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富确实是个法制咖,只是段位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低。 总结一下就是,这个是很low的法制咖…… 噫! “你是说,钱胖子真的雇人去威胁了那个同行,但仅仅是威胁而不是直接动手把人干掉了?可这话是谁说的呢?钱胖子自个儿说的?有证据吗?”如果没有,那不就是片面之词吗? 安父边拿着大炒勺做菜,边抽空说话:“应该是真的。因为我告诉钱管家,有罪难逃,无罪安心。钱管家听了立马就安心了。” 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只有神棍忽悠人的,哪儿有人会特地拿着一大包钱,跑来忽悠神棍的?是不是闲得慌? 钱管家明显是得了钱胖子的授权,跑来跟安父讨主意的,又因为这年头的下人多半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不存在背主一说,因此钱胖子多半会把实话告知管家。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当初就是钱管家代替主子跑去雇人的。 当然,这就是安卉自个儿的猜测了,可惜她的猜测多半都是不准的。 “这也不对呢,那你这边是愿意相信他的,主要是信不信你都不吃亏,钱都到手了。可县太爷凭啥信他的?” 安父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自家闺女:“关我啥事儿?我都跟他说了,只要你没做过,那就肯定没事儿。反过来说,他要是最后有事儿了,还能不是他干了坏事儿?我就是个风水先生,又不是青天大老爷!” 懂了。 这下子,安卉算是彻底明白了。 不就是跟求神拜佛一个逻辑吗?心诚则灵,那要是不灵光,肯定是你的心还不够诚! 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安父再度投予鄙夷的眼神:“这咋能一样呢?心诚不诚又没个标准,钱胖子到底有没有雇凶杀人,他自个儿心里不清楚呢?反正他只要没干过,就铁定不会有事儿!……有个什么万一肯定是他骗我了。” 说了半天,不还是神棍说辞吗? 安卉十分同情钱胖子,你说把钱丢水里都能听个响儿,给她爹那真是白瞎了。 等吃午饭时,安卉终于想起了房东要卖房一事,忙告诉了她爹。 这事儿对安父来说,确实有些意外了,然而尽管这年头也有契约一说,当初他租了这处房舍,也是正经签了契的。可他们上辈子的租房合同都拦不住房东卖房,更别提如今了。再说人家提前了大半年光景告知,怎么说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换房子确实是个麻烦事儿。 偏生,安父也没打算要买下自家如今住的房舍,主要是因为他不是很满意。依着他原本的打算,是准备再攒两年钱,直接买下一个前头能当铺面,后头当住家的临街房舍,而不是如今这个巷子里的小院落。 “先吃饭,下午我过去问问。”安父顿了顿,又道,“你把家里的钱数一下,心里好有个数儿。” 于是,下午俩人就开始分头行事。 安父去了隔壁,见着了房东一家子。那家人口也少,只有一家三口,相较于这年头动辄就是十几口人的大家族,确实算是少了。 不过,人口少并不代表就没能耐,事实正好相反,隔壁能耐着呢! 房东老太太自是不用说了,她男人是个坐馆的老童生,在这个九成九的人都不识字的年代里,读书人可太稀罕了。更稀罕的是,老太太的独子年少有为,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却在两年前就考上了秀才。 别看古装电视剧里,动不动就是少年状元,但事实上,别说少年状元了,少年秀才都是很罕见的。二十多岁的秀才,已经称得上是才华横溢了。 不过,也正因为家里有两个读书人,加上他们家也确实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光靠当爹的坐馆收入,日常的吃喝嚼用是够了的,但实在是凑不上路费。 从两年前独子中了秀才之后,老夫妻俩就在考虑路费的问题。思来想去也没旁的进项,就索性请人将原本的大院子一分为二,在院子中间垒了一堵墙,又开了一道门。 打算自家住一半,另一半租出去贴补家用。 想法是很好,可谁让这年头多数人家都是人口众多的,就这么个小院落,谁要?这样折腾了一年光景,才租给了安家父女俩。租金倒是收得利索,但离路费还是差了一截。 “卉娘她爹,要不是家里真的凑不出钱了,咱们老俩口也不会把主意打到那半个院子上。不然,你出钱把院落买了吧?”房东老太太一脸期待的看着安父。 可惜安父并不想要。 这又不是上辈子买房致富,就昌平镇这么个小镇子,房价那是几十年都不带变动的。他吃饱了撑着买这么半拉院子?买进容易,回头铁定砸手里卖不掉。 “这样吧,你算一下还差多少钱,要是差得不多,我把明年一整年的租金提前给你咋样?这不是你们家老人传下来的房舍吗?卖了多可惜。”安父帮着出主意。 房东老太太一脸的迟疑。 “我这儿不着急,你们慢慢商量,有结果了再跟我说一声。我那头倒是没啥问题,实在不行,就搬去我堂弟家的客栈住一阵子,反正他那头空屋子多。”安父摆摆手,告辞回家了。 彼时,安卉也将家当算明白了。 “爹!咱们家还是挺有钱的,足足有十八两三钱银子,还有三百多个铜板。”安卉拿银戥子称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准确的数目算出来,“这些钱够买下咱们住的这小院儿了吗?” “还不够,先前我问过这一片的房价,整个的院子差不多得五六十两,咱们这个算一半,再算上房舍旧了点儿,他们又急要钱,估摸着二十两银子应该是要的。但咱们也不能完全不留钱防身呢。” 这些道理安卉还是明白的,毕竟这年头没有马爹救她狗命了。 见闺女又愁上了,安父拍了拍她的脑壳:“淡定点儿,还有半年光景呢,说不准过几天那个钱胖子又出了啥事儿,再送一包钱来,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安卉:…… 那倒是,钱胖子托管家送来的一包钱就有足足五两银子。这真不算少了,毕竟就讨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哪怕作为亲闺女,她也不认为她爹那个大忽悠说的话,能够称得上字字珠玑。 所以,为了不让他们父女俩流落街头,只能献祭钱胖子了。 …… 大概是安家父女俩的诚意太够了,没过几日,就有新消息传来了。 钱大富真的太惨了,照他所说,他只是看不惯同行在背后说他坏话,因此才花钱雇了人跑去教训了对方,原话是“给他一点儿教训,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虽然这个行为也是不对的,但这不就是嘴强王者吗?嘴炮只是道德问题,造成如今这个后果确实是有点儿凄惨了。 安家父女俩倒是信了钱胖子的话,但他俩都是从逻辑上认可这话的,实际上并未任何证据证明钱胖子说的话是真实的。 而县太爷肯定不能这么干,因此经过了一系列详细的调查后,一个更接近于真相的说法传了出来。 首先,钱胖子说的应该是真的,调查证明他跟那个同行之间确实是有过节的,但这个过节远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在排除了雇凶杀人的可能性后,有没有可能是小混混误解了钱胖子的话,或者在威胁现场又发生了什么意外的状况。譬如说,那个同行回嘴了,或者干脆就动手了,两人从嘴炮上升到了械斗,再之后事态就彻底失控了。 这里头还有个原因,小混混棒槌是个身高两米的彪形大汉。 县太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钱大富这个满身肥膘的死胖子,能把棒槌杀人灭口并且毁尸灭迹。 不是县太爷看不起钱胖子…… 好吧,他就是看不起。 相较而言,棒槌失手杀人后又自行跑路,明显更符合逻辑。 可这么一来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这些更多的是调查推测出来的结果,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最重要的是,如果那个同行真的死了,他的尸体呢?哦,被棒槌毁尸灭迹了?可再怎么样,现场总该留下一些证据吧? 比如说血迹?凶器?其他的犯罪痕迹? 要知道,那个小混混不是名字叫棒槌,这个是他的外号。从来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那棒槌要是能把一个犯罪现场布置得如此完美,他凭啥被人叫棒槌? 再就是,棒槌的父母也不干,他们不服气呢,铁了心的认为这是钱大富用钱买通了县衙门,诬陷他们儿子。 同样不服气的还有失踪同行的家里人,他们坚定的表示,既然钱大富都承认他雇凶去教训同行,那谁能保证这里头的教训到底是什么标准呢? 反正人没了,你说啥都行! 两边一起闹腾开来,尤其是同行那边,他们本身就是县城里的富户,连县太爷都不能强压下去。 经过一番协调后,县衙门再度派出衙役前往县城各个角落,尤其是几个临江的码头附近。 寻找尸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呢! 这倒是便宜了那些在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力们,毕竟衙役们也不是各个都会水的,还要潜入江底寻找,难度太高了,这些事儿只能让他们去做,而做这些都是能拿钱的。 至于钱大富…… 他还在县衙门大牢里待着呢。 于是,钱管家再度造访安家,哭丧着脸求安半仙救命。 安父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我先前说什么来着?没做过就别怕,你看县太爷不也站在钱老爷这边吗?不是他干的,肯定不会冤枉他。” “可我家老爷还在大牢里啊!眼瞅着就要入冬了,那牢里是什么苦日子?我家老爷可太遭罪了,半仙您行行好,想个辙儿吧!这事儿真不是他干的啊!” “真不是?” “我家老爷他就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他没胆子害人的!”钱管家只差没给安父跪下了,“这才多少日子呢,我昨个儿去牢里看望我家老爷,老爷他都瘦了啊!” 钱胖子瘦了? 安父觉得他有点儿想象不来。 “爹,要不你辛苦一趟跑下县衙门大牢?”安卉在一旁帮着劝。 “你懂啥?干咱们这一行的,要避着一些官。” “这话说的,那官老爷下次找你垒坟头,你还能不去?再说钱老爷跟你多好的交情呢,你就当看望一下老朋友嘛!” 钱管家感动得两眼泪涟涟:“是啊是啊,半仙您要不去瞧瞧我家老爷吧?” “我去能有啥用?我就问去了我能干啥?”安父满脸都写着抗拒。 安卉又道:“能安钱老爷的心呢!再说了,爹你看钱管家这么大把年纪了,如今天气又转凉了,他一趟趟的从县城往咱们昌平镇上跑,多辛苦呢!他也是替人办事儿的,你就当心疼心疼他,去一趟,起码让钱管家能对主子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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