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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命令，去休息！”爱德森中士厉声说，“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你就要服从命令，不然就给我滚回美国！” 这句话果然管用，莱娅垂下眼帘，她放下绷带，站起身。 士兵们不停地搬运着尸体，收拾战场上的物资。爱德森和莱娅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就在这时，莱娅的余光看到士兵们抬下了一个袖子上缠着红十字标志的尸体。 莱娅看了过去，下一秒，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之前抵着她的肩膀，死死将她护在掩体后的医疗兵，那个吼完她之后，还轻拍她的脸颊的医疗兵……他躺在担架上，淡灰色的眼睛没有光彩的半睁着，倒映着黑烟飘起的天空。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莱娅头疼欲裂，一种从刚刚就压抑着的情感疯狂地涌上大脑，让她呼吸困难，让她双手颤抖。 “……我不当医疗兵了。”她轻声说。 “什么？”莱娅的声音太小，爱德森转过头，皱眉道。 莱娅抬起头，深蓝色的目光死死地注视着爱德森中士。 “我不当医疗兵了！”她说，“给我枪，我要当普通士兵！” “不行。”爱德森直接否决。 “凭什么？”莱娅愤怒地瞪视着他，她向前一步，“我的枪法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好！凭什么不给我枪，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人吗！” “这跟你的性别无关！”爱德森中士抬高声音严肃地说道，“你不能秉持着恨意开枪！如果这样的话，杀戮会蒙蔽你的双眼！” “放你他妈的屁！”莱娅说，“现在在打仗，你还想只选品德兼优的士兵上战场？！如果你们把这条加在招兵要求里，我看美军也没有几个人能够通过要求！” “他们可以这样做，但只有你不行！” “凭什么！！” “因为你更加优秀！因为你成绩突出！”爱德森中士吼道，“如果你想上阵杀敌，那你必须头脑理智清楚，如果你只凭着仇恨去开枪，最后战争也会吞噬掉你！你既然有过人的天赋，就要用更加严苛的标准自律，所以我告诉你莱娅·韦恩，在你自己想明白之前，我是不会给你枪的！” 莱娅愣住了，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仇恨、委屈……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她伸出手来，猛地推了爱德森中士一把。 “我恨你！”她愤怒委屈地说。 她不再去看爱德森中士，转过身气愤又失落地离开了。 爱德森中士站在焦土之上，注视着她渐行渐远。
第169章 . 在这些年漫长的战争年月中, 同盟国越来越强势，德军开始转攻为守，步步撤退。 两个月过去了，莱娅所在的十六团和102师四团一齐向前推进，逐渐打到了意大利和法国的交界处。曾经的新兵们在这一个月的炮火洗礼中, 开始变得老练，沉稳——他们是合格的老兵了。 莱娅曾经所在的三班，在一个星期前的战斗中死了四个人, 唯一能够让他们感到些许安慰的是, 在后来的战斗中，三班没有人再牺牲。 莱娅保持每一周给家里写一封信的频率，在信里，她是一个‘在战地医院救死扶伤而感到心满意足’的新晋小护士。莱娅知道会有人拆开她的信进行检查，再寄回美国。 她成了一个老练的医疗兵，渐渐地, 有一个女性医疗兵的事情传遍了两个团。她没有再受到曾经在新兵营里的歧视和嘲笑，与此相反，不管是认识的士兵或者是不认识的，他们都很尊重她——那并不是一种因为性别而受到欢迎的另一种极端化, 而是真真正正的平等。 她和他们是战友, 是同伴，是共同抵御外敌的一家人。 除了在战场上的职责之外，莱娅和其他医疗兵也要平日负责照顾观察伤兵们的情况，他们承担起了军医的责任。 伤兵们总是愿意用一种类似于大型犬撒娇的语气呼唤莱娅, 他们喜欢她，因为她总是那么温柔，平静。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女人本就更加容易让男人们感受到愉快——哪怕只是包扎个伤口，莱娅温柔平淡的说几句话，就足够熄灭伤兵们因为疼痛而变得怨艾的情绪。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莱娅只是个医疗兵，几乎所有士兵都忘记了，她还有着好枪法……爱德森中士果然一直都没有批准让莱娅持枪，莱娅也再也没开口问过。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想要上阵杀敌到底哪里有错啊？倒是爱德森……莱娅恨恨地想，当初爱德森同意她从新兵营顺利‘毕业’，莱娅也知道他会多多少少承受压力，她曾经以为爱德森是理解她的抱负的，所以才会支持她。可是现在，她讨厌他，讨厌他！ 莱娅在不多的闲暇时刻会用抹布仔细地擦枪，在这个时候，她总是觉得詹姆斯也在这里，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枪体，犹如在抚摸着珍贵的宝物。 莱娅没有提出她要去詹姆斯的队伍，因为她知道，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们一定会在安排好之后就通知她的。如果没有人通知她，只能说明现在的情况仍不允许。 毕竟，战争仍在继续。 在一个有些雾气的清晨，美军的部队缓缓地踏过了意法边境。士兵们端着枪，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对面的白雾，迈出步伐。 嗖——第一声枪声响起，两方开始交战。 在这几个月的淬炼当中，莱娅的听觉越发的灵敏，她能够顺着声音分析整个战场，那些从两方阵营而来的子弹，炮火……莱娅加快速度，她在一个无比精妙的时间奔出掩体，那些子弹正好擦着她的身体飞过。 莱娅动作迅速地扑向伤员，为他们查看伤口、撒镇定药末或者是吗/啡，如果遇到重伤却能够治好的伤兵，便拖着他们离开战场。 莱娅似乎不知疲惫，即使手指被血液和灰尘覆盖，即使脸上和身上都是灰土，她的大脑却仍是理智的，控制着自己尽可能救最多的人。 啊——莱娅又听到有人痛呼，莱娅立刻从枪林弹雨中冲了过去，然后——她愣住了。 狼狈的倒在岩石后的士兵不是别人，正是亚历克萨。青年的裤管已经被鲜血染湿，他的大腿伤口狰狞，小腹上似乎也受了伤。莱娅扑过去，跪在他的身边，熟悉的面庞和熟悉的伤位，让莱娅短暂的愣了一下。 从她没有救下那个第一个伤者之后，她就对腹部受伤有了一种心理阴影。她害怕亚历克萨会和那个士兵一样……她只不过呆了将近两秒钟而已，却感到身旁的人呼吸紊乱，那双有力的手无措地攥住了她的衣摆。 “救救我！莱娅，救救我，求求你……”亚历克萨没有了平时的沉稳和高冷，他的眼睛惊恐地睁着，双手没有安全感地拽着她，“我错了，我当时不该那样你……” 莱娅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曾经在新兵营里，在亚历克萨向她挑衅之后，她的确威胁过他，‘最好不要在战场上受伤’……隐意也很明显。莱娅没有想到亚历克萨竟然真的还记得这件事，而且还这么惊恐的觉得莱娅会不管他，这让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 轰——！一颗在岩石另一边爆炸的手榴/弹将莱娅的意识拽了回来，她伸手去拨弄亚历克萨的手。 “好了，放开我，让我给你看看。” 没想到，亚历克萨却拽得更紧了，他的一只手甚至拽住了莱娅的左手。 “我……我好痛，莱娅，我好怕，我错了……我会不会死？救救我，我真的好痛！！”亚历克萨惊恐又委屈地胡言乱语着，他的眼眸中尽是恐惧……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得出来这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家伙，也只不过才二十四五岁罢了。 即使受伤，亚历克萨的手依然有力，莱娅的左手根本抽不出来。莱娅好言相劝也不能让亚历克萨放开她，她抿了抿嘴角。 啪——！ 亚历克萨的脸都偏了过去，青年被这一下给打蒙了，他缓缓地转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莱娅，手都不知不觉的松开了。莱娅伸出手，攥住了亚历克萨的衣领，将他的后脑勺狠狠地抵在了岩石上。 “我告诉你，亚历克萨·玛吉！你这个狗娘养的混球！”莱娅一边抵着他，一边怒声道，“你不会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死在这里！但如果你想站着回美国，就必须要听话，让我包扎你的伤口，不然我就揍你，你听明白了吗？！” 亚历克萨被打蒙了，这也是莱娅第一次发脾气。他呆呆地注视着她，连恐惧都忘在了脑后。 “听……听明白了……”他磕磕巴巴地说。 莱娅这才松开他。她首先查看了亚历克萨腹部的伤口——谢天谢地，那只是一个很浅的伤口，没有伤到内脏。她简易地处理了一下之后，又将他的大腿止血用绷带缠好。 亚历克萨腿部受伤，自然不可能自己撤退。莱娅伸手将亚历克萨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只觉得泰山压顶般的重量袭来，几乎压倒她。 “你怎么会这么重？！”莱娅惊呼道。 “……对不起。”青年委屈地说。 两个人身高实在太不协调，亚历克萨很难受，莱娅也使不上劲。他们好不容易弯着腰，刚从岩石后踏出一只脚——砰砰砰砰！机/关枪便扫射了过来，将他们逼了回去。 “唔！” 亚历克萨跌坐在地上，他的腹部便开始渗血。子弹还在他的伤口里没有取出来，莱娅心里着急。她小心的探过头，看到在雾的另一边，火光闪烁，机/关枪犹如火龙般吐着火焰。 “根本看不清对方，而且——这个距离太远了！”亚历克萨绝望地说。 莱娅的心一横，她的嘴角微微一抿。 “远？那是对你来说。” 亚历克萨靠着岩石，他看着莱娅开始摘下医疗兵的袖章，脱下医疗兵的头盔……莱娅伸出手，将旁边一个美军士兵的尸体的头盔摘了下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她没有时间去管那血腥味和泥土汗津的味道，又从亚历克萨的身边捡起了枪。 “你在干嘛？”亚历克萨愣愣地问。 莱娅转过身体，匍匐在岩石上，将步/枪抵在上面。然后，她侧过头，轻瞥亚历克萨。 “救你。”她说。 她转回头，闭上了眼睛——随着视线一片黑暗，其他的东西却越来越清晰起来……两方交战，从不同枪管里射出的子弹，士兵们的怒吼声，伤员们的痛呼……以及跨过焦土和废墟，在遥远的另一边，德军士兵架着机关/枪，向着他们扫射，弹壳不断地飞出弹跳…… 砰砰砰砰砰砰！机关/枪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着，莱娅沉下呼吸，那个四处肆虐的机关/枪开始越发的清晰、变得慢起来……砰!砰！砰！砰！她能够感受到操控的士兵转动着机关/枪，一切在她的脑里放慢…… 在旁边的亚历克萨来看，莱娅闭着眼睛，端着枪。忽然间！她犹如在黑夜中捕猎的野兽一般敏锐地一侧头，枪口对准，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砰——————子弹越过尸体和焦土、飞过战场，笔直地射/入了机关枪的枪管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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