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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此地的感情深厚, 更不忍百姓在冬天受苦, 就想着趁还没调任前把越冬诸事都安排妥当, 才好放心离开。 他们正商量着, 就听到外头大呼小叫, 不等几人问发生了何事，林福就先窜了进来。 他想凑到林海身边, 耳语几句把事情说清楚。 林海却锐目一瞪，把不省事的奴才定在当场，点手让他有事说事，别鬼鬼祟祟的。 林福不敢违逆老爷的意思，可外面的事又没法说，只能苦哈哈的先给几位大人打个千, 才期期艾艾的开口， “荣国府老太太送来三个丫头, 既无身契又无路引, 大姑娘怀疑那些奴才拿流民冒充正主, 送进官府欲行不轨之事, 就命人把贾家来人全部缉拿了，送来给老爷审问。” 林福简明扼要的将事情交待清楚, 随即便躲得远远的尽量减小存在感，生怕老爷发怒殃及到自己。 林海几人虽不是在正式办公，衙门后堂也有官员小吏十多个人随时听候命令，林福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半晌无语，想不明白荣国府老太君这是什么操作。 女儿有了身孕，她不说让人安心养胎，反倒送来几个丫头给她添堵，生怕孕妇气不死是怎么的，多大仇啊，就不怕女儿寒了心跟她生分么。 还有林大人家的女公子，实是厉害得过头了，才五岁不到的孩子，竟敢丝毫不给外祖家面子，一言不合就全捆上了。 林家的下人也是绝了，小主子敢下令，他们就敢动手，一呼百应，可见林大人平素是如何纵容自家姑娘的。 林海倒不觉得自家女儿有何不妥，他在同僚好奇的目光中露出苦笑，心说岳母大人也就这点能耐，无论是拉拢子孙还是给媳妇找不痛快，最常用的手段就是送丫头。 送三个才哪儿到哪儿，没见贾珠那孩子都成人了，就因为几个丫头被打死了么，岳母这次故技重施，明摆着是不想让自家安生。 林海越想越气，见贾家众人已经被押到后堂外，就让人把领头的管家嬷嬷和三个丫头全都押上来。 朝廷律法规定，无路引离乡百里以上者，轻则笞杖五十，重则可判到绞刑，甚至连沿途路正官员都会被牵连进来，无论荣国府有多大面子，下人触犯律法都是要审理一番的。 很快被怀疑是流民的三个当事人，以及赖嬷嬷，她的儿子赖大，和荣国府专管出行的两个管家和媳妇就被压了上来。 荣国府的奴才都是些狗仗人势，欺软怕硬的货色，有主人在身后他们就飞扬跋扈，脱离了荣国府的庇护，一个个就现出了原形，被吓得屁滚尿流。 反倒是三个丫头表现不俗，虽然看样子也是怕极，哭得满面泪痕，却颤颤巍巍如海棠带雨，让人见之生怜。 在场众人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早已锻炼出了一双利眼，一眼就看出这三人的行止不妥，并非良家女子的作态。 林海抬手往后宅一指，让林福去请黛玉过来。如果说刚才只当是奴才们骄横惯了，做事不谨慎，打一顿板子也就罢了，这会儿他跟众人的心中全都升起警觉，直觉这件事不简单。 三个丫头见众位大人都不说话，只盯着她们几个打量，姿态更加可怜起来，身体软得像面条，泪眼婆娑的微仰着头，娇滴滴喊冤枉。 可惜在场人等俱是定力超绝，那些色中恶鬼在官场上早就成了大浪淘沙里的沙子，不知被淘到哪里去了。 这三人在众人眼中就是美女蛇，生怕蹿上来咬自己一口。 林海懒得理会她们，直接问赖嬷嬷和荣国府大总管赖大，这三个丫头是什么来路，为何身无凭证还能到达济南府。 就在赖嬷嬷想要狡辩时，林海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口问了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 “赖大，你们这些人一路从中京到济南府，可有带身契或路引么？沿途又是用什么通关的？” 赖大闻言被吓得冷汗直流，他们拿着荣国府的贴子，依仗车马上的国公府徽章在外行走惯了，哪能想起去办路引那么麻烦的东西。 林海见起到了震慑效果，这才复又问起三个丫头的来历。 赖嬷嬷和赖大正担心自己会受到责难，见林海追着这个问题不放，一不留神就露出了破绽。 母子俩同时开口，一个回答她们的卖身契忘在家里了，一个说是路上丢了，答案南辕北辙，语速又极快，说完自己都吓傻了。 林海冷笑一声，“押到堂上了还敢搪塞耍滑头，真是不知死活，你们身为奴仆，又拿不出离乡凭证，按逃奴把你们杖毙当场也不为过，非要等板子落在身上才老实不成？” 这时黛玉跟林福走到了后堂门口，她扶着林福迈过高高的门槛，向在场长辈团团拜过，才笑道， “爹爹莫恼，这位赖嬷嬷是赖大之母，把她裤子扒了打板子，直到赖大把事件原委交待清楚，能否活下来就看她的好儿子孝心诚不诚了。” 她的话让屋里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眼前长得像玉娃娃似的小姑娘手段竟如此酷厉。 林海是了解自家闺女的，知道黛玉做不出此等残酷之事，这样说不过是吓唬赖家母子。 他之所以也跟着抽气，是担心女儿彪悍的名声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找婆家哟。 林海跟黛玉一唱一和，句句都离不开杖毙打板子，跪在地上的几个家奴在不怕荣国府威势的人面前，就像是赤身站在雪地里，都快吓傻了。 林福见老爷并没有反驳姑娘的提议，便跑出去把当职的差役叫进来几个，小儿手腕出的杀威棒比堂中的大人更加动人心魄，刁滑如赖嬷嬷这样的都麻了，更别说其他几人了。 其中一个仆妇瘫软在地，指着另外一对管事夫妇为自己喊冤，“大人，大人，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俩口子就是负责外出跑腿的管事，这三个丫头是周瑞两口子带来的，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黛玉听说周瑞也来了，就打量下面抖成一团的中年男女，男的长相普通，属于丢到人堆里就认不出来那种，女的皮肤白净，细眼弯眉，即便年纪不轻了，也能看出几分姿色来。 她心说这次出场的人物还挺全的，不仅有在荣国府只手遮天的赖嬷嬷母子，还有王夫人的心腹陪房。 丫头既是周瑞找来的，这件事就很有可能不是老太太的主意，而是王夫人的手笔，可那封来信又要怎么解释呢。 同知齐大人冷笑一声，“不知道这三人是谁，你们就能把她们从中京带到济南府，还敢把人往官府后宅里送，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仆妇的丈夫见官老爷恼了，立即为自己申辩道，“大人容禀，周瑞是我们太太的陪房，他做的事连大总管都默认了，我们夫妻只是府里的小人物，哪有胆子质问。” 齐大人看向林海，据他所知荣国府的老太君可是还在的，儿媳妇的陪房还能压制住大总管不成？ 林海用手沾上茶水，在桌子上写了王子腾三个字，身边几位大人见状，眉头全部皱起，更加认定今天的事不简单了。 这三个丫头一看就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即使跪在堂上依旧眼珠乱转不肯安分，平白无故的王子腾把三人送到林家做什么？ 林海冷笑一声，看向周瑞夫妇，“你们是自己招出来，还是想尝尝杀威棒的滋味再说。” 周瑞两口子又不是三贞九烈的人物，还能眼看着自己吃亏不成，刚想开口却被赖大恶狠狠瞪了一眼，两人被吓得一缩脖子，又迟疑不定起来。 林海见状就笑了，“看来还是得落到赖嬷嬷身上，你侍候老太太这么多年，临了还得替儿子受累，我也挺不落忍的，看在你年迈的份上就不用杀威棒了，到院子里折两根竹子，扒了裤子打吧。” 赖大本想拖延下去，只要他们死不承认难道林海真敢打死他们不成。 直到有差役上来扒老娘裤子，他才意识到林海是要动真格的了，这才慌了起来。 赖嬷嬷何时受过这等屈辱，死命护着裤子张嘴骂人，差役也不是受委屈的，扬手就是一巴掌，把她抽得好悬没昏过去。 赖大见再不交待实情老娘就要吃大亏了，林海连老太太的心腹都敢打，更何况他们。 赖大让差役老爷们停手，然后一五一十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宫里在十月中就有消息传出，圣上属意林海去扬州担任巡盐御史，各部大人也没有异议，就等着十一月中旬发布调令了。 王子腾接到这个消息便派人跟王夫人联系，让她想办法往林家安插眼线。 正巧老太太因贾敏打发陪房的事生气，又担心探听不到林家消息，王夫人就建议再送几房妥当人过来，好照顾贾敏的身体。 老太太选了三房共二十个人，都被王夫人送去自己的陪嫁庄子上了，再替换上王子腾派来的三个丫头，让人伪造了信件，借着老太太的名义送进林家后宅。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黛玉没想到自家连调令都没接到, 王子腾就先行出手要安插眼线了，相信以后这样的事也不会少见。 原著中贾家的陪房都在，林家后宅肯定漏得跟筛子似的, 甚至连贾敏病死都有可能是被外人下的暗手, 因此林海才会把黛玉送去外祖家, 他也没有再娶妻传承子嗣的念头, 可见情势之危难。 黛玉思考时堂上的大人们也在无语, 他们早听说王子腾性情狡诈, 行事阴毒, 惯常使些妇人手段祸乱对手后宅。 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这人狠起来连姻亲都不放过, 若是普通内宅妇人接到娘家送来的丫头, 即便再不情愿也会委屈收下，从此后宅就要纷争不断了。 一旦几个丫头得势, 让内神通了外鬼，弄不好全家都得搭进去。 幸好林大人家正处于特殊时期，虽说小孩子掌家怎么想都不靠谱，可孩子有一个好处，他们心思单纯，不会多想暗中的牵扯关窍, 很多事一旦依例而行，再想使手段可就难了。 她不会管对方的脸面问题, 既是送给自家的丫头, 伸手就要卖身契, 没有身契没有路引就是流民, 抓人送官毫不迟疑。 王子腾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计划如此轻易就被人破了。 几位大人扫向堂下跪着的众人, 见三个丫头媚态尽失，止不住的发抖冒冷汗，便知道赖大所言不虚。 齐大人下签收押贾家奴仆，尤其是三个丫头还需细审，把其来历和背后的牵扯查问清楚才好上报朝廷。 至于荣国府的家奴为何会听从王子腾摆布，几位大人问也没问。 这种大家族的豪奴手上难保干净，以王子腾的狡猾早就抓住他们几把小辫子了。 黛玉意识到自己再待在衙门里就有些越界了，便笑着福身向众位长辈告辞，出后堂带着丫头和花花快步向后宅走去。 这么长时间过去，娘亲想必已经知道贾家送丫头来了，得快些回去跟她解释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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