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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歌？沉月下意识抬眸直视着老人的眼睛，老人丝毫不在意她如此赤/裸直白的探视，他伸手撸了撸花白的胡子静静回视着她，像是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没能在老人的眼神与神情看出他的意图，但料想老人应该不会强抢也不可能抢得走血歌，犹豫了一下，沉月还是站起身取下了腰间的血歌，缓缓注入灵力，得到充沛灵力的解封，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如同玩具一般的小红伞瞬间膨胀放大，最后变成了一把有半人高的大伞。 大伞竖起时起码有少女胸口那么高，木质红色伞柄亦十分粗大，恰好少女一个手掌覆盖着才能握住，而这样一把伞被这样一名柔弱的少女与纤细的手臂搭配便显得格外违和。 不过那名‘柔弱少女’浑然不觉就是了。轻松一抖手腕将血歌张开，转了个圈，然后又快速收合，轻松单手举起将大伞扛上了肩。 “血歌，我的武器，你要看的就是这个吧。”沉月便是这样扛着血歌居高临下俯视着老人。 老人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那把红色大伞，然随着沉月话音落下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缓缓吐出口气。 “老夫确认了，你便是花开院代代流传的寓言中的执伞少女了，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啊？”救、救什么？？ 沉月一瞬间仿佛自己耳鸣听错了，不然她怎么会听到眼前这老头用如此可怕的三个字去形容她？？ “接下来，便是老夫要跟你说的事了。” “……我可以选择拒绝听吗？”她面无表情道。 “这是与你息息相关的事，还有你的祖先。” “……”祖先，她连她自己爹妈都没搞清楚是谁呢哪有什么精力理会祖先啊！ 等一下！ 沉月突然反应过来，血歌是桐音的武器，既然老人对血歌有反应那就是说，这事与桐音有关系？ “……你说。”一改之前的态度，她收起了血歌正襟危坐，因为对于桐音的事，她一点都不想放过。 虽然不明是什么改变了少女的态度，但看到沉月重新坐下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老人忍不住笑了笑，端起茶杯一口饮尽，然后才缓缓叙述那个从六百年前就在花开院家流传下来的使命与寓言。 其实正确来说，这件事该从一千多年前平安时代说起，那时候，安倍、芦屋、麻仓三大阴阳世家三足鼎立，而三个家族的族长安倍晴明、芦屋道满与麻仓叶王都是当时最有才华的人，受尽天皇的恩宠。 不过，也略有区别。 麻仓叶王为人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与当时正直中年处于人生巅峰时期的安倍晴明和芦屋道满齐名，其风头甚至一时盖过了两人。不过虽说如此，麻仓叶王表面待人虽温和有礼，但从骨子里却又处处透露着高傲，让人敬而远之。更为最重要的是早在麻仓叶王成名之前便从本家流传出了关于麻仓叶王一个可怕的能力，那便是能看透人心，正是这样的传言让不少人一边敬畏着他又一边厌恶着他，就连天皇也亦然。 依赖着他的力量，又畏惧着他的力量。 安倍晴明与芦屋道满的时代比麻仓叶王早了个二三十年，那时候平安京中最具盛名的便是这两位，那时候的安倍晴明与芦屋道满同样才华横溢，相仿的年龄，不分彼此的实力，这些让两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很快打成一片成为了彼此的好友知己，但同时，也是彼此最为强劲的对手。 那时的晴明与道满就像一对普通关系又十分亲密的朋友，他们相互扶持、相互竞争、然后又相互成长。 成长、成长，然后，彼此开始慢慢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晴明不喜官场上的虚伪造作，厌恶贵族间的腐败权诈，他将自己大部分精力投放在民间，帮村民们消灾解厄，因此在民间获得了十分高的名声，而正是这些名声将他一点一点推到天皇眼底，然后受尽天皇信赖恩宠。 芦屋道满，在官场上的长时间浸泡让他逐渐沉沦在权与名的泥潭里，然后不可自拔。但是他却不是唯一一个人收到天皇信赖与恩宠的人，他的好友，他的对手，安倍晴明，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分去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他不甘！他妒忌！他怨！他恨！他要向全世界证明，他芦屋道满比安倍晴明更有才能！ 间隙便是这样一点一点积累扩大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人很少再一同探讨咒术了，也很少一同切磋，甚至连见上一面也少了。然后等再次见面时，两人却已站在了对立面成为了真正的敌人。 这个契机出现在两人久别的切磋上，那一场切磋是道满赢了，但却让晴明看清了一件可怕的事，道满给自己的式神下了咒术，那个早在几年前便死去的式神居然再次回来了，带着相同的力量，相同的记忆，回来了。 晴明质问道满，道满像晴明激动地阐述了这种咒术的，他要利用这种咒术打造一个强大的式神军团。但是道满带着满满期待与试图得到好友认可的热情被狠狠浇了一桶冰水。 这样有违人道与天理的理念被晴明毫不留情地否决与批判了。 而这只是开始。后来，为了在咒术上得到新的突破能赢得晴明，道满便开始不择手段，其发明的咒术也愈发的偏离阴阳五行的道路，然后，他开始接触转生之术。 人类始终是人类，人，固有一死。不管生前是贫民还是天皇，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还是苦心钻研出无数咒术的伟大阴阳师，只要双眼一闭双腿一蹬，人死后统统都会变为一具没有思想的一坨肉，最后被埋在土里化为一捧泥土。 那他为何要生前要如此苦心研究这一切，得到这一切，死亡便将带走他的所有！所有！ 于是，六十多多岁的芦屋道满开始惧怕死亡，然后那时候，他遇见了麻仓叶王，是麻仓叶王告诉他，只要能完全掌握住阴阳五行，那么要掌握阴阳道的最高术泰山府君祭便轻而易举，到时候便能轻而易举操纵自己生命的境界，那样便再也不惧怕死亡了。 这些话像是为道满打开一道天窗，从那时候起他便开始醉心研究轮回与重生，带着他的式神大军重新回到人间，那么这个世界他就再也无所畏惧，全部都将掌握在他掌心中！ 研究了近十年，遗憾的是直到麻仓叶王被麻仓家的人封印道明都没能研究出叶王口中所说的泰山府君祭，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在他寿命将尽前他终于研究出了重生的方法。 就如二次复活术那般，以无数亡魂为祭，怨气为食，鲜血为引，将自己当成‘式神’，寻找最佳能孕育自己出生的载体成为主人，然后将他这个‘式神’，孕育出来，那样他便能像那些式神那样，带着他的记忆，带着他所有的力量，回归了。等出生后再杀掉自己的‘主人’，那样他便是真正的自己了。 当时芦屋一族没落，是芦屋道满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芦屋氏，所以即使后来芦屋的族人得知自家族长拥有着如此可怕的念头也未曾阻止，因为那时候对于他们来说，芦屋道满是他们的救世主，一旦道满垮了芦屋氏定然会就此一蹶不振彻底淹没在历史洪流中，所以他们拼命隐藏住道满的野心，甚至参与进了他的研究，二次复活术便是那时候在芦屋一族中广泛使用开，而芦屋氏如今大部分拥有着数百年历练的式神背后的主人其实都是芦屋道满。 芦屋一族始终在等待着他们的救世主芦屋道满复活归来，带领他们走向新的辉煌。 但是这样可怕野心与欲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与理解的。道满死后的两百多年后，芦屋族终于有一人站了出来反抗，虽然他的反抗未能真正成功阻止芦屋的疯狂行为，但是那人却带着族中所有还存着良心的子弟与族人脱离了芦屋氏，一生以阻止芦屋道满复活为己任。那便是现在的花开院一族。 安静地听着花开院族长诉说的关于阴阳四大家的爱恨情仇，等故事讲完时沉月也已经喝下了第六杯茶，此时，壶里的茶水已开始转凉。 饮下第七杯，等了一会确定老头子没再继续说下去，沉月抬头看他一眼。 “……所以？你说的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莫急，我还未说完。” “……” 花开院家主动作娴熟地将之前壶中的茶渣倒出，洗净，再重新倒入新的茶叶冲入开水，不过一会，香浓的茶味再次溢满整个书房，沁人心脾。他将沉月饮的陶瓷杯用刚泡开的第一次茶水简单冲洗了一下，然后将壶中剩下茶水全部倒掉再重新倒入开水，待个半分钟后他才将沉月与自己的杯子重新倒上八分满的茶水，然后才将沉月的杯子再次推倒沉月面前。 全程沉月都静静地看着他操作。 待老人缓缓将有些烫嘴的热腾腾新绿茶全部喝完放下杯子，老人才抬头看向他笑了笑。 “抱歉，久等了。” “……嗯，你继续。” “如上面所说，芦屋道满要重新回来需要找到适合的孕育载体，而在过去，这样的机会曾经出现过两次，一次在六百年前战国末期，一次在四百年前江户末期。” “一个时代的末期等于另一个时代新的开始，新旧交替是最为动乱的时候，那时候人心最为散乱不定，芦屋道满便是利用这个时候找到了最为适合的两个载体。而且两次都差些就被他得逞成功了，幸好，是你的祖先出现了。” “花开院历史中并未记载她的名字与外貌，只说了她手执一把红色大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到之处所有妖怪都会灰飞烟灭，而她与当时花开院十三代目花开院秀元和当时一名妖怪一同击败了孕育着芦屋道满的母体并流传下一句，她世世代代都会阻止道满重生，不止不休。” 那瞬间，沉月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然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然后呢？” “然后，然后便是两百多年后，也就是至今的四百年前，真如她所言，第二次芦屋道满再次出现，而一次，同样是手执红伞的少女出现，同样的强大，同样的干脆利落，这一次芦屋道满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连同着怀孕的母体妖怪，全都被那名少女一个人解决了。” “原来如此。” 呼出一口气，沉月几乎可以确定，老头子口中的两个时代的两个执伞少女应该都是四枫院桐音，是四枫院桐音阻止了芦屋道满复活，也就是说可以确定一件事，桐音曾经去过战国末期和江户末期。对于她来说这大概是她此行得到最为有意义的消息了。 压下内心慢慢翻涌上来的雀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沉月很快找到了问题的方向。 “你把这些告诉我，原因不应该只是想告诉我，我的祖先是你们恩人这么简单吧？” 老人淡定地喝了口茶，听着她的话轻笑了一下：“嚯嚯嚯，果然是聪明的孩子。的确，上面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是历史，而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最为重要的。对于芦屋道满下次出现的时代我们已占卜过无数次了，而这无数次占卜的结果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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