝盖起身,转过头来。 他看见一双含笑的眼睛,踩着满园碎光向着自己轻快走来。 矜持内敛的神明脸上恍惚之色一闪而逝,但他下意识转过身来,在原地站定脚步。 他们相处时间也不算短,稍显亲近的肢体接触也的确有过,只是这种眉眼温和唇角带笑的柔软样子对钟离来说仍是少之又少,像是终于愿意卸下一层疏离优雅的防备,为他稍微露出了一点更加真实的本相。 但是她这样的表情,说不定在旧蒙德时期能见到的也是寥寥无几。 石珀金瞳微微一眨,看着伊莱恩走到自己身边来,仰头对自己直接问道:“那些霓裳花是哪里来的?” 钟离乖乖答道:“尘之魔神素来喜爱摆弄花草,仙府洞天也有自己培育的花圃养着一些琉璃百合之类,正巧之前她也在这里,便从她那里拿了一些过来。” 伊莱恩有些诧异:“归终居然同意了?” “只是简单折了几枝霓裳花而已,没什么不同意的。”钟离淡淡道。 事实上这次的归终给的是前所未有的干脆利落,听摩拉克斯和自己讨要霓裳花的时候更是没有丝毫迟疑,只是摩拉克斯感觉当时的归终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有点嫌弃,有点期待,又有点恨铁不成钢,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在摩拉克斯的院子里埋上百八十个星螺全给录下来”…… 对此钟离只能表示,如果未来某一日归终真的要那么干的话,他大概就只能先做好另一处禁止随意出入的仙府洞天搬进去以防万一了。 伊莱恩眉头一挑,不予评论。 “其实……用霓裳花装饰房间的想法很久之前我便有过,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罢了。” 钟离抬手拂去伊莱恩发丝间粘上的一片花瓣,温声道。 女王眨眨眼,疑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送给我?单纯送花余也会很高兴的。” 钟离只是笑笑。 “那并非我的本意,伊莱恩。” 单纯送花自然是很简单的。 可那没什么用处。 以花香清雅的霓裳花作为睁眼醒来的第一个小小惊喜,这份微小的喜悦他不知晓是否能够取代那一个个梦魇的绝望清晨,但是至少可以让她从此以后的梦境变得不那么糟糕。 她真的已经做了太久的噩梦了。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她被那一场漫长的梦魇提前夺走了太多的东西,可是她偏偏清楚要如何忽略那些疼痛,她形容那些过往的态度总是太过轻描淡写,仿佛连她自己都已经从那场梦境之中真正地走了出来。 可他不希望她只是单纯地遗忘他们。 当然,他也不需要她再去直视他们。 那些碎掉的部分、磨损的部分、残缺的部分,被她的灵魂血肉包裹着被迫迎接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它们并未来得及重新拼凑在一起,只是囫囵堆在一起藏在了某个角落,稍稍触碰便是尖刺横生的鲜血淋漓,他要做的绝对不是去切开她的血肉、剥开她曾经的伤口,而是一场等待,一场需要无限耐心的漫长等待。 等到新的习惯取代旧日的磨损,等到霓裳花鲜活的香气换走记忆中腐烂的血肉地狱。 无论未来如何变化,至少此刻他能看到她醒来第一眼是满眼雀跃的欢喜,这便已经让他感到心满意足。 伊莱恩看着那双石珀金瞳,她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露出一抹温柔浅笑:“只是每次都用霓裳花的话就太浪费了,我想要睡觉的时候不多,不需要你这么麻烦。”她轻声感慨起来,眉眼放松,笑意温和:“我记得璃月港还有会做香膏的地方,以后我若是不在璃月生境,用香膏代替霓裳花,应该也能睡个好觉。” 如此。 钟离安静听着,只是默不作声地将手背在身后。 香膏的确是个不错的代替,无需仔细寻找新鲜的霓裳花,省去了许多麻烦,如此一来,未来他若是真的结束契约后需要抽身离开,至少这件事也可以无需太过担心…… 他的沉默太过突兀,伊莱恩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疑惑问道:“怎么了?” “无事。” 摩拉克斯握了握有些莫名僵硬发紧的手指,若无其事地回道。
第172章 若陀龙王 伊莱恩的磨损与若陀截然相反。 前者的记忆是磨损的本源,她记得越清楚,她的痛苦也就越清晰;而后者的磨损则是来自他一点点被迫失去的记忆,若陀龙王对过往美好遗忘的越多,他的恨意和绝望也就愈发明显。 “若是能两相中和一下就最好了,你说是不是?”许是被霓裳花的香气熏染太久,不自觉地放松了一贯紧绷的神经,伊莱恩随口开了个玩笑,感慨道:“若是余将这不能遗忘的固执转走一部分送给若陀,说不定他也会轻松一些吧。” 钟离张了张嘴,许久后也只是轻声提醒着:“……那同样也是对你的磨损,夫人。” 无论那份记忆多么糟糕,那也是只属于她的东西,选择放弃自己的一部分去填补其他人的遗憾,这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两全其美”。 女王唇角的笑弧淡了几分,却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固执的石头脑袋……我还以为你会同意我忘掉那里的故事呢。” 钟离沉默了许久。 “……你不会愿意的。” 若她真的会觉得那份记忆痛苦到不愿忍耐,认为忘掉才是最好结果,那么以她的心性就不会愿意一直待在那里,早早地放弃才是更好的结局。 两人此刻在院中静坐,不约而同地不想去打扰这份难得的清净,伊莱恩的手肘撑在石桌上单手托腮,微微垂着眼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清爽,而钟离看着她,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先前归终的疑问。 他还不知道是什么让她终于放弃了妖精国……但是那样的世界里,无论什么原因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都不奇怪,她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无人应该再去苛责一位将自己磨损至极致的神明; 但是在提瓦特,若是伊莱恩选择结束契约,他好像也只能想到两种理由。 一种,是她自认自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便如同当年的旧蒙德一般,王选择将一切交付给人类,自己退居幕后,而当年的高塔孤王尚可走下王座去想想其他更加自由的生活,如今的黄泉之主在结束这段契约后,可能只会前往某个他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另一种,则是她在未来某一天心有所属,终于明白了何谓真正的夫妻,于是选择和他结束这段玩笑一般的约定去选择另外一人的怀抱,只是英灵的契约并未结束,那时她应该还会是黄泉之主,他们还会是朋友,盟友,知己,唯独不是夫妻。 比起前者,这应该就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最完美的结局——所有的一切将回归最初的“正确”,正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样,正如他和归终承认的那样。 …… 伊莱恩注意到了钟离罕见的心不在焉,但她并未多想,也没有多问,只当是先前的霓裳花带起了他一点不好的记忆,不过索性正巧聊到了若陀龙王,她也跟着重新提起了这件事:“说起来,我们之前不就是要去看看若陀的情况?只是后续各种事情,阴差阳错也都错过去了。” 钟离缓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的确,当时他本来就是想带着伊莱恩去看看若陀的情况,因为她当年为夜叉种下稳定情况的碎片,若陀的情况正在变坏,但是她能让他的情况变得不至于太坏;之后便是弥怒突然出现岔开了话题,之后她又开始忙碌黄泉乡的事情,这件事情好像就被同时抛诸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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