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论是出征前夕的寥寥几面也好,还是后宫传闻的他与陛下的争执也罢,万贵妃都会忍不住心中暗叹,居然还有这样惊才艳艳的人。 心怀大义又本事出众,比上太子不知好上多少。 可她居然在一刻仿若从长孙嘉卉的身上瞧到了李世民的影子。 万贵妃忽然摇头笑着,果然是夫妻俩。 有些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秦王妃也远比她想象得要好。 想了许多,万贵妃最终轻拂肚子 她也要想法子见李渊一面了。 事情很顺利。 李世民特意将祥瑞的消息夹杂在一堆正经公务里头,消息传回长安时不显刻意却让李渊上了心。 当日上朝李渊本是打算宣布自己对夏县的判决的,谁料先有安邑玄龟,后有河出图,这不就是在夸赞他圣人吗? 一时之间李渊格外兴奋,屠城这桩事倒是不好开口了。 兼之又有萧瑀等人表面夸赞,实则是把他架上了个圣人的高地。 李渊心中确实产生了犹疑,可要他收回成命却是还差一把火。 散朝后他本是打算去后宫散散心,有着身边内侍的提醒,念着万贵妃有孕,本是打算看望宇文昭仪的步伐一转,去了万贵妃宫里。 “陛下。” 万贵妃见李渊大步踏入殿内,赶忙放下手中的绣活,慌慌张张行了个礼,才刚刚弯腰便被李渊一把扶起。 “身子不方便就好好歇着。” 李渊笑着将目光放到万贵妃的肚子上。 万贵妃羞涩一笑,拿过被放在一旁桌上的小儿衣物向李渊展示:“多谢陛下关怀。陛下瞧,这是妾这段日子为我儿绣的。” 李渊随意扫过一眼,有些不满万贵妃不爱惜身子,开口时语气也带点生硬:“宫中哪里缺人手,何苦要你亲自动手。” 万贵妃垂眸,掩饰其中一闪而过的讥讽。 万贵妃身子微微颤抖,再度抬眸时,泪眼婆娑眼角通红,睫毛颤抖,滴滴泪珠如上好的珍珠般滚落,落到李渊的手背上。 温热的泪水烫得李渊心尖一颤,他不由自主将人揽入怀内,柔声轻哄:“是我说错话了。” “是妾的不是,”万贵妃摇头哽咽,“妾只是想到了逝去的智云,那个时候陛下还不是皇帝,妾也是这般为智云绣小衣。” 李渊刚想出口的安慰瞬间被自己咽回肚子,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退了半步。 “为了这个孩子,”万贵妃仿若没有察觉到李渊此刻的尴尬,只是自顾自喃喃,“妾这段时日是半点荤腥都不敢沾,便是有宫女犯错妾都从轻处置,就是不愿见到半点血腥。” “本就没了智云,若是连这个孩子都……妾又该如何?” “陛下,这个孩子会好好的吧?” 万贵妃说着用充满希冀的目光望向李渊。 李渊心神一震,莫名想到了夏县之事。 可还未等他说什么,就见眼前的万贵妃眉头微蹙,一手扶腰一手捂着肚子,破碎的压抑的呼痛声传入李渊耳内。 李渊一惊,慌忙上前将人抱起放到床上,随即厉声吩咐传唤太医。 焦急等待中李渊终于下定决心,夏县之事他要收回成命。 先有祥瑞后有万贵妃出事,怎么便不是上天在警示他?! “贵妃放心,我定会全力保下这个孩子的。” 等到太医来到后说明是万贵妃这段日子心有郁结才导致的胎动,李渊胡乱点头安慰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去。 他要即刻给常何与宇文颖传令,若是逆着上天的指示,他这个皇位说不定都会不稳。 实在不可! 承乾殿。 早早收到万贵妃消息的长孙嘉卉狡黠一笑。 她就知道李渊最信奉天命,最在乎皇位,这么一套事情下来,果然唬到了李渊。 长孙嘉卉一面整理着衣襟,一面哼着小曲。 这支小曲还是她从李世民那学来的。 犹记当年她不过十三的年龄,连及笄都未到便嫁给了李世民。 她八岁丧父,与阿兄和阿娘,被同父异母的兄长长孙安业赶出家门,幸得舅舅高士廉收留。 所幸新家里舅舅舅母亲切,兄长阿娘爱护,又认识了时常来她家串门寻兄长玩耍的李世民,这才让她快速走出了原先家庭的阴霾。 他们的初遇说起来也是有意思的很。 思及此,长孙嘉卉自桌上挑了个李世民赠予她的玉簪,比划着插在脑上,禁不住轻笑出声。 那是在她刚刚到高家不过一月的时候,因着阿耶之死她很是难过,可为了不让母兄担忧,她也只敢偷偷躲在后院里头小声啜泣。 谁料哭着哭着便有窸窣的声音传入她耳内,偏偏幼时的长孙无忌总喜欢讲些志怪故事“哄”她睡觉。 她当然以为自己是见了鬼,一瞬功夫她连自己死后亲人该如何难过都想好了。 她眼泪汪汪地循声望去,一张小脸通红又狼狈,额角还有因着哭泣而出的汗水而牢牢粘附的发丝。 就见墙头上趴着个小小郎君,郎君衣着华丽,五官精致,双臂交叠托着下巴,手里似乎还拽着朵桃花,正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有些好奇地打量她。 有风吹过,拂过她的衣角,同陌生郎君投射在地面的影子相互纠缠。 墙边的桃花开得正艳,片片花瓣顺着风落在郎君的眉眼,他也没有要拂去的意思,称得郎君更加眉眼如画。 长孙嘉卉下意识微微启唇,这是观音坐下的小仙童吗? 不然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呢?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起身靠近,下意识摇摇脑袋。 原先的害怕早就消失不见。 这么好看的人不可能是精怪一定是神仙,想到这她双眸骤然亮起,似有点点星光落下。 她仰着脑袋,脆生生开口:“这位郎君好生漂亮。” 说着她微微歪了下脑袋,下意识提着裙摆垫脚想要离郎君更近一些:“我唤长孙嘉卉,不知漂亮神仙可否告知名姓?” 少女的声音娇俏,清澈干净,像极了烟雨蒙蒙中垂柳袅袅,甚至因着哭过的缘故又带了些软糯,像是在与人撒娇。 小郎君一瞬便红了耳垂,他懊恼地让自己冷静。 可惜事与愿违,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大片红色自耳垂蔓延至双颊,像极了满天晚霞艳丽。 长孙嘉卉也跟着红了脸,但她还是倔强地盯着郎君,不愿移开视线。 郎君率先躲开了她的目光,嘴里有些磕绊喃喃:“长、长孙嘉卉,原来你便是无忌一直挂在口中的妹妹。” 郎君清清嗓子,身手利落地自墙头翻下,可惜落地时不知是因着什么,脚下踉跄了一下。 他还没来及懊恼,就听到长孙嘉卉兴奋的声音:“郎君好生厉害。” 莫名的开心自心底滋生。 郎君下意识扬扬下颌,虽然嘴上说着不算什么,可面上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得意。 见着长孙嘉卉双颊犹有泪痕,想着前些日子长孙一家的遭遇,郎君的心不知为何软乎乎的。 他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桃花,当即上前几步。 迎着长孙嘉卉疑惑的眼神,他伸手拉过它的手,轻轻将桃花放入她的掌心。 同时一道清列温柔又带着些笨拙安慰的声音传入长孙嘉卉耳内。 “这支桃花很衬你。” “我叫李世民,你兄长的朋友,家中行二,你可以唤我二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仿佛注定般,长孙嘉卉心中怀揣着他们初遇的桃花,嘴里叫着二郎,就这么一路叫到了他们二人的成亲之日。 当时她年纪那么小,骤然进入一个新的环境难免害怕。 可洞房花烛夜,李世民只是轻轻拥着她,一面轻扶她的后背一面哼着一首她从未听过的小曲。 李世民说这是幼时他阿娘哼的小曲,长孙嘉卉懵懵懂懂却是真的安心了下来。 她在心中牢牢将这首小曲记下,直至如今。 “王妃,大王率兵返回长安了!” 文梓的声音打断了长孙嘉卉的回忆,她猛然起身,匆匆忙忙看了下自己的衣着。 长孙嘉卉自桌上拿起一个绣着雄鹰的香囊,捏了捏里头的当归,便同文梓出宫准备迎接李世民。 谁料刚刚出宫还没多久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长孙嘉卉脚步一顿,随即拉着文梓快步上前。 “舒窈?” 柴舒窈惊诧转身,就见到了从前她完全没见过的长孙嘉卉。 此刻的长孙嘉卉身上穿的不是宫中的繁重的华服,而是简洁的胡服,浑身上下飒爽与清丽,这倒让柴舒窈想到了她的嫂嫂。 “看方向舒窈也是打算去看大军回城吗?” 柴舒窈点点头:“是的,嫂嫂早就在城门旁最有名的酒楼订好了位置。” 说着柴舒窈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些欣喜和羞涩:“秦王击败刘武周,好生厉害,听闻此战里他身边的将领也出了大力。” 长孙嘉卉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心中细细一琢磨柴舒窈与李世民身边人的关系,恍然大悟。 若是她的猜测为真,这二人是何时心意相通的? “如此我们便是同路了。” 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笑意同柴舒窈结伴而行。 — 长安城外,李世民领着精锐先锋先一步抵达长安,后续大军还需要几日返回。 看着古朴厚重的城门,杜怀信有些感慨,他们终于又回到长安了。 只是可惜也休息不了多少时日,李渊那催得紧,估计再一两个月就又要出征洛阳了。 也不知是因着这段日子的赶路还是有些水土不服,特勒骠居然罕见生了病。 前几日刚刚大好,李世民摸摸身下它的鬃毛,带有安抚的意味。 “可怜见的,这下子总算可以回去同白蹄乌一道好好养养了。” 见状,跟在李世民身侧的杜怀信笑着打趣。 “都是我的大功臣,白蹄乌是平薛举时伤了腿,特勒骠刚刚下了战场,东征洛阳可得换一匹了。” 说着李世民弯腰蹭了蹭特勒骠:“我可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话落,李世民直起身子像是想到什么般对杜怀信道:“我记得你是不是比我大一岁?” 杜怀信一愣,其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毕竟这几年他实在忙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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