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萧景廷移开目光,薄唇扯出一抹微凉的弧度:“又是一个痴情男人啊。” 陆知晚为这没来由的话愣了下,什么叫做“又”,他说的“痴情”是在反讽? 不等她想明白,萧景廷忽然朝她抬了抬手指:“过来些。” 陆知晚轻眨了下眼,抬步上前:“陛下。” 萧景廷上下打量她一遍,视线落在她微红的眼眶时顿了下,又飞快挪开,低头撸着怀中的猫,漫不经心地问:“你可恨他?” 当然恨了!吃绝户的骗婚死渣男,人人得而诛之好吧。 但陆知晚抿了抿唇,没立刻答。毕竟这是在孝道大过天的古代,大兴朝历代君主也推崇仁孝治国,陆骏固然可恨,可自己作为子女,若论父亲是非,也是能被治个不孝之罪的。 也不知萧景廷突然问这么一出,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纠结好一番,陆知晚还是说不出违心的话,双拳握紧,一副“豁出去”的壮烈表情,字正腔圆地回道:“恨!” 这诚实的回答说出后,殿内陷入了一阵静谧。 陆知晚也不禁屏住呼吸,悄悄觑着面前的男人,见他冷着面庞一副瞧不出情绪的模样,心下惴惴,难道自己选了个错误答案? 就在她快要扛不住这份静寂打算认怂时,榻边男人忽的低笑出声:“好一个恨。” 陆知晚怔怔抬眼,什么情况? 犹如冰雪消融,方才还板着的英俊脸庞此刻透着凉薄笑意,那双好看的狭长眼眸定定看向陆知晚:“既然你这么恨,那朕帮你报仇,杀了他们可好?” 杀、杀了? 虽然他是笑着说出这话,但陆知晚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只要她点一下头,陆骏一家三口很快就会人头落地。 这种把他人生死权直接交到手上的感觉,并未叫她有多爽快,更多是一种说不出的慌张与恐惧——就如不久前,余明江将那张沾了鲜血的认罪书送到她面前,并告知她赵美人今早上吊死了,她当时只觉一阵寒意爬满全身,心下惴惴凄惶。 她的一句话,真要了一条人命,哪怕赵美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种能随意主宰人命的可怕权势对于受现代社会熏陶多年的陆知晚来说,实在是不小的冲击。 “怎么不说话?” 萧景廷敲了敲案几,浓眉微蹙:“不是说恨他们,现在又在犹豫什么。” 陆知晚恍惚回神,对上男人不悦的脸庞心下一紧,连忙答道:“陛下恕罪,嫔妾方才在想,若是直接杀了,实在太便宜他们了。不然将陆骏贬官,或者寻个由头流放到苦寒之地,叫他们生不如死……” 要是流放路上或者在流放之地撑不住死掉了,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萧景廷看着她这副神情,也明白什么,垂着眼皮,冷声评价:“妇人之仁。” 陆知晚:“……” 哪里妇人之仁了,她只是不想直接背负好几条人命的压力好吧。 算了,和这种杀人如砍柴的封建皇帝没什么好解释的。 稍定心神,她走到萧景廷身边,纤纤玉手勾住他的衣袖,撒娇般晃了晃:“陛下就发发善心,依了嫔妾吧,嫔妾知道您最好了。而且贬了官,还能给您省一笔俸禄,留在国库用作其他多好。” 萧景廷似被她这话逗笑,挑眉看她:“这么说,朕还得谢你?” “不敢不敢。”陆知晚摇头,十足十善解人意小白花模样:“嫔妾入了宫,便是陛下的人,从今往外自然一切以陛下为先,一切为陛下着想。” 萧景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摸着怀中的狮子猫淡淡道:“朕本想给你一个恩典,才给陆骏升迁。现下不升反降,旁人不知内情,还当你又失了宠。” 陆知晚闻言,眼睛都亮了:“陛下待嫔妾已经很好了,嫔妾感激不尽。不过陛下若真的很想再给嫔妾恩典,嫔妾也只好却之不恭……” 升位份、赐豪宅土地、赏金银珠宝,她都可以!! 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萧景廷嘴角轻翘,嗓音不疾不徐:“朕看你并非那种庸俗贪财之人,赏赐那些黄白之物反倒辱没了你,嗯,让朕想想赏你点什么好。” 陆知晚内心大喊:不,我就是庸俗贪财之人,快点拿银子砸死我,辱没我! “有了。”萧景廷微笑道:“等小彩云生了,朕送你一只小豹子如何。” 陆知晚:“……?” 大可不必。 *** 不管陆知晚愿不愿意,两天后,她还是被萧景廷带去了锦狸苑,亲眼目睹了小彩云生产全程。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母亲分娩都实属不易。 看着小彩云忍着苦痛煎熬,最后顺利生下四只小崽子,陆知晚激动得都要掉眼泪。是以当萧景廷将一只小豹子幼崽托到她手上时,她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这小家伙真的好萌好可爱。 念头冒出,陆知晚自己都愣了下,而后偷偷瞥向正蹲在小彩云身边喂食的萧景廷,心里嘟哝,她肯定是被这男人给传染了! 不过他这副耐心安抚小彩云情绪的认真模样,还真的……挺好看。 小豹子刚出生,离不开母亲,但萧景廷既说了要送一只给陆知晚,便让她给第一只小豹子取名,等幼崽长大一些,再送到她身边养。 陆知晚很想说,陛下你其实不用这么守诺,她也并不是那么想养豹子。但大好日子也不好扫兴,想着拖一日算一日,便先给那小豹子取名为“富贵”。 两人陪着豹子们大半日,直到暮色沉沉,方才回宫。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陆知晚脸上的红疹逐渐好转,后宫关于陛下独宠陆婕妤的局面也愈发清晰,其他妃嫔忿忿不平,皆跑到顾贵妃面前吐苦水。 永和宫每日清晨的怨气比乱葬岗还强,太和殿的朝臣们也对独宠之事有诸多不满,尤其赵美人身死、赵家满门被贬谪至巴州一事,更叫朝臣们警铃大作,纷纷上谏:“难道陛下忘了十五年前的珍妃之祸?想要效仿先帝,再宠出另一个奸妃吗!” 珍妃之祸,既是朝廷群臣的心病,更是皇帝乃至整个皇室深恶痛绝的过往。 这个罪名一抬出来,陆知晚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宫里众妃骂她:狐媚子! 朝堂臣子骂她:红颜祸水! 陆知晚问遍了身边宫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和她提及。甚至一听到“珍妃”两个字,那些宫人就吓得跪在地上,求她莫要再问,这弄得陆知晚一头雾水,同时也愈发委屈——被骂就算了,重点是为何挨骂她都不清楚,这珍妃到底是何方神仙,她怎么就要成第二个珍妃了? 于是这日萧景廷下朝后,她抹着眼泪,扑进他怀中嘤嘤嘤:“陛下,嫔妾委屈。” 萧景廷被温香软玉撞了满怀,有短暂错愕。 鼻尖涌入独属于女子的淡雅清香,他的手下意识握住那把细腰,待站稳脚步,他垂下眼,入目是她乌鸦鸦的鬓发和半边雪白的颊。 这段时间朝夕相对,这女人投怀送抱的姿势好似愈发娴熟。而他,也好似越发享受这份温热柔软的亲密…… 萧景廷黑眸微暗,难道,他真的太过宠她? “陛下,嫔妾虽在深宫,却也听到一些外头的风言风语,他们就是嫉妒,见不得嫔妾和您恩爱,您可要替嫔妾做主啊……” 萧景廷薄唇轻抿,刚要开口,耳畔忽的钻进一道奇怪的声音—— [狗皇帝要宠我,凭什么就骂我一个?当宠妃也太难了吧!] 这个声音…… 看着怀中娇柔乖巧的美人,萧景廷眯起黑眸:“狗皇帝?”
第15章 正靠在男人怀中啜泣的陆知晚怔了下,抬起头,泪眼朦胧迎上男人幽邃的目光,有些不确定:“陛下方才说什么,嫔妾没听清。” 盯着面前这张尽显无辜的脸,萧景廷眉心轻蹙,难道方才是他的幻听? 下一刻,又听一道声响传来——「狗皇帝盯着我干嘛?难道我的妆哭花了?」 萧景廷才将松开的眉头又拧紧,这次声音清晰无比,可以肯定绝非幻听。 可她的嘴唇未动,他为何能听到声音,难道她会腹语? 念头才起就被打消,不可能是腹语——除非她想死,不然为何叫他听到这些。 “陛下,怎么了?” 陆知晚被男人奇怪的眼神看得不大自在,身子也从他怀中离开,局促地扯了扯衣袖。 「难道他也听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觉得我是什么红颜祸水,打算冷落我了?别啊,我只是想混口饭吃,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过,骂我红颜祸水也太冤了吧!」 听着这话,再看她那张紧绷无措的小脸,萧景廷摩挲指腹,淡声开口:“朕无碍,只是瞧着你脸色不大好。” 陆知晚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的脸,红唇轻撇,顺着杆诉苦:“外面那么多人骂嫔妾、恨嫔妾、巴不得陛下快快冷落嫔妾,嫔妾成日担惊受怕、惶惶不安,脸色能好么……” 萧景廷颔首:“既如此,请个御医来给你瞧瞧。” 陆知晚一怔:“那倒不必麻烦……” 萧景廷道:“不麻烦,什么都比不过爱妃的身体重要。” 「爱妃?我什么时候成他爱妃了?咦,这男人咋的突然这么肉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萧景廷黑眸轻眯,睇着眼前呆愣原地、笑容生硬的陆知晚,心下嗤笑,这就叫肉麻,那她平日说的那些情情爱爱之语岂非肉麻的祖宗。 面上却不显,径直上前两步,一把牵住陆知晚的手,往内殿走去:“莫要讳疾忌医。等御医过来,顺便给你请个平安脉,好好诊断一番。” 陆知晚诧异啊了声:“前几日张御医已经给嫔妾请过平安脉了。” 萧景廷道:“前几日是前几日的脉,今日的你已不是前几日的你,自要让御医再好好看看。” 前些日他可听不见她的心声。 至于为何今日突然听到,得先让御医好生诊断,看看是否她的身体出了异样。 陆知晚听得萧景廷的话,心下不禁吐槽——「还今天的你不是前几日的你咧,这狗皇帝是学了唯物辩证法吗?算了,叫御医就叫御医吧,反正看医生也不要钱。」 稍定心神,她弯眸朝萧景廷浅笑:“陛下如此关心嫔妾,嫔妾实在感激不尽。” 萧景廷瞥过她乖巧笑意,眼神轻晃。 他就说这女人一直在跟他演,果真如此。 半个时辰后,余明江便领着张御医匆匆赶来。 因着治疗脸上红疹之事,陆知晚和张御医也熟了些,简单寒暄后,张御医便依吩咐替她请脉。 一炷香过去,张御医收回搭在陆知晚腕间的手,又将遮挡的丝绢拿开,起身恭敬回话:“陛下,婕妤脉象从容流利,不浮不沉,足见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4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