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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不疑有他，反倒很高兴女儿愿意接手这项繁杂的工作，黛玉命人重新钉造家口花名册，边清点人头边登记。 除了个人的姓名年纪等基本资料，还记录了擅长技艺和当差记录，有无赏罚等等。 又让人另起一页，把每人的三亲六故也记录下来，为了增减页数方便，黛玉还让人打造了六只能开合的铜环，以及铁制的打孔器。 打孔器有A4纸大小，类似一个扁平的铁匣子，打开上盖后将十张纸摞好放进去，再合起上盖用力一按，不仅能把纸张裁成相同大小，还能在一边打出上下各三个孔洞，再用铜环穿起来，就是一本古代版的活页本了。 有活页本统计人口时就方便了，只要铜环够大，本子可随意增厚，增加记录也方便得很，写张纸再夹里面就完事了。 出现错误也好修改，不过是重写一页的事，不仅整洁好查阅，也比在固定本子上涂改容易多了。 黛玉看着自己还原出来的办公用品，心中很是得意，颠颠跑去向长辈们炫耀。 林海他们早知道她找匠役的事，家中房屋器具时常需要维护保养，木匠铁匠篾匠这类匠役都是常备的，他们也没太过在意。 没想到黛玉为了记录方便，竟能想出使用活页装钉的办法来，虽然有容易遗失和篡改等缺点，但用来装订些家常纪录的东西实在太方便不过了。 黛玉在全家人的夸赞中迷失了自我，很快就尝到了得意忘形的苦果，打孔器被老爹征收，让人放到外书房去了，家里的铁匠也因几位长辈和兄长下达的打造任务忙不过来，她再想打个新的还得往后排。 黛玉从带鱼气成了河豚，奶娘和几个大丫头只得安慰她，好在铜环没被抢走，她们之前因为好玩儿钉了几摞子纸，够用好久了。 她白了眼使劲憋笑的几人，她们的样子让她想起上辈子的自己，果然看到老板倒霉就高兴是古今打工人共同的特性。 黛玉用时将近一个月，才统计好在济南府的全部下人，又让人找来大张的京榜纸，根据记录的亲属关系，画出了奴仆之间的关系图谱。 这张图完成时，别说贾敏了，连林海都震惊了，看着上面密如蛛网的连线，第一次直观了解到下人之间关系的错综复杂。 从一人的关系往下看，就能发现通过联姻和认干亲，他可以跟家中所有人扯上联系。 这还是到济南府后打发了不少人，每年又采买新人的结果，要是留在一处不动地方，家里下人的结党情况只会更严重。 贾敏想到娘家那些奴仆，只因侍候过长辈有些脸面，连小主子都不放在眼里。 家生子的关系网十分庞大，处置一个就有无数人来求情，也不好认真与他们计较。 时间长了那些胆子大的连主子都敢欺压，三位庶姐打小就没少吃亏，也难怪她们即便在婆家再艰难，也从未想过求助娘家。 贾敏想到这里心口不由发紧，把黛玉揽在怀里，咬牙问道，“在家里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黛玉听娘亲的语气，像是只要她指出一个人来，她就能亲自上去咬人似的。 见老爹也关切的看向自己，她赶紧摇头，无奈道，“我的脾气你们还不知道么，谁敢不听话我当场就发飙了，还用得着想出这么隐晦的方法向你们告状么。 我就是在登记家口时总是听到有些人被反复提起，就在心中梳理他们的关系，结果越理越乱，就找来纸张画了出来。 你们没见这是几张大纸拼接在一起的，刚开始画时我也没想到会乱成这样。” 林海指着图谱叹道，“你的年纪还小，看不出这其中的厉害，下人沆瀣一气，联手遮天，就相当于掩住了我们全家的眼耳，再听不到看不见他们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了。 等他们在外面惹出了祸事，后果却要由我们一家来承担，这就是放任下头人串连一气的下场。” 一直看图谱没出声的乐清闻言，不觉冷笑一声，“朝廷何尝不是如此，那起小人结党营私，在朝内蒙蔽善政，在外又向百姓卖弄权势，以至贪酷之风盛行，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黛玉听愤青老师伤时骂事已经习惯了，她画出这张图来就是想提醒父母整顿家中人口，防止到扬州时被人侵入进内部，让身边的人算计了。 至于朝廷如何，反正一时半刻也倒不了，就随他去好了，她更在意家里的事父母要如何处理。 贾敏见女儿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思忖片刻才苦笑道，“朝廷的事我们暂时插不上手，可家里的事却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如这样吧，我们在远处买几个庄子，找那牵扯最多的几房人放了身契，他们在外头没安顿下来前可以先佃田地过活，等找到营生了再离开不迟。” 林海听后赞赏的点头，“如此就算妥当了，那些人虽处事过激，也是在我们林家效力过的，既放了身契又给条活路，任谁看了也只会说我们林家仁德。” 黛玉心里暗笑，要论牵扯最多的，除了娘亲的奶娘白嬷嬷也没旁人了。 她在林家经营了二十多年，可谓树大根深，虽然被打发出去了，家里的孙男娣女照样在府里当差，时不时还要进来请安说话，就算没了实权，也没人敢怠慢。 只有把白嬷嬷全家都放出去，才能真正消除贾老太太在林家的耳目，即使她要带全家投奔荣国府，也跟自家没关系了。 夫妻两打定了主意，贾敏就开始安排买地的事，家里要放人可不只是把人打发走这么简单，还得考虑老人走了无人当差的问题，得事先把顶替的人手都买足了，再把老人送出去。 现在已经快八月份了，年底就近在眼前，除了打发下人的事，还要提前收拾行李，安排车马。 张绘在八月份又要府试，家里做什么都得悄悄的，不敢惊动了他。 九月份张绘的未婚妻玉哥要办及笄礼，十月末两个孩子又要成亲，十一月份调令下来后还要跟下任知府交接搬家，所有事都往一块赶，贾敏想到有这么多事要忙，两只眼睛都发直了。 黛玉只得跟老师请假，把家里的困难一件件跟他说清楚，乐清是个通情达礼的人，不仅给黛玉减了功课，还把夫人和孙女打发过来帮忙。 孔观主也自荐当个持笔先生，乐清除了照顾三个男孩的功课，也去前头帮林海的忙，全家齐心协力把这段时间忙过去再说。 八月中旬时，安置下人的田庄就置办好了，新采买的人口也教导得可以做些粗活，贾敏正考虑从哪家开始打发人时，贾赦又送信过来，写了元春进宫当女使的经过。 贾敏看过信中内容后几乎站不稳，被丫头扶到椅子上出神，连信被黛玉拿去了都没阻拦。 两个大丫头并不识字，黛玉看外祖家来信又不是新鲜事，也没想过要去阻止，让她了解了王夫人神操作的全过程。 王夫人受到大房接连二三的打击，不得不认清二房自身的处境，在没有大房充门面时，二房在京城啥也不是，要不是还有老太太这个招牌在，得卑微到土里头去。 这让出身伯爵府的王夫人如何能忍，当务之急就是重新让自家人攀上高枝，以此来提高二房的身份。 她掰指头一算，二房除了没用的丈夫，和她这个半老徐娘，就只剩下宝玉，元春和李纨孤儿寡母了。 李纨是个敢用脑袋撞桌角的浑不吝，她可不敢招惹，宝玉是她的心肝，含在嘴里都嫌不够，更不会打他的主意了，算来算去只剩下了元春。 元春今年十四岁，容貌姣好气度雍容，因她生得不俗，家里千挑万选也没找到合心意的婚事，就一直耽误到了现在。 过去王夫人只觉得心急，这会儿却不这么想了，与其嫁进平常人家，不如更进一步，送进宫里才能给家里人抬高身份。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在王夫人看来, 能让荣国府二房快速提升地位的人选只有两个，当今圣上的年纪太大，说不定哪天就挂了, 因此她把目标直指未来的皇帝, 太子身上。 以她有限的见识和人脉, 想把元春送进东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又不能找认识的太太们帮忙, 以她的想法, 太子这块肥肉谁不想叮一口呢, 万一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可如何是好。 她在家里又没人可以商量, 丈夫即便有这个想法也没那个手段, 娘家二哥又总说不能跟太子捆绑太深, 老太太要是想让元春进宫早就有所动作了，哪儿还用等到现在。 王夫人在家里找不到同盟者, 就写信去扬州，向已经成为盐商的薛佺夫妻讨主意。 薛家是王家的钱袋子，为此还付出一个女儿联姻，自是不能让薛佺沦落成普通商户。 王子腾亲自出面走了关系，给薛佺弄到盐引，让他带薛家几房人搬迁到扬州, 将主业换成贩盐生意。 成为盐商的初期投入成本非常大，单是走通运输线路, 前往各地分销就费时费力又费钱。 好在有薛家几房的底子在, 再有王子腾和贾史两家当靠山, 薛佺耗时一年好歹把这条路趟出来了, 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收益。 看到王夫人的来信，两人心中立时火热起来, 当盐商不比从前当皇商的时候有祖荫庇护，什么事都要从头再来，哪怕有王子腾这面金字招牌在，也颇费了很多曲折。 要说这一年来薛佺夫妇有什么感触，就是后台背景实在太重要了。 他们刚来扬州时以为自家背后有王子腾和国公府，到哪里都得让人高看几眼。 等到了扬州城才知道，哪个盐商的背后都不简单，甚至有几家就是当今身边内侍的产业，不用想也知道收益都归了谁，他们哪敢得罪。 有了这层认知，再看王贾史三家就有些拿不上台面了，他们急需再找个更强大的靠山，才好在扬州城里立足。 听说王夫人想把元春送进太子府，在他们看来以荣国府的地位，元春以后怎么也能混个妃位，他们家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要是再生个小皇子，泼天的富贵还会远吗。 两人也没多好的主意，干脆汇给王夫人三万两银票，叫她只管找对门路砸钱就是了。 王夫人得到妹妹妹夫的大力支持，把银子砸得满京城都是，不出半个月连皇上都知道荣国府二太太想送女儿进东宫了。 所有人都在背后看贾家的笑话，贾老太太气个半死，把贾政王夫人叫到跟前臭骂了一顿，又不得不给他们擦屁股，哭天抹泪的进宫求见皇后，请她原谅二房蠢妇的无知行为。 贾老太太生在贾史两家最鼎盛的时候，又经历几十年岁月，对朝堂上的事虽所知寥寥，后宅和宫里的事却研究得明明白白。 想在宫里头上位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身为帝王为了名声好听也要摆出帝后情深的样子来。 当今圣上虽有三位皇后，但每一任都是从外头迎娶进宫的，还没见哪个妃子能成功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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