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切都是白费!想起扰乱一切的史湘云,凤姐儿恨得牙根痒痒,脚下的步伐不觉便重了几分。 她往外走没成想一个人影朝她直直撞来。 凤姐儿一惊,下意识地用手推,站稳后这才发现竟然是贾琏。 夫妻二人撞在一起,凤姐儿看到是贾琏,当下就要发怒。可想起自己的母亲还在后面,她只得又稳住脸色,口中埋怨道: “偏你这急吼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面有人在追你。可有没有崴脚?” 她口中说着,顺便还白了贾琏一眼。有些泛红的脸颊配上这个白眼,再加上这一身打扮,凤姐儿不但没有半点威慑之力,反叫人觉得心头痒痒的。 贾琏看到这个样子的妻子更是如此,他上前一步握住凤姐的手,揽住对方的肩膀笑道: “我的奶奶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冲撞了你,如今太太和岳母都在里边呢?这厅里边到底还是有些闷热,不如到后边慢慢说。如今女儿可还好,是太太在带还是岳母,若是岳母的话,小心别累坏了。” 贾琏素来八面玲珑,因此不过是短短的几句,就把凤姐儿哄得眉开眼笑,当下里清啐一声,脸上的笑意更深。 贾琏看着这样的妻子,也是眉头舒展,如今倒舍不得进去里面给王夫人和邢夫人请安。 二人对视一眼,看了看正聊着热火朝天的两位夫人,具是偷笑。贾琏一手握住凤姐儿的柔荑,一手揽在她的肩头,两个人去到廊下说话。 “今日里这史家大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似是被人下了蛊一般,从开始到后边就是半点都没有分寸。 你女儿好好的满月宴,被她给搅得成什么样子!我等会儿子还得准备礼品,挨家地去送,还有林妹妹那的赔礼还得你亲自过去才好,到时我准备好。”凤姐被贾琏扶在廊下,微风拂面,倒是让她因吃酒而有些燥热的脸颊慢慢正常。 只是这身上舒服了,心里边还堵着,见到贾琏总要唠叨一番,更是说起今日的事情气恼得不行。 贾琏这一会子之所以急吼吼地过来,就是为了想要知道这事情起因经过,最后的结果到底怎么样。当下的便仔细地询问凤姐儿,而凤姐儿最爱说这一些,当下里嗤笑道: “还能为什么,不过就是嫉妒罢了。也不知道,这憨湘云被谁给挑唆了,不知道怎么着恨上了林妹妹。也不想想,林姑娘跟她有半点的可比性吗。” 凤姐确实并不喜欢史湘云,即便是对方出自保龄侯府,这样的门第本该家学规矩都不差。 可瞧瞧史湘云的样子,若不是了解保龄侯夫人,她都怀疑是保龄侯夫人心存歹意。 可想想又根本不可能,保龄侯府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会亏待黛玉。 可偏偏她自己扶不上墙,好好的一副牌打得稀烂,保龄侯虽不显,但是忠靖侯常年镇守西羌,也算得上是心腹之臣,可湘云如今却跟黛玉这般闹,不得不让人怀疑史家的立场。 “你且瞧,忠靖候的请罪折子这几天就得到。”凤姐儿面露讥讽地说道。 凤姐儿不喜欢史湘云,在她眼中,史湘云其人未免有些小家子气,看似爽朗豁达,实际上却是个色厉内荏之辈。 尤其她这次也不知道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的,就是与黛玉一直不肯罢休,刚刚若不是黛玉求情,定然是跟那位都尉夫人一样的下场。 “今儿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上午先是一身男装和宝玉在门口拉拉扯扯,林姑娘好心去劝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给她换,她却只说对方有歹心。 中午的时候,又拿林姑娘比作戏子,说实话我瞧见雪雁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的时候,心情极好。 就这样的奴才才能用。” 凤姐抬起手拂过鬓角,将几缕秀发仔细地藏好,无名指上黄金镶嵌碧玉戒指,足有鸽子蛋大小,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辉。 贾琏点点头,将妻子的手抓过来,把玩着那枚戒指,一脸兴趣萦然,红艳艳的嘴唇向上勾起,她露出有些坏心思的笑容: “你不知道,我听说保龄侯夫人有意与卫家联姻,当时那位卫夫人可正在当场,我瞧着对方那脸色黑成锅底了。 别的不说,我只觉得云丫头这一门婚事可是难办了。” 凤姐开始说话之时,还有一些幸灾乐祸,等说到湘云的婚事,她也忍不住低落起来。 纵然湘云做事不得她好,但是毕竟同为女子,谁又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好姻缘离去。 听到妻子这话,贾琏倒是并不太理解,他状似无意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我想倒也应该没什么左右,不是与卫家都已经说好了吗?再说不过是个男装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瞧在街上穿男装的大姑娘小媳妇又有多少? 别个不说,前几个月西山围猎的时候,咱们那位未来的主子娘娘不也是穿着男装吗。” 贾琏的不以为意,只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凤姐儿当下里直接哼一声,无奈地摇摇头,竟是懒得理会贾琏。 偏这副模样倒是让贾琏好奇心起,难不成竟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凤姐耐不住贾琏的摩挲,只得无奈地轻推对方,又照着贾琏的额头便是一指,口中说道: “真真是我的天魔星,如今都做爹了,可偏偏比女儿还要磨人。” 凤姐口中埋怨,却见贾琏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仿佛自己刚刚的话压根就没听见,无奈之下凤姐只得又将此事托出。 “这事儿我都不愿意说。 不过你们男人不懂倒也是正常,只能说多翻翻礼记,上面就有写。这次恐怕卫夫人是绝对不肯与史家联姻的,纵然是再高也没用。” 凤姐看得极为明白,似卫家这等规矩人家,是绝对不会允许湘云这样不羁之人入内的,湘云婶娘的一片心思恐怕白费。 想到这儿凤姐儿停顿一下,又再继续说:“更何况今日里湘云当众羞辱林姑娘,把对方比作唱戏的戏子,就算这话不过是个玩笑,但是勋贵人家哪里能开这种玩笑。 只凭着这一点,史大姑娘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况且这一次林姑娘直接被封公主的高位,如果说是巧合,我却是半点不信的。 哪到圣旨会颁在别人家的满月宴上,这明显就是一道现写的圣旨,我可是眼睁睁地瞧着,那墨迹都没干呢。” 凤姐儿说到这儿,目光灼灼地看向贾琏,她知道贾琏今日一直跟贾赦在一起。既这样,想来便知其中内里,便想要贾琏说说此事。 贾琏却没注意到妻子所求,听到这才算明白,为史湘云轻叹一声。 “我素来见湘云是个好的,却未曾想到她竟这样,不管如何总不能指着人家骂戏子。”贾琏自然知道,大汉朝戏子乃是下九流,就算是曾经入宫献艺的小金宝,也终究改变不了戏子甚为低贱。 这样比喻一名一品大员之女,可以说是极大的冒犯,甚至带有侮辱的性质。 凤姐心有戚戚焉地点头附和,随即她又盯着贾琏,显然还是对圣旨之事有几分在意。 贾琏拗不过爱妻,左右瞧瞧无人。这才低低地在凤姐儿耳边,见自家媳妇儿惊讶地捂住嘴,他这才不再说话,反而小心地吩咐一声:“这事儿可别传出去。” 凤姐点点头,眼神之中满是羡慕,口中赞叹道:“确实没曾想到,陛下竟是个情种。 不过说起情种,我倒觉得今儿的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你我都知道史大姑娘是个憨的。平素里最容易被人撺掇,我觉得今日她这一般,只盯着林姑娘指定是背后有人。” 凤姐口中说着,随即便往身后望去,那里正是荣国府。 贾琏顺着妻子的眼神望过去,当下里也是心中了然,他看握住凤姐儿的手,面上带出几分若有所思。 凤姐则是有些懒懒地歪在贾琏怀里,瞧着院子里栽种的奇花异草,两人一时都不说话,只安静的再次听风赏花。 而与夫妻二人难得的平静不同,如今荣国府中,袭人正有些慌乱。 她刚刚已经打听到,隔壁将军府这一会儿的事已经散场了,可偏偏史大姑娘仍旧未曾回来。再加上已经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已经有史湘云出言得罪林黛玉,被慎刑司带走之言传出。 紧接着又听闻黛玉获封公主之位,袭人心中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咬着嘴唇,显然是心神不宁。 如果说是担心史湘云,此言却是假的,她不担心对方,她只担心自己。这会儿袭人却是有些暗自心慌,自己这几番行事太过急切,有没有留下痕迹。 好在她思索一番,很多事情都是她与史湘云独处才说的,想来应当无事。 想到这里,她咬紧下唇,取出之前给宝玉绣的肚兜,正挑出来线,就瞧见一个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推开玻璃门走进来,正是前几日才提上来的二等丫鬟麝月,她看见袭人连忙走近两步,低声地在对方耳旁低语。 “你得赶紧去瞧瞧太太,把这事跟她说一下,如今出了这事。没有太太,若是一时史家大姑娘一时言语不慎,可就容易出事了。” 麝月跟袭人的关系最好,这会儿打听到了情况,连忙就跑过来告知对方。 袭人本低头瞧着肚兜,听到对方这一句,一针下去竟是直接扎到了手。她轻嘶一声,将手指含在口中,好半晌这才含含糊糊地说道。 “去也没用,她才不会管的,我当时便知道这个。再者说,我也有几分自信,史大姑娘是不会把我供出去的。 她只会把一切都推到嫉妒林姑娘身上。” 是的,史湘云嫉妒林黛玉。这一点,袭人在第一次看到二人见面之时就发现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袭人才每每在史湘云的面前给黛玉下药。 所为的自然很简单,不过是因为太太看林姑娘不顺眼,因此她只能够这样做。 麝月瞧着袭人似乎全然不在意,她却是不信,袭人这会子竟真的这一般的冷静。 “要我说也是怪了,为什么太太偏偏就盯着林姑娘。林姑娘素日里也不来咱们府中,从来也没有什么交集,偏太太竟是坐立不安的样子。” 对于这一点,麝月是完全搞不清楚的,在她看来大家公子本就应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王夫人身为贾宝玉的母亲,自然对于宝玉的婚事有着完全的做主权,又怎么会对于林姑娘这一般的忌惮。要她说以林姑娘的家世人品,便是配两个宝玉都绰绰有余。 如今她这会子是实在憋不住,忍不住把话讲出来。 袭人听到这儿,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左右看看。如今,这会子正是午后,概率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大多没有事情的人都跑去自己找地方小憩,如今只剩下两个门口开门的丫鬟,也靠着大门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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