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导坐在导演椅上,举着手里的剧本认真地对着面前俩人进行讲解:“在这场戏之前,十堰一直认为时央就是一个文静的小女孩。这场戏之后,十堰才会突然发现,原来时央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剑灵,她是一个异类。” 韩施琅也十分认真地听着,他虽然天赋很高,但也不是那种天才型演员,主要还是会听导演的话。 他思考了一下,然后慢慢阐述自己的观点:“所以这场戏,我不仅要表现出震惊、愤怒,我还要表现出失望,对于时央做法的不理解。 十堰跟前世不一样,今生的他虽然也经历了很多黑暗,却依旧手上干净心向光明,所以他对于时央的想法会很复杂。毕竟经过了这么多事以后,其实十堰在心里已经悄悄认可了这个‘妹妹’,结果现在却突然发现——他想错了,他其实一直都没有认清她,并且在心里感到由衷的失望。” 他说的其实不无道理,虽然这是部以男主成长为主线的剧,但前期单纯干净的男主显然会跟以后拥有巨大的反差,这样才会带给观众一种成长以后“物是人非”的感触,从而产生共鸣。 然而吕导听完,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你说得不错,但不仅仅是如此。这场戏其实不仅是十堰内心的一个转折点,对于时央也是。” 他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认真听讲的女孩,问了句:“时央怎么看的?” 女孩低着眼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面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缓缓道:“其实时央也是故意让十堰知道的吧。” 韩施琅一愣,转头看她,有些不解:“她故意的?” 女孩不说话了,吕导满意地点头,解释了起来。 …… 十堰倒在血泊之中,浑身上下遍布伤痕,身体也因为疼痛微微抽搐着。他努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死死望着眼前的敌人们,赤色逐渐染进眼底。 “嘿,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也不看看得罪的是什么人,一介无门无派的散修也敢跟我们争!” “好了,速战速决。”那十几个人当中,一青衣道袍的男子率先迈了出来,举起手中的法器。他神态倒是挺和蔼的,还对着十堰抱歉地笑了笑,“对不住了,我也是受人所托。” 然而一说完,他便祭出法器,向趴在地上的十堰打出了一道极为强大的法术。 当初与这青衣道袍的男子在永清城相遇,他又助了十堰一臂之力,并在十堰落难时为十堰说话,使得未有几个同性友人的十堰将其视为异姓兄长,与之喝酒谈心。 可谁知,就在前不久还一副好大哥模样的知心友人,竟为了一株奇珍异草直接暴起痛下杀手,捅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只能拖着伤重的身体狼狈逃窜。 然而多日追杀,终究还是将他逼入了绝境。 那道法芒射过来时,十堰心里的愤怒使他从地面艰难地半撑起了身体,他望着那道疾驰而来的光,心里想:‘难道我十堰今日命绝于此?’ ‘不,这不可能!’他在心里怒吼,然后突然感觉到四肢涌现出了一股奇特的力量,那些力量驶过的地方经脉逐渐恢复,随后便顺着四通八达的经脉向着躯体周身迈进。 然而那道光实在太快,还没等十堰身体完全恢复,便转瞬即到! 一个少女提着剑,挡在了他的身前。 剧烈的法术碰撞声响起,十堰愣愣地抬头,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玄衣少女。 她穿着一如既往的金纹玄衣,长发随意散在身后,坚定地举剑站在他的身前。由于法术碰撞带来的冲击力,玄衣、黑发飞起,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墨玉蝴蝶,在那瞬间绽放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 可他却第一次发觉,原来她的身体竟是那样的单薄瘦弱,既陌生,又似乎有一些……熟悉。 不知为何,十堰喉间突然涌出一股腥甜,猛地咳了出来。 听到身后声音的时央神情越发冷冽,挽了个剑花将那道法芒给击了回去,那道法芒就又被打到了青衣道人身上,直接将青衣道人的身体击飞出去,撞到树上后摔下,“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至少比十堰咳的多得多。 “时央……”十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轻声唤她。 自从华姜因为竞选罗衣教圣女之事被其同门强行掳走,他为了救华姜放弃好不容易求来的入门机会一路朝西而来,又因为华姜与时央大吵一架、分道扬镳。 他仍记得吵完架那天,时央抱着剑头也不回转身离开的模样。可为什么,她又会在这里出现? 十堰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喜悦,还带了点得见熟悉之人的委屈,只巴巴喊她:“时央……” 她身子一顿,却没有回头。对面还有战斗力的十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立马祭出法器,向着时央打来。 时央的剑,就像月光一般美丽、清冷、孤傲,却又好似在迷人的背后,隐藏着重重杀机。 几道剑芒闪过,十堰甚至还来不及说话,那些人的头颅便“咕噜咕噜”掉到了地上,面目十分狰狞,像是死不瞑目。 他印象中的时央,是个会甜甜叫他哥哥的爱笑姑娘,也是个神秘高贵的千年剑灵,更是他心中已然暗暗承认的“妹妹”……她有很多种样子,可他从未见过这般陌生的她。 就好似脱去了华丽甜美的外壳,露出了原本冰冷锋利的内在,让他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她早就不是人了,她是个剑灵。 时央随意地甩了甩剑上的血珠,然后朝着瘫在地上惊慌大叫、拼命往后躲的青衣道人走去。 “别、别杀我!我可是长天门的人!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十堰!对,十堰!是大哥错了,是大哥鬼迷心窍,求求你,饶过大哥这一次吧,求求你……” 青衣道人身受重伤自知不敌,便拼了命地朝向他走过来的时央及其身后的十堰磕头,血糊了满脸,看起来煞是可怜。 少女置若罔闻,举起了长剑。 “别!!!”十堰终于回过神,把那股看到满地人头的恶心感使劲压了压,连忙喊住时央:“时央,别杀他!!!!” 她没有回头,只是停在了那里。 见状,十堰一喜,赶紧试图说服她:“他、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对!我……”青衣道人大喜过望,连忙想要解释。 只是话音未落,青衣道人的人头便也落地。那具无头身体的脖颈还汩汩冒着血没倒下,头颅却已经滚落到了草丛里。 十堰正好对上了那颗头的眼睛。 他实在忍不住,爬起身扶着树就吐了起来。 一边吐,他一边又忍不住回忆起了与时央的初见。 那是一座巨大恢宏的帝王墓,传言里面葬着陈朝的开国皇帝。他和华姜无意间误入其中,古墓里杀机暗伏到处都是陷阱,两人九死一生才到达了古墓的中心——高高的皇座之前。 那高座之上,无数巨大的玄冰铁链锁着一把孤零零的剑。 他看到那把剑就心痛如绞,华姜用力扶着才没有倒下。 而那把剑,就是时央。 十堰吐完了,看了眼时央递给他的手绢,没有接过。 他踉踉跄跄地顺着水声走到了溪边,而她一直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句话也没说。 “我原以为……”他蹲下身,用手舀水漱了漱口,“你虽是剑灵,但仍存有人性。” 他抬起头看着身旁的少女。失去了以往笑容的她,仍旧是那副被时光冻结住的美貌,仍旧是那身仿佛深不见底的凤纹玄衣,仍旧是那双干净清澈到什么也容不下的眼睛。 容不下这世间万物,自也容不下生命。 “时央。”他站起身,“我对你很失望。”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他出现了幻觉——她的脸上为什么会有难过呢? 可等他眨了一下眼睛,那副神情便已然消失、荡然无存了。 “是啊,我早已不是人了……” 她只是轻轻地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灵体逐渐消散,最后归于长剑内。那把剑“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洁白无瑕的剑体也沾染了些许泥土。 空气中仿佛还飘散着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 ——“对不起,哥哥。” 十堰定定地看着那把剑好一会儿,才把剑拾了起来。 他一向都不懂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果华姜是个华光溢彩的琉璃瓶,瓶身反射出内里透明的模样。那么时央就是一个传承千载的白瓷,或许外表纯净洁白,却从来都无法看清其内里是何模样。 想起之前华姜好几次因为不满时央对他告的状,又想起他们之前遇过的重重磨难,十堰叹了口气,将剑归于剑鞘,继续提着剑向西行去。 …… “啊!!!气死我了!!!” 季昭看着小禾气得转圈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剧本搁置在膝上:“怎么了?” “那个十堰!根本就不配做时央的哥哥!!!”小禾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她的小马扎上,“那些人都要杀死他了,他还为那些人求情!这也太圣母了吧!!” 季昭想了想,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其实手上没沾过血的人确实就是这样,总是会心软想放别人一马,但实际上有些人根本就不会领你的情。 “对吧对吧,昭姐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小禾眼睛一亮,然后又泄了气,“唉,你这么想也没用,也不知道时央什么时候才会发觉十堰根本就不是公子晏。温润如玉的贵公子跟傻白甜小男孩能比嘛!” 季昭摸了摸小禾的脑袋,似是无意地回了句:“说不定,时央其实心里也清楚呢?” 听到这话儿,小禾像是愣住了,不太明白:“她怎么会清楚,她都……” “也或许是我理解错了。”季昭笑笑,“等后面的剧本出来,大概就能清楚时央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也是。”小禾也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开始认真地给季昭削苹果。没一会儿,又突然随意地提了句:“对了昭姐,我听韩施琅的助理说,女二号周佳人要进组了。” 她翻剧本的手一停。 “她要进组了?” 小禾把削完的苹果切成块,装在洗好的食盒里递给季昭:“是啊,女二号云何往的戏份与男二号狄斯的戏份都在第二世,前世的戏份已经拍完了,那他们便准备进组了。” 说完,她又幻想了一下:“上清门大师姐与魔界尊主……哇塞,这个cp也好好磕!” 季昭一边吃着苹果一边附和地点点头,一副你说得都对的样子,手上却暗中打开了手机,悄悄地在百度搜了一下“cp”的含义…… …… 此时,一辆正堵在马路上的保姆车内。 “季昭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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