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此时,还留着几滴水滴,也不知是清晨的残留,还是有人特地洒上去的。 海棠纵然无香,却也明媚动人,可有些人看着慈悲为怀,然而内心却满是鬼蜮。 第二日清早,从西流那,黛玉这才知道,昨儿上小允子干了件大事儿。 原来小允子顾及此事牵扯到黛玉,并不打算直接将案卷一起送过去,因此必须要个时机,让贾母自行发现。 他手下的这些暗卫,也是个有些促狭的。竟然利用贾家,喜欢私传消息的习惯,将这件事情轻而易举地,递到了贾母跟前。 不过半日,这个传闻便被送到鸳鸯的耳中,就在鸳鸯去查看宝玉的药壶之时,暗卫直接用石子打碎药罐。 本来因为今日王夫人的事情,小丫鬟就已经战战兢兢,如今看到药罐自己碎了,更是吓得哭出来。 看着小丫鬟那慌张不已的样子,鸳鸯自然是明白,这其中恐怕有问题。 紧接着这名丫鬟,便被带到了贾母跟前,老太□□威并重,于是一切大白于天下。 当一切大白于天下,贾母几乎气昏过去,这一段时间她并非是毫无所觉,毕竟宝玉的身子骨一直不错。 从小到大,宝玉几乎从来都没有什么大事。偏偏这一次从平安周归来,对方便每日属于茶饭,慢慢变得越发的困倦,甚至反应也缓慢许多。 这开始的时候还能说,是因为长途疲惫,然而到了如今却不能再说其他。 只是纵然如此,贾母也没有想到,这其中竟是自己那个,好儿媳的手笔。 若是此时,她能去到慎刑司里,恨不得直接给王夫人几个巴掌。 她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金玉良缘? 要她说便是金玉冤孽! 为了这劳什子,王夫人竟是疯癫了不成。 被紧急召来的贾政,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此生气。 然而等听完鸳鸯的讲述,贾政也是震惊不已。他跪在贾母的面前请罪,却是他没有看住王夫人。 贾母手中的龙头杖早扔在地上,直接从身后的花瓶中,抽出鸡毛掸子。 也不顾这东西平时的作用,只是对着贾政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招呼。 贾政此时不敢半分动弹,只是不停地请罪。母亲年纪大了,若是他动弹的幅度太大,让母亲闪了腰便不好了。 “你这个孽障,你先告诉我这件事情,你知道不知道?你要是有一个字敢欺骗我,今日里我就立时撞死到这,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孽障来!” 贾母此时已然彻底的癫狂了,宝玉是她最后的底线,只要不涉及到宝玉,一切都好商量。 然而贾母却没有想到,偏偏外人没有动宝玉,动宝玉的却是他自己的生身母亲。 这一会儿贾母之所以如此愤怒,与其说是生气贾政,痛恨王夫人,倒不如说她是恼怒自己。 足足又打了几十下,贾母终究年事已高,此时已经有些后力不足,她老泪纵横道:“你这个孽障,我全是白白养了你,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此时贾政也已然是泪流满面磕头,口中呼唤着:“母亲,求母亲赎罪,若是您气坏了身子骨,儿子无地自容了。” 贾政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竟会如此疯狂。 他也曾多少听闻过内宅纷争,不管父子也好母子也罢,婆媳更甚。甚至,后宅的那些女眷们,一个个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 然而如同王夫人这一般的,他的确实未曾听闻过。 须知虎毒不食子啊。 贾母见儿子如此,也知道对方此时并不好受。她身上发软无力坐在一椅子上,用手捂住双眼呜咽出声。 贾母想起王太医所言,心头更是悲愤欲绝。今日里本来小丫鬟的话,她不太信任的。但是未曾想到,王太医一直把脉,却说出其中的原委。 后来她又顺藤摸瓜,找到了之前为宝玉看诊的大夫,只是少许的恐吓,便让对方竹筒倒豆子。 “老夫人,这件事情那还是贵府儿媳提议的,二太太亲自吩咐的。这是对方送来的500两纹银,此时仍旧在我这里,未敢动弹啊。” 而那个被吓坏的小丫鬟,也磕着头一五一十地招供: “老太太,真的不是奴婢的错。这件事情是袭人姐姐特地吩咐的,说是二太太的吩咐。 二太太喜欢薛家姑娘,不喜欢林姑娘,可是偏偏二爷对林姑娘情根深重,因此这才让二太太给二爷喝了药。 只为了让二爷能够安安静静的,不捣乱。好让薛姑娘能顺利地进门,袭人姐姐还说这样对宝玉没有伤害。 若是对二爷有妨碍,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小丫鬟那时已经吓疯了,听到贾母的问话,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尽数说了出来。 更是将当日里,袭人的所言所语,一颦一笑皆仔细地描绘。 甚至为了让贾母知道,她从来未曾做过任何事情,甚至还将行人给她的那些贿赂,一一拿出。 是四五件首饰,七八个金锞子。 而身为宝玉的大丫鬟,袭人此时却是百口莫辩。她本来是想要否认的,可是谁能想到这小丫鬟,竟留了当日的证据。 原来这药十分的特殊,前面的三剂药,必须要现熬现喝。因此无奈之下,袭人便以自己的名义,让这丫鬟单独熬药。 也是因此却是留下了把柄,再加上她当时遗落了一块手帕,这帕子上沾染了药剂。 如今这些东西都是证据。 袭人纵然再想狡辩,却一时难以多言。 看着贾母那想要吃人的眼神,袭人忍不住一个哆嗦,她心头笼罩着一片阴云。 自从王夫人倒台,她其实就预感有些不对,如今少不得是预感成真了。 但不得不说,袭人终究是有几分急智的,她知道若是自己一时推诿出去,恐怕反而要坏事。 只有老老实实的,将此时认下,才有一线生机。 袭人规规矩矩磕头口中说道:“老太太,奴婢不敢推诿。此事就算是奴婢说与奴婢无关,恐怕老太太也不会相信。 这件事情实际上,乃是二太太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 从事情败落的那一刻,新人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然注定,这世界上再没有了什么,是她能够倚仗的。 自己的靠山王夫人已经倒台,而且就算对方没有倒台,以王夫人的性格,恐怕也不会管她。 而老太太,自然不会再要自己这个背主之人。 如此一来,自己最后的命运,几乎已然注定。 袭人并不后悔自己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凭什么别人生来就是小姐,她生来就是奴才。 她不甘心。 她不想做一个丫鬟,然后平平庸庸、碌碌无为,嫁给另外一个奴才。或者说家里有钱赎回去,再变成一个卑躬屈膝的,普通人的妻子。 然后被这个世道所吞没,如同落入淤泥之中,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下,最后消散于天地之间。 当见识了贾府的繁华,她看见了诠释的魅力,更知道如何才能够让自己得到这些,她只是选了一条捷径而已。 谁又能怪她,觉得她自甘堕落呢? 唯一可惜的便是天不与她。 袭人低头苦笑。
第178章 贾母一脸深沉地看着袭人,对于眼前这个丫头,她原本是放心的。 毕竟对方是个老练沉稳的,可是她却没曾想到这个老练沉稳的,最后竟做出这种破天之事。 “你这个小蹄子,给我从实招来。”贾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勉强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她此时心头发狠,定然要将眼前这丫头千刀万剐,不能泄她心头之恨。 只是这一份恨意隐藏得很好,以至于袭人到现在,都没有丁点发现。 袭人眼珠转动此时,她已然知晓,能否保得自己的性命,就看贾母的一言。 “老太太明鉴,奴婢们平素里对二爷一直是极上心的,皆知一生荣辱皆系于二爷。 但凡二爷有一个头疼脑热,奴婢们都慌张不已,又怎敢做这番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素来是个有心机的,自然知道怎么说,能够最大限度地将自己摘出来。 果然这一番话一出,贾母脸色尚且不说,一旁的贾政脸色好了七八分。 袭人见状心头安稳,当下里又轻声地解释道: “这件事情从最开始,便是二太太吩咐的,奴婢们也是愚钝。只想着二太太是二爷的亲生母亲,断不会对二爷有任何妨碍。 奴婢们才疏学浅尚且知道,这后宅女子一身荣辱,皆系于男丁之上,怎么也想不到二太太会对二爷做这些。” 这一番话却是将贾政的笼络住,他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贾母,说道:“母亲,这事恐怕与这丫头没什么关系,就算她想要害宝玉也得弄得到此药。” 贾母却没有理会贾政的话,冷冷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即看向袭人没有一丝的温度。 袭人心知肚明,若说贾府之中有哪一位,是最不能招惹的,恐怕便是眼前的贾母。 老太太看似不管事儿,实际上心中自有丘壑,所有的事情对方都是门清。 若是直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恐怕以对方的锐利,自然能够洞悉此事,自己才是死到临头。 当下袭人端端正正的磕头,哽咽禀报道:“如今出了这事儿,奴婢罪该万死牛逼不求别的,只求大太太能够找人治好二爷,便是受了奴婢的罪。” 即使贾母此时仍旧认定,袭人定然在其中扮演着一定的角色。但看到对方如此,忍不住也心中升起一丝古怪,难道这事儿真的跟对方没关系吗? 但是这个念头转眼便被按下,纵然是无辜又怎样…… 思及此处贾母开口训斥道:“我素来觉得你是个稳妥的,这才将宝玉托付给你手中,可偏偏你却是一点都不争气。” 袭人听闻此言,心头猛然一喜,松了一口气,当下低着头,口中回禀道:“老太太明鉴,这件事情的确是二太太的主意。” “老太太,这是元春的主意……”贾母耳旁又响起,王夫人当日的话。 一瞬间原本已经软化的贾母,立时又冷硬起来。一双锐利的凤眸之中,流露出凶狠之色。 贾母此时心头懊悔,她本来是想派一个稳妥之人,未曾想过,放了一条美女蛇在自己的孙儿身旁。 从晴雯出事开始,她便知道自己看错了对方,可是当时她尚且并不太在意,她不在乎袭人排除异己。 可是却未曾想到,袭人会大胆地,真的敢向宝玉动手。 如今对方更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已经入了慎刑司的王夫人身上。对方难道就不怕王夫人,她日若有归来之时会要她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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