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杜如晦仍旧心有余悸,他蹙着眉稳了稳身子,拉着缰绳驱使着马自杜怀信身后而出。 然而还未等他再度开口,那几个家僮见着眼前两人没有一丝惧怕的模样被激起了怒火。 领头的那个冷哼一声不屑道:“所有经过我尹家府前的人可都是要下马的,你们又是何人,居然敢过我府前不下马?” “好大的胆子,如此嚣张的气焰,是欺我尹府无人了吗?!” 闻言杜怀信怒极反笑,好一个倒打一耙,好一个颠倒黑白。 他知道尹德妃同尹家人嚣张,却是万万想不到他们居然目无王法到如此地步。 便是连他们这一看就是有官职在身的人都要被他们如此欺负,若是换成普通百姓呢? 既然惯会拿身份压人是吧? 杜怀信端坐马上偏头一笑,唇边是掩饰不住的厌恶:“我乃天策府属官,如今你们如此做派是欺我家天策上将脾性好吗?” 原话奉还。 领头的那个人一愣随即眯眼细细打量起了杜怀信。 秦王的人? 不是说陛下如今已经厌弃了秦王吗? 如今太子的势头正热,更何况眼前二人是不是扯大话的也不好说。 瞧着一个穿着件破旧的道袍,一个衣着也看不出什么,真是秦王那边的人吗? 哪个做官的会过苦日子? 领头那人只觉得自己发现了破绽兴奋一笑,他最喜欢的便是让这种嘴硬的人下跪求饶。 他高呵一声,随即从府门后又涌出了六七个家僮,而后他便领着这群人不管不顾一拥而上。 “当心!” 杜如晦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在杜怀信自曝身份后还如此有恃无恐。 看着有人想要伸手拽他的衣摆,有人想要去拉他的缰绳,也有人看着他的马镫蠢蠢欲动,杜怀信咬牙一勒缰绳,□□坐骑前蹄高高扬起,眼见就要踏下,倒是让那群气焰嚣张的家僮纷纷后退几步。 一群疯子! 尹德妃尹阿鼠和李渊这三人竟将这群人惯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杜如晦被杜怀信护着,只恨自己于武艺上不甚精通,在面对这等多人围困的情况下他不仅帮不上忙甚至还要杜怀信分心来保护他。 眼见在杜怀信这那群家僮讨不到便宜,领头那人将目光放到了后头的杜如晦身上。 瞧着此人身材高瘦,看着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想来应是好对付的一个。 领头那人讥讽一笑,抬手抹去面颊上因着刚才混乱而留下的一道血痕。 他们肆无忌惮这几年,还是头一回自己受了伤的,一想到这领头那人死死盯着杜怀信:“我瞧着你挺护着你身后那个家伙的,一半的人给我拖住他,剩下的人都随我去将后头那人给拽下马!” 眼见这群人像是失去理智一般,杜怀信气急之下便要拔刀,可不过堪堪将佩刀拔出一寸的距离,他脑海中骤然闪过了当初夺田一事的后续。 张婕妤倒打一耙,诬告是李世民横恣夺了本该是李渊赏赐给他家的田。 李渊发了好大一通火,在李世民班师回朝后还特地敲打责骂了他一番。 思及此,杜怀信手下动作硬生生停住了。 若是今日见了血,到最后是不是就会变成是秦王左右凶残,他们反倒成了欺负人的那一个? 最后是不是又会变成李渊将李世民叫过去不留情面训斥一顿,李世民争辩不行,尹德妃和张婕妤在背后看笑话,甚至是东宫都能趁机污蔑秦王嚣张跋扈? 而李渊在乎的哪里又是李世民是否真的清白,这桩事到底是谁先挑起的? 他只会兴奋地觉得抓到了机会,便是他想要大肆宣扬此事给李世民泼脏水污蔑他的名声杜怀信都毫不意外。 这几年冷眼旁观下来,杜怀信早便不对李渊抱有希望了。 几息功夫里杜怀信思绪纷乱,这一刻他只觉得无比憋屈。 杜怀信深吸口气手下动作一变,连刀带鞘将其整个拿下一把砸向了一个眼见就要绕过他去对付杜如晦的领头之人。 他手臂一疼,下意识捂着自己酸麻的右臂惊呼出声连连后退。 杜怀信使了巧劲,外表上看不出伤,但实际上个中滋味如何却只有自己本人清楚了。 如今是大白天,他们这一处的混乱按理来说应该是会吸引到住在周边府邸的人家,可奇怪的却是周围府邸的门关得死死的,根本没有人来关心这一场闹剧,或者说是不敢关心这场闹剧。 尹阿鼠也算有小聪明,尹府所在的位置不上不下,周围多是郁郁不得志又不起眼的小官,这么一来便是他尹府一家独大。 谁人不知尹阿鼠一家的德行,可他们又哪里敢去得罪正得盛宠的尹德妃? 自己辛辛苦苦做官上书劝谏抵不过尹德妃的几滴泪不说,甚至还可能被李渊厌烦而丢了那一身官袍,这样子又有谁敢再管尹阿鼠一家如何? 如今有不少人听到了动静,但不过是摇着头叹息可怜一番就又窝进了自己屋子,只盼望着这桩事能快快结束。 然而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一个像是被吵醒后不耐烦的模糊声音骤然响起。 “何人在我府前闹事?” 一个有些许矮胖的男人打着呵欠走了出来,然而下一瞬,他的目光便同杜怀信和杜如晦对上了。 打哈欠的动作做到一半,这个男人浑身一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 他迅速左右环顾一周而后不敢置信般瞪大了双眼:“杜公还有杜将军,你们二人身为天策府的官员怎可如此仗势欺人!” 杜怀信一愣,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一出来直接就将欺负人的帽子给扣到了他们头上。 然而还不等他反驳,那人涨红了脸痛心疾首看在在一旁捂着胳膊的,趁此机会痛叫得更加欢的那个领头人道:“可是你得罪了杜将军!” “实在是可恶,你不过一个小小家僮如何来的胆子,实在是得罪了,我尹阿鼠给二位赔罪。” 话落他一瞪都懵了的众人大手一挥就将人给全都赶回了府,而后他隐忍地看向杜怀信:“今日之事我定会给二位一个交代的。” 而后他便不管不顾直接入了府,门一关瞬间消失不见。 活脱脱一个受了欺负又无可奈何的形象。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很短,杜怀信看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识松了松握在手中的佩刀。 “子诺你先去弘义宫寻秦王。” 杜如晦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他蹙眉安抚着身因着方才的争斗而下有些受了惊的马。 杜怀信调转马头:“克明你多当心些。” 杜如晦洒脱一笑:“无妨,既然尹阿鼠认出了我,我如今也算是安全了。” 话落,杜如晦看着杜怀信担忧又急切的眼神点了点头以示安慰,而后他看着杜怀信逐渐远去的背影这才垂眸轻轻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袖。 杜如晦的眉眼越来越冷,他看着自己有些脏污的衣袍和褶皱,不论他如何抚平,几道难看的划痕还是无法去除。 可惜了房玄龄特意赠他的道袍。 主明臣直,说到底李渊自己也不在乎这些东西,下头的人可不是上行下效吗? 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的朝堂,这样败法乱纪又浑浑噩噩毫无进取之心的朝堂风气,又怎么可能开创太平治世呢? 杜如晦抬眸一拽缰绳,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一路往王晊的府邸方向而去。 从前他想着要小主公徐徐图之,想着要小主公多立些功,想着要小主公得到多数人的支持默认,想着要小主公干干净净地坐上那个位置。 可是…… 到底还是他想得太过好了些,这一点上他确实不如房玄龄看得明白。 或许,他们秦王府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尹府。 尹阿鼠只觉得烦躁非常。 尹阿鼠的身侧站着个宫女,此人是尹德妃的身边人,本是出宫一趟来告诫尹阿鼠这段日子安分些,谁料她前脚刚说完事,后脚他们尹府又惹上了秦王的人,险些便要动起手来! “得赶紧让我儿知晓这桩事,你快快进宫告诉我儿,是秦王府的人仗势欺人,这事同我没有干系的!” 顶着宫女有些难看的神情尹阿鼠恍若未觉,他嘴中不断碎碎念着,目光陡然落到了眼前的一个恨不得让自己当场消失却又因着尹阿鼠吩咐而不得不留下的家僮身上。 尹阿鼠眼眸一眯,此人就是那群家僮中的领头之人,就是这个人最为嚣张。 他身为这些人的主子,自然很是明白他们的德行,这几人中尤以此人最得他心,可惜了…… 尹阿鼠突然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怜悯。 从方才起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家僮内心咯噔一声,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可这分明就是秦王府的人脑子有问题,同他又有什么干系! 穿成那样这不就是平白惹人误会吗?果然是装腔作势的秦王府中人! 然而还未等他在心中咒骂完,尹阿鼠已然看向了宫女低声道:“秦王左右凶暴,打死了我府中的一个家僮,着实可恶,让我儿速速告知陛下此事,莫要让陛下被秦王给蒙蔽了。” 宫女愣了愣随即心领神会,她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回道:“奴知晓了。” 家僮浑身冰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身子一软跪倒在尹阿鼠脚边,红着眼眶抱着他的腿,唇瓣哆嗦着哽咽道:“奴、奴知错了,阿郎留奴一命吧!” 宫女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此时狼狈非常的家僮:“这个人还望阿郎解决妥当,莫要连累宫中。” 话落,宫女便往宫中赶去。 尹阿鼠盯着她的背影连连点头,感受着自己脚上沉重的力道,他低头颇有些不耐:“你方才嚣张的气焰呢?” “这事要怪便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求我也是无用。” 家僮仿若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突然后撤几步一下一下磕着头,磕到额头地面上全是血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看着他这副模样,尹阿鼠倒是有些惆怅,毕竟是跟了自己最久最得他心的人。 尹阿鼠半蹲下身子拍了拍家僮的肩膀,感受自己掌下不住颤抖的身躯他凑近家僮低声道:“你的耶娘妻儿我都会帮你看顾的,你我主仆多年,便是为了这多年的情分,你也帮帮我这个忙吧?” 感受着肩膀处尹阿鼠的动作一下重过一下,家僮呼吸一滞僵着身子,他抬眸泪流满面:“奴、奴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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