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念着这几日房玄龄因为忙碌身体不好替他开口对李世民讲解:“手实以户计,家口田地一一上报,每年重新编造一份。” “至于户口帐,计户不分新旧,计口层层相计,白丁、女口、贱口,以求口数准确。” 杜如晦只是大致讲了些框架,具体详细还是要李世民接过册子自己翻阅。 不得不说房杜二人的行事效率极高,虽然只是个大概,但是册子上已经有着一些他们所绘制的样式模板了,叫李世民一看就清楚明白。 李世民捏着册子沉吟半晌:“由乡到县,由县到州,再由州至全国,这样一来实在方便许多。” 说到这李世民拧眉:“大乱之后必是有许多隐户的,这些隐户就不用细查了,日子本就难过,再多出些徭役杂税,实在是为难人。” “除却隐户外,也不必同前朝一般强制拆户,收上来的钱财是多了,可百姓却是贫穷了,国富民贫,我不愿见到如此景象。” “还有徭役……”李世民于殿内无意识地踱着步,“如今国家如此,我本就没心思修建宫殿与亭台楼阁,且每户男丁数量不一,还是要做出差分分配才好,万不可误了农时。” 听着李世民的提议,房玄龄与杜如晦在心中默默规划着详细一面点着头一面开口同李世民商议。 而与东宫这里忙碌非常作为对比的则是同李渊攀上了关系的刘德裕,今日休沐的他特地在府中摆了一席好酒好菜,还专门叫养在家中的舞姬出来当庭献舞。 他看着坐在他对面一双眼睛恨不得粘在舞姬身上的长孙安业,他垂眸遮掩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讽,等他抬眸再度开口时面上带了些好奇的意味:“我还真是羡慕你,从右监门率升到了右监门将军,我听说你早年同皇后有龃龉,却不曾想陛下倒是大度没有因此牵连你。” 长孙安业本还好好的心情当即毁于一旦,这下是舞也不看了,他一摆手颇为不耐烦道:“提这事做什么?当初不过是孤儿寡母,如今可不一样了。” 说着长孙安业只觉得越发烦躁,他当初将那孤儿寡母给赶出了家门就是不想让那兄妹俩沾染长孙家的家业,谁能想到那兄妹俩居然攀上了李世民这个高枝,一路风生水起的,他瞧着那是眼红不已。 现在好了,就那兄妹俩如今的身份地位,长孙家的家业恐怕他们是看不上了,反过来反而是要他去巴结人家了! 两个继室生的玩意儿如今骑在他头上,这叫他如何甘心! 更何况他现在的日子难道是好过的? 有官职在身又如何,这长安官员谁不知晓他早年得罪过李世民心尖上的那对兄妹,世人惯会逢高踩低,根本用不着长孙兄妹俩出言,有的是想要巴结他们的人出面刁难于他,他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一想到此处,长孙安业重重将酒杯放到桌面上,一股怨气自心头升起。 长孙安业实在是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刘德裕扯了扯嘴角状似无意开口道:“原来是我想岔了,只是我这日子也不好过呐,这般看来你我倒是同病相怜。” 长孙安业好笑抬眸:“你可是跟了陛下多年的旧臣,用不着在我跟前哭惨吧?” 刘德裕叹了口气言语恳切真挚:“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我与你细细道来。” ——— 长安,驿站。 李世勣风尘仆仆,于今日午后才方方抵达驿站,这一下马就撞上了等候他多时的李道玄与罗士信。 李世勣往自己的掌心喝了口气,他瞥了眼有些困顿的二人一眼:“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在这?” “不是领了左武卫的差吗?今日是休沐吗?” “不对,你们二人怎会知晓我是今日到的?” 罗士信打了个呵欠:“并州到长安拢共也要不了几日,快马加鞭算算日子不就在这日前后吗?” 李道玄晃晃脑袋努力叫自己清醒一二:“你此番回京不宜有大的动作,所以堂兄特意叫我们二人来迎你的。” “堂兄说了,趁着冬日突厥忙着应付大雪没有心思骚扰边境,特地叫你回来同李药师一道商议讨灭突厥的计策。” 李世勣倒是毫不意外:“果然是此事。” 罗士信倒是瞧着李世勣平静的样子感叹了句:“你是不知道,这京中如今啊可是出了大乱子。” 李世勣蹙眉:“是精简官吏一事要落实下来了吗?这事我在并州也是有所耳闻的。” 罗士信带着李世勣走到了一处马车前:“可你知晓具体人数吗?外头都传这朝廷内文武官员是要压到七百人以内,我还专门去问了子诺,听说人数还要更少,不过六百四五十人左右。” 李世勣上马车的动作一顿:“这么少?!陛下还真是……看来商量完突厥之事后我得快些赶往并州了,只怕此事过后会有不少人想要求着外放了,也好过直接被撸去了官袍。” “于内政上我帮不上忙,只好在地方上帮着陛下压住那些心思不正的家伙。” 李道玄跟着李世勣登上马车:“回程路上我与罗士信同你细细说道说道此事。”
第123章 图谋 李世勣隔着车窗瞧着长安城里头的景象, 他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罗士信和兴致勃勃的李道玄带了些感慨:“我好久没有回来了,长安瞧着也更繁华了些。” 李道玄得意扬首:“那是自然,也不瞧瞧如今当家做主的是谁。” 罗士信调整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 他嗓音沙哑低沉:“你回来一事不好大肆张扬, 正巧撞上了陛下裁剪官吏的时候, 若是有心人来寻你要一个并州的职位, 你可千万要拒绝了。” “这秦王府旧人和先太子旧臣之间的争执才堪堪停下,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莫要为陛下添麻烦了。” 李世勣笑了笑:“我还没蠢到这个地步,有幸得陛下信任,我又怎么会将这份信任推出去呢?” “只是……六百多人, 这动作还是太大了些。” 罗士信本也是为了提醒李世勣一嘴, 见他毫无这个意思,罗士信当即话锋一转:“于陛下而言也算不上大吧, 你久不在京自然是不晓得陛下在朝臣中的威望,正好可以将其中混吃等死和心思不正的家伙赶出去。” “而且照子诺的说法, 裁去的每一个人都是写了详细缘由的,若是心有不满就不要怪陛下不留面子将其公之于众了。” 李道玄拊掌感叹:“我这还有个独家的消息, 很快朝臣的心思就会被分散到裁并州县和划分各道上去了。” “国分十道,犬牙交错以险地易守难攻之地作为交界, 这是堂兄亲手划分的, 也不愧是打仗出来的, 要是我可做不到堂兄这样准确的地步。” “一件接着一件,堂兄完全没有给他们留下丝毫喘息之机,他们又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得上裁减官吏,这下子是外放都不一定能保得一身官袍了。” 李世勣放下了车帘:“陛下打仗是如此, 没想到治国还是如此,明晃晃的阳谋却偏偏叫人无能为力。” 罗士信桀骜一笑:“那他们可要感到荣幸了, 毕竟陛下的用兵之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瞧见的。” 李世勣莫名觉得好笑,但是他也没有反驳什么,他一面在心中估算着时间一面闭目小睡,快马加鞭了这几日,他也是有些累了。 罗士信和李道玄将人送到了宫城门口后也算是任务达成,李世勣打起精神理了理衣袖,许久没见李世民了,他总不好衣服皱巴巴地去见人家。 太极宫,御苑。 尽管是冬天,但是李世民依旧是一身方便齐整的胡服,他的身前正摆放着做工精良的大型沙盘。 高山、城池、平原、丘陵、川流……无一不全。 李世民慵懒地靠在胡床边上,他的身边盘膝坐着有些拘谨的李靖,两个人挨着距离不过几寸而已,他的身侧则是站着孔颖达,嘴巴开开合合像是在对李世民禀告着什么。 位于转角处透过郁郁葱葱的树丛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李世勣下意识停下了步子。 “殿下,这个兔子是你亲手猎到的,如何,是要放了还是臣给你做吃食?” “听我阿耶说你的手艺很好。” 窸窣的声音自他的左后方响起,李世勣侧首,就见一片丛子中钻出了两个略显狼狈的人,是杜怀信和李承乾。 李承乾正兴奋收起了弓箭,杜怀信的手上则是握着一只个头不小的兔子。 听到了动静,杜怀信先是将李承乾护在身后,他抬眸就瞧见了正笑呵呵的李世勣,杜怀信起身将兔子塞到了李承乾的怀中:“殿下,我去去就来。” 李承乾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兔子是难得的新奇与乖巧。 “来了啊,瞧见那个沙盘了没?” 杜怀信笑着轻声开口。 李世勣挑眉:“我倒是忘了你身上还挂着个工部尚书的名。” 杜怀信得意一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那可不,我可不是白白担了这个位置的。” 不过要他说,这做沙盘的乐趣还是远大于其他的,就是对照着地形舆图这一步麻烦了些。 “陛下既然今日召我入宫商议突厥之事,那孔颖达是……?” 杜怀信整理下自己有些凌乱的碎发:“他啊,恰巧罢了,陛下来御苑之前是在弘文馆跟着孔颖达商讨儒学一道的,孔颖达临时想起了些什么一刻不停就跑来同陛下相论了。” 李世勣想了想:“我听闻那孔颖达一直是想编写一部正统经学义疏的。” 杜怀信点点头:“你人在长安外这消息倒是灵通,不错,这乱了几百年,儒家经典散佚,文理乖错的,这内部又党派林立,南学北学之争一直没个定论,如今好不容易一统,由着孔子后人孔颖达出面牵头修著是再好不过了,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李世勣笑笑:“陛下还真是,又是修文又是修武的,这劲头比之武德年间打仗还要足,只是可怜了孔颖达的身子骨要跟着陛下一道熬了。” “既然来了,还不露面,怎么,是觉得许久未见惭愧自己容颜无法面圣了?” “这可不是我熟悉的懋功啊。” 李世民带着戏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杜怀信闻言“噗嗤”一笑,他转头就朗声回道:“自然不是,臣替陛下瞧过了,这懋功风貌不减当年,是越发俊俏逼人了。” 李世勣莫名觉得自己的耳根发烫,他抬眸望去掀开遮挡视线的枝叶,果然就见孔颖达不知何时失了踪影,而李世民正懒洋洋地把玩着一面小小的挂着唐军旗帜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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