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酣甜,一晚上都没有做梦。 动了动腰身,篷外一缕朝阳照了进来,落在她的鼻尖,有点微微发痒。 江妩揉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嘤咛着伸了个懒腰。 伸到四肢舒展得畅快了,下意识地侧头去寻他,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垂下的视线。 裴弗舟已经起来了,正襟危坐在旁边,双手搭在膝头,自上而下地瞧她。 江妩扭着身子,麻花似的,只歪头看他,眨了眨眼惊道,"你醒啦?" 她憨憨地笑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起的可真早......对了,我睡相不太好,没闹到你吧?” 裴弗舟乜她一眼,顿了顿,“嗯。还好......” 他说完,暗地里却无语起来。 他习惯了在军中的习惯,坐卧都是规规矩矩的。可她倒好,这一晚实在是过于活跃。 一会儿呓语着喊热,自己挣脱着翻身而去;一会儿又辗转回来,干脆七手八脚地缠上他。 他一向睡眠浅,夜半时分被生生折腾醒,原本想按着她的身子压制住,不敢用力,也不想吵醒她,最后只能无果,反倒是自己被她挤到了一旁去。 后半夜,他基本是侧卧抵靠在船边睡的,至于中间那一大片芦苇席么,全都被她占走了去...... 裴弗舟按了按眼下不易察觉的微青,有些休息不足的样子,随口道:“船身太窄了么,也是难为你了。” 他看她起身了,走出乌篷坐下来,临湖照影,摆弄起凌乱的发髻。 她摘下了那些个小钿花,只从两侧放下几缕乌发来,绕了两圈,重新反手绾了上去。 左右比着发髻,开始簪钿花,可惜有些碎发弄不上去,只能任凭他们随意地散在那里。 裴弗舟看不下去,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钿花,要帮她簪戴。 江妩扶着头发半回过脸,诧异道:“你会吗?”眼睛打量起他的手,那个只拿弓和刀的手,此时捏着簪花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好笑。 她牵唇一哂,朝后侧的发髻指了一下,“戴在这里。” 裴弗舟嗯了声,按照她的指点,垂眸小心地簪了上去。 第一次戴错了,只好摘掉重新再来;可第二次,她乌发如云,他不敢插的太深,怕扎到她,才轻轻簪了上去,钿花却压根没有绞进头发里,一会儿就松得垂了下来。 他眉宇一抬,赶紧接住,那钿花才没掉进湖里去。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歉意,平日里操弓弄剑的时候,似乎信手拈来,可此刻想为她簪花,却变得笨手笨脚。 裴弗舟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再一次要上手时,江妩却偏头躲了一下,蹙着秀眉,怪道:“不要了......你都给我弄坏了。” 她伸手要拿,他却反手避开,不死心,好言笑道:“这不是没给人戴过么,让我再试试。” 他没做过给姑娘簪花这种事情,只觉得有意思,给她戴时,心里涌起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感。 这种小情小绪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彼时总觉得情爱琐碎且无用,可如今他却喜欢细细的品味,只巴不得两人一直在船上呆着才好。 他跽跪在她身后,依着她反过来的手所指向的位置,重新一个一个地簪紧了上去。海青色的钿花映着日光,衬得她乌鬓盘旋,脖颈修长。 她对着如镜的湖面左右照了照螺髻,回身看向了他,仰脸问道:“还行吗?” 湖光漾漾的,投在她的脸上,刚睡醒的模样总是透着一种新生似的光明。 裴弗舟嗯了声,温淡一笑,“好看。” 她听了满意地牵唇,自船边坐过来些,咦了一声。 “怎么了?”他坐下去,顺势将手臂搭在支起的膝头。 她膝行了两步,凑过来些,攀住他的肩头,倾身靠近他的下颌。 温然之意蔓了过来,钻进他的气息里,教他心头一悸,不禁往后侧了侧,抬眸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妩嗅了两下,只觉得似是有一阵清涩如断枝的味道,于是离开一些,直起上半个身子,双眼好奇地瞧他,道:“你好香啊......吃什么了?” 她跪直在那,比他高出来些许,于是裴弗舟转眸时,几乎是微微仰头看她。 他顺势揽上她的腰身,抬目道:“早上时候,我用那盐和湖水简单净了净面口,又嚼了两片薄荷叶醒神。你要么?” 他说着,自腰间取下竹筒和一个小小的锦囊,直接递给了她。 江妩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洗脸清口呢,只好讪讪地接过来,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挣脱开来,背过身去船边忙乎了。 湖水清凉,扑在脸上透心的凉快。这里没有青盐,能用寻常的盐来代替已经不易,她含在嘴里,就着湖水净口,总算都拾掇清爽了,这才重新坐回他旁边。 她拆开锦囊,拿出一片干枯的薄荷叶,看得皱眉,然而还是想试试那是什么味道,于是抓了两片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才吃两三口,她脸色就瘪了下去,小嘴一抿,顿了顿,直接回身吐了些许碎屑。 “这什么啊......好苦好凉。” 裴弗舟在一旁看着她五颜六色的神情,忍俊不禁地沉沉笑了两声。 “别直接嚼呀,你得含一会儿。”他拿出帕子给她擦擦嘴。 江妩很自然地接过来,直接抹了抹唇边带着苦涩草香的唾渍,皱眉坐在他身侧,她趴上了他的膝头,侧首喃喃道:“真难吃......你很喜欢么?” 裴弗舟也说不出来什么特别的喜欢与否,环着她,只随口道:“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在军中的习惯。”顿了顿,继而淡笑道,“很多事情对我来说,就是习惯,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听了不禁努努嘴,抽离开一些,斜眼乜着他,道,“那可不好......回来过个三年四年的,我也成你的‘习惯’了。” 他抒怀一笑,将人又揽了回来,教她重新落在他的臂弯里,把膝头让给她去搭。 “那倒不会。以后你多作一作,我肯定不会习惯你的。” 江妩哼声,嘟哝着说他只是说得好听。 “我总有老的那一日么。作不动了......闹不动了,那你就觉得索然无味了么?” 裴弗舟说也行,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垂眸道,“不作不闹了,你会是什么样......我倒是也很好奇。” 他犹豫一下,靠近些了,鼻子蹭了一下她的,像是在暗示。 她现在对他这些个门路十分的熟悉,不由红了脸。透亮的太阳照在他的脸上,清晰得几乎可见他根根利落的睫影,往里看,甚至瞧得见瞳仁里倒映的自己。 “光天化日的.......干嘛。” 她嗔着,微微垂了眸,抬手推了一把。 她在白天要比晚上敏感些,这种事情总觉得有人瞧着似的,浑身有些不自在。可裴弗舟不同,越是白天时候,好像越容易不管不顾的。 他有些愉悦,好像心情很好,听见之后只是轻轻扬声嗯了一下,说那怎么了,低声道:“这里又没人。” 这一句讲得毫无遮掩,又有点孩子般无赖了似的,江妩却听得哭笑不得。 他情到浓时了,俯首过来要亲,她却抬手轻轻挡住了他的唇,故作娇羞地别过脸,道:“将军别这样。小女子从外乡来此,日日采莲为生,你这样我要嫁不出去了。” 她矜持着,柔柔地说不要,却还冲他眨眨眼。 裴弗舟起初不懂,不知道她这是个什么喜好,顿了顿,才十分明白地“从善如流"。 他没松开,反而抓过她的手腕,轻轻拽了一把,人就到了自己眼前。 她哎哟了一声,说“简直没王法了”,然而神情却是嘻嘻笑着的,仿佛很受用。 他心里有了底,于是揽腰直接将她压在船板上,低头亲了亲,道:“现在这条船上本将军就是王法。你不用嫁人了,速速跟本将军回去,保你后半生荣华无忧。” 她很配合地挣扎了两下,一条刚捞上来的小鱼似的,而后哀婉着语调,一副没救了的样子,娇声道:“东都世风日下,还能怎么办......只希望将军是个正人君子,日后多多怜惜,千万别辜负我......” 她这么一说,他更加心猿意马起来,心头热热痒痒,千百根羽毛扫过似的。 于是沉了两下气息,不再说话,径直捧起她的脸颊,给了她一个缠绵深入的吻,听见她嗯嗯地出了声,他有些把持不住,反而加重起来。 薄荷的清香充斥在唇齿间,还有一种微微的凉意。 这下她不觉得那薄荷叶苦涩难吃了,混上了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反而有一种苦中带甘的味道。 半晌,他放开了她,眼底有些缱绻的神情。 叹息一声,无奈地一下子抵住她的额头,一时迷乱起来,低沉道:“和你这么在一起,我都不想回去了......” 江妩嗤笑一下,问,“你的长街呢?” “不巡了......” “那右武侯府呢?” “......谁爱管谁管吧。”裴弗舟顿了顿,干脆利落地甩下一句。 江妩轻轻笑出声来,想了想,又问,“你的武侯之位呢?” 裴弗舟咬咬牙,狠心道:“不要了!......对了,你舒州家里还有地吗?” 说着,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我去你家做田舍汉好么。” 她“啊”了一下,想象了一下裴弗舟一个世家贵公子,最后却沦落到在田里忙来忙去,挑水种地的模样,不禁咯咯咯地笑成一团。 自贬其身份,裴家的祖宗在地下听了,怕是要气得爬出来了。 他微微红了脸,一颗真心放得低低的,低到尘土里递给她,却被她笑话了。 非得要她还回来不行。 他低头,在她的脖颈处故意流连忘返起来,辗转地落下了几个啄吻,惹得她发痒又轻轻颤了颤。 没一会儿,她便气喘微微起来,迷乱中唇里泄露出几个惹人心动的娇吟,她赶紧咬住了唇。 涨红着脸,抬手抵在他的肩头,不许他继续下去了。 他停下了,非得趁机去瞧她,见她轻轻噘着嘴,有点不满,可脸色红得像是个灯笼 。 裴弗舟忍不住抬唇笑了笑,有占山为王的得意,分明知道怎么回事,还要问一句,“怎么了?” 江妩咬咬唇,脸色窘迫地怨了他一眼,推他起开,道:“我好饿。想吃东西了。” 裴弗舟不再缠弄她,掸掸袖口坐了起来,四下里环顾一番,只道:“这什么都没有,你穿得这么薄,水又冷,总不能直接跳水去抓鱼吧?” 她哼了声,他倒好,现在默认她去费体力地抓鱼,他在岸边等着吃了么。 于是说才不,“我们回去岸边吧。我想吃点实实在在的。” 裴弗舟想了想,“羊膏蒸饼好么?” 她说好呀,“我还想喝一碗菜羹。” 他点点头,不忘再加上她的心头好,“吃完了,再去上次上元那家果卖甜果的食肆吃些糕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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