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先生又想骂人了。 不过这一看,倒是也让孔先生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向红鱼在暗地里制订了一套针对向晴的计划,务必要置她于死地!最重要的是,这些安排,全都瞒着已经回到了叶城的常名。 显然,向红鱼眼也还没有蠢到家,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情况,也下得定决心。 但在孔先生看来,终究是太迟了。 若是他,第一次气运流失,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当机立断,狠下杀手。 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所以哪怕现在向红鱼已经醒悟了,孔先生也不再信她。 他决定给向红鱼加一把火,免得她再受那些小情小爱的干扰,又出什么纰漏。 不过这把火要如何加,还需从长计议。 毕竟,别人不知道,孔先生却是太清楚向红鱼的真实身份了。 在孔先生看来,向红鱼主动舍弃凶煞之体,变成了人,实力自然也大打折扣,应付起来并不困难——当然,这并不代表他认为向红鱼的选择有错。恰恰相反,孔先生很清楚,正是因为向红鱼变成了人,他那个迂腐的师兄才愿意饶她一命,搏到这万中无一的生机。 但有得便有舍,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轻易算计对方。 所以他心里,对向红鱼多少还是有点忌惮的。要算计她,也须得想个万全的办法,他可不会像向红鱼那样,将主动权交到旁人手中,最后一败涂地。 好在孔先生早就习惯了未雨绸缪,这么多年,何止向君明夫妻在关注向红鱼,他也关注得很,甚至手里还搜集了不少与他们有关的东西,毛发、血液之类,还在向红鱼身上留下了暗手,如今自然都用上了。 孔先生将属于向红鱼的那一份生物材料取出来,然后又郑重地自怀里取出了那个被常名磕了一下的陶偶。 这东西他本来打算制成自己的替身人偶,用在关键时刻,但眼下,多年的谋划眼看就要出问题,这一关若是过不去,自然也没有以后了。 这就是那个关键时刻,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开始动手处理材料。 孔先生用煞气将向红鱼的毛发、血液与其他配料一起调和成了一种十分浓重的汁液。那汁液泛着不详的血光,既凶且邪,就算没有任何玄学知识储备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孔先生却非常满意,他欣赏了许久,才取出一把小刀,割开自己的手腕。 血液滴入汁液之中,竟不需要动手调匀,就自动与之融汇了。那血光也越发妖异,看起来甚至隐隐有了几分活性,在容器里轻轻晃动着。 最后,孔先生试了试,确定浓淡得宜了,便取出一张黄符纸,用笔沾着汁液,在纸上挥笔写下了向红鱼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然后他将这张符纸,以一种特殊手法折好,从陶偶底部的小孔处塞了进去,然后堵住了这处孔隙。 最后一步,孔先生用剩下的汁液,将整个陶偶都涂抹了一遍。 于是,那种凶恶邪异的感觉就又出现在了陶偶身上,尤其是它的眼睛,孔先生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让它的颜色比周遭其他部位都更深一些,让人能一眼注意到它的存在。 完成了所有的步骤,孔先生的消耗似乎也非常大,不仅出了一身的汗,连面容都显得惨白憔悴了许多。 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注视着手中的陶偶,眸中满是狂热与惊喜。 …… 向红鱼又一次从一片至暗的混沌之中醒过来。 最近,她开始频频做这个梦。 不,不是梦!向红鱼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双手用力抓紧身前的被子。那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属于她的记忆。 不是属于向红鱼,而是属于身为凶煞的她——五峰山那个被她破开的封印里,就是那样一片至暗的混沌,没有边界,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而她,在那混沌之中被囚禁了千年。 在这千年之中,外界沧海桑田、日新月异,甚至已经来到了科技兴盛的末法时代。而封印阵法之中,却好像什么都没变。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变,至少她变了。 无边的黑暗模糊了时间,模糊了感知,模糊了记忆,甚至模糊了她的存在……就连那滔天的恨与怨,似乎也都被模糊了,只剩下作为生灵的本能,徒劳地、一次又一次地冲撞封印。 那样狼狈,那样可笑。 但她最终还是成功了。她来到人间,她变成了向红鱼,得到了很多从未有过的东西,足以填满那千年的空虚与怨怒。 她是想好好生活在这里的。 所以,她绝不允许自己拥有的一切再被收回去。 向红鱼在黑暗之中睁着眼,忽然觉得眼睛似乎不太舒服,就像是用眼太久之后的疲惫,还有微微的刺痛,她抬手揉了揉双眼之间的鼻梁根,没有将之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在脑海里完善自己的计划。 或许是因为安静的夜晚很适合激发灵感,向红鱼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活跃,竟是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将这个原本只有雏形的计划,彻底完善了,甚至具体到每个步骤该怎么做。 虽然她觉得每一个步骤都已经烙印在脑海里,绝不会忘记,但向红鱼还是掏出手机,将之记录了下来。 等到全都写下来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在黑暗之中对着光屏看了很久,眼睛的刺痛更加明显。 向红鱼自从投了人胎,十八年来无病无灾,身体健康,没受过什么痛,竟觉得有些难捱。她躺了一会儿,还是下了床,准备去楼下接点热水来敷一下。 然而才一下楼,她就察觉到,客厅的落地窗边坐了一个人。 向红鱼扶着楼梯站了片刻,才调转方向走了过去。果然,坐在窗边的人正是常名。 客厅里没有开灯,这里是别墅区,外面也没有多少照明设施,光线暗淡得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但向红鱼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慌,总觉得现在坐在那里的常名是如此孤独而遥远。 其实常名一直都给人以这样的感觉,他本来也习惯了远离人烟,也让所有人对他敬而远之。 可是从前,向红鱼一直都是那个例外。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才是常名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结。 太一派的同门们信赖他,倚重他,甚至仰慕他,但却不会亲近他,而他也不敢稍有松懈,要对得起自己“太一派天才弟子”的名号。唯有在向红鱼面前,常名才能只做常名。 现在,常名忽然让他看到了这只对外展现的一面,向红鱼心中自然会生出不安。 何况现在的向红鱼,正要去做一件常名绝不会赞同的事,她在他面前,本来就心虚,自然会想得更多。 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头痛,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在常名身边坐下来,凑过去看他的脸,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常名就像是直到这时才发现她的存在似的,他的身体下意识地要往另一边偏,但在行动之前,大脑已经反应了过来,生生控制住了自己躲避的动作,于是身体就显得有些僵硬,像是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 “我……”他张口,嗓子一片干涩,“睡不着,在这里坐一会儿。” 然后他不等向红鱼反应,又问道,“你呢?” 向红鱼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头痛,她抬手扶了一下太阳穴,说,“有点不舒服。” 这一句话,终于让常名从某种奇特的状态之中抽离出来,又变成了那个喜怒哀乐皆形于色的常名。他伸手覆在向红鱼的额头上,皱眉问道,“是头痛吗?” “嗯。”向红鱼在他掌心下点头。 常名简单给她做了个检查,没有发烧,也没有其他症状,但这头痛来得突然,他反而更担心了,站起身道,“我送你去医院。” “还没到那个地步。”向红鱼连忙拉住他,“大半夜的,就别折腾了。只是头痛,我想着,接点热水敷一下就好。” 常名不说话,她又道,“要是天亮了还痛,或者下次又发作,就去医院,好不好?” 常名终于妥协,捏了捏她的手指,说,“那你坐着,我去烧水。” 向红鱼这才松开了手,目送他走向厨房。 家里本来就有热水系统,反而是热水袋没有找到,常名只能用玻璃瓶装了热水,再用厚毛巾裹上几层,试过温度不会太烫,才捧在手里走回来。他重新在向红鱼身边坐下,双手握着瓶子,按在她的额头上,问道,“这样可以吗?” “可以。”向红鱼感觉这东西硬邦邦的,不由伸手摸了一下,问道,“你拿什么装的水?” “玻璃瓶。”常名说。 向红鱼不由笑了起来,“你怎么想到的?” 这个人总是这样,笨拙,却真诚。正是因为常名是这样一个人,向红鱼才会将他看得这样重。 可是…… 这两个字从脑海里掠过,向红鱼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可是她却不是常名以为的那种善良纯真的女孩子,所以,她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去维护这个形象,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阻拦她想要做的事,那唯有常名。可是,在那最关键的一刻,在她下意识地寻求他的支持时,常名没有出现,她只能自己做了决定。 现在万事俱备,已经回不了头了。 向红鱼闭着眼睛,也许是夜太寂静,也许是头痛有些恼人,又或者,是常名捂在她额头上的手太过温暖,总之,从那时到现在,始终萦绕在她心间的不安,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她难得地陷入了一种无法挣脱的软弱之中,急需做点什么来确定自己依旧掌控着一切。 所以在毛巾渐渐冷却,常名准备起身去更换热水时,向红鱼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一双眸子亮得惊人,伸长手臂,自身后环住他的腰道,“别走。” 常名没有解释,也没有推开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站着。 直到向红鱼的手指开始描摹他腰腹间的肌肉线条,似挑逗,又似无意,常名才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别闹。” 他像是很累了似的,终于不再像一座雕塑那样站着,后退一步重新坐了下来。向红鱼不得不松开他,但在他坐下之后,她就又重新缠了上来,斜倚在他身上,双臂环着他的脖颈。 他们离得很近,呼吸相闻,上半身紧紧相贴,常名能够透过薄薄衣料,感受到她的柔软与曲线。 他的脸立刻就烧了起来,热度从脸颊到脖颈,再蔓延到全身。 但也是这一把无形的火,让常名意识到自己正踩在一个非常危险的边界上。那种站在悬崖边上凝视深渊的感觉让他微微眩晕,也让他意识到,向红鱼也与他处在相似的境地之中,甚至可能比他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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