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意思,还不止一个藩王有异心?也对,江山谁不爱呢,何况现在坐江山的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我要是藩王,有兵有钱有野心,也想出手搏一搏,富贵险中求嘛。」 「就目前看来,为了日后长长久久的安定,削藩得提上议程了。一个(豫章)王也是打,另外什么建邺王、河西王,也一并处理掉得了。」 她这边暗暗想着,全然没注意到上首之人投来的复杂目光。 而大殿之中,朝臣们也就如何处理这些人犯议论起来。 讨论的结果无外乎三种情况,一部分觉得该以仁政为主,那几个涉嫌与藩王交往过密的可判得重些,至于那些造谣传谣的人数太多,若是全杀了,难免叫百姓人心惶惶,应当施行仁政,小惩大诫才是。 一部分觉得此次事件发酵太过,若不快刀斩乱麻,严厉处置,将会继续影响皇室的威严与皇帝的名声。还有一部分臣子比较中庸,赞同杀一批,放一批。 陆知晚听得他们辩来辩去,只觉自己就像是个墙头草,一会儿觉得这个说得对,一会儿觉得那个很有道理,到最后她选择纠结症都犯了,犹犹豫豫迟迟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还好我不是皇帝,这也太难选了!比中午点外卖要难上一百倍!」 「也不知道萧景廷会怎么办?」 她这般想着,下意识往上首看去。 高大龙椅之上,那一袭赤金龙袍的男人端坐着,冕旒后的冷白脸庞一片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当她目光看过去的刹那,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似也往她这边瞥了一眼。 陆知晚愣了下,连忙垂下头,心里碎碎念:「首先排除一个错误答案,全杀肯定是不行的,毕竟快四百条人命,这一杀妥妥一个暴君之名跑不了……刚才那位什么侍郎说的挺对,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少杀人的总是对的。」 “不可全杀,不可滥用刑罚。” 大殿之上陡然响起皇帝泠泠如沉金般的嗓音,众臣顿时屏息,齐刷刷看向上首。 陆知晚也不例外,心下诧异:「他竟然想的和我一样?」 “古语有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萧景廷不紧不慢说着,平静目光看向锦衣卫指挥使身上:“替张昭潜喊冤的那两个书生,革了功名,赶出京去。至于那四个与藩王来往密切的,暂且收押,你仔细盘查,待证据齐全,与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公开刑讯。那几百个传谣造谣者……” 长指在雕龙扶手上轻敲了两下,他道:“挑上八个……” 八个刚说出口,他扫过柱旁那道不起眼的娇小身影,改口:“六个。挑六个跳的最厉害的,带去西市口,割舌示众,待刑罚完毕,与其他一干人等罚银二十两,赶出京城。” 众臣听得如此具体的吩咐,皆是一怔。 自打陛下登基以来,除了对修建锦狸苑这般上心,对其他事务皆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便是要做出决策,也都是让朝臣们自行辩议,再由内阁权衡出最妥当的方案,交于陛下审阅批红。 像是今日这般,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既然皇帝有了指令,且这指令也较为正常稳妥,朝臣们自也恭敬听令。 待这场朝会结束,文武百官们走出太和殿,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不免提到皇帝今日的异样。 “陛下今日竟然有在认真听政,实在难得。” “大概是这案子牵扯人数太广,且又涉及藩王、后宫,自要多上些心。” “若是陛下能一直这般勤政,那这张昭潜死得也不算太冤……” “你不要命了,这话岂敢乱说的。” 几名绿袍官员皆悻悻地压低了声音,不该再多提。 而离他们不远,次辅邹德民与顾首辅并肩走着,说罢皇帝的旨意,又似随口感叹了一声:“今日殿旁左侧那个小太监似有些面熟,顾公可有觉得?” 顾首辅面庞肃了三分,唇角微抿,再次看向次辅,他语气平淡如常:“一个小太监而已。” 次辅眉心微动,面上舒展笑着称是:“应当是我眼花了。” 行至东角门处,二人分别上了轿。 望着天边被云层挡了半边的太阳,顾首辅眯了眯眼,沉吟片刻,招手吩咐身旁太监:“劳烦去慈宁宫禀报一声,午后老臣求见太后,有要事相商。”
第30章 午后, 云层厚厚积压,山雨欲来的天气令人沉闷气短。 慈宁宫后的小花园里,宫人们恭敬站在赏心亭外, 凉亭之内,顾太后与顾首辅对座品茗。 茶香幽幽, 氤氲水雾模糊了顾太后的面容,她浅啜一口,放下杯盏:“兄长所说,哀家都知道了。皇帝那边哀家会提醒一声,至于昭妃,哀家也会找她聊聊。” 顾首辅颔首;“人心有偏向, 这无可厚非,然陛下是皇帝,须得知晓雨露均沾的道理……珍妃之祸便是前车之鉴。” “昭妃这孩子和珍妃不同, 阿寅和先帝也不同。” 修剪精致的指甲轻刮了下杯壁, 顾太后轻笑:“先帝是要美人不要江山, 阿寅他嘛,从一开始就没想当这皇帝。他是个性情至纯的孩子, 我至今还记得当年将他寻回来,他黑黑瘦瘦, 豆芽菜似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那回他与哀家说的第一句话,是问那些老虎哪去了?还叫哀家发誓,决不能伤害它们。” 说起初次与萧景廷相见的情形, 顾太后眼角泛起慈爱浅笑, 直到触及顾首辅严肃的面庞,她笑意稍敛:“兄长官做得越大, 脸上的笑却是越发少了。” 顾首辅抿唇,仍是那副不苟言笑模样:“太后,我们现下在说关乎社稷的正事。” 顾太后不置可否,又喝了一口茶水道:“兄长要说的正事,哀家也说了会提醒陛下。” 这话就有些赌气的意味。 顾首辅皱眉:“阿蕙。” “我自己养大的孩子我知道,阿寅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糊涂蛋。至于昭妃,倘若她会做出什么危害陛下、危害江山之事,我也不会容她。”顾太后淡着语气说罢,抬手扶了扶鬓角:“兄长若无其他事要说,便回内阁罢。” 看着眼前年纪越长却越发任性的妹妹,顾首辅眉头紧拧,刚想开口,便见顾太后直接起了身。 “得去给菩萨烧香了,我就不送兄长了,你请自便。”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鬓间那凤钗流苏轻晃两下。 一如当年她辞别家中进宫时,只那会儿鬓发乌黑如鸦,如今却掺了几根银发。 良久,顾首辅才收回目光,轻叹口气,起身随着宫人退下。 哪知前脚出了慈宁宫,后脚就见顾贵妃急哄哄地赶了过来。 “虞儿,你怎么来了?” “我听父亲来见姑母,这才赶来。”顾贵妃往慈宁宫方向看了看,疑惑:“父亲这么快就与姑母聊完了?” 顾首辅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轻咳道:“内阁政务繁忙,没空闲坐。倒是你,寻我何事?” 顾贵妃抿了抿唇,想着在自家父亲面前也没必要忸怩,便将左右宫人屏远了些,直明来意:“父亲,陛下宠爱陆氏,还破格立她为妃,现今闹得沸沸扬扬,内阁诸位大臣是个什么说法?” “祖宗规矩,内阁之事,后妃不可过问。”顾首辅肃声道。 顾贵妃讪笑:“女儿不是想打听国事,只是……” 她委屈撇了撇红唇:“陛下如此宠爱陆氏,就连我这个贵妃都要避其锋芒。现今她几乎夜夜都和陛下在一起,万一……万一她怀上了,母凭子贵,我该怎么办呀!” 她心心念念期盼的皇后之位,难道要被一个家世低微的岳州土包子抢走?这叫她如何甘心! “我知你着急,但这种事也急不来。” 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又是个急躁性子,顾首辅也怕她又做出些冲动之事。如今顾容予在江南当差,前途一片大好,若是因女儿在后宫做出傻事影响顾家的前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如今顾首辅倒有些后悔当年没听太后劝说,执意将女儿送进宫了。 压下心头悔意,顾首辅上前低语:“据我所知,陛下和那陆氏至今尚未同房,是以你完全不必担心陆氏有孕。” 顾贵妃惊诧,本想问“父亲如何知道”,转念一想,父亲在朝廷经营多年,内廷里的人脉消息自是比她灵通。又或许是姑母与他说的也未可知。 “陛下那不爱与人亲近的毛病都这么多年了,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顾首辅道:“你且当这昭妃是个治病的药引,等她彻底治好陛下这奇怪病症,我与你姑母自会替你打算。” 顾贵妃闻言,心下稍安,眉眼也舒展开来:“有爹爹这话,女儿就放心了。” 父女俩又寒暄了两句,便各自分别。 望着养心殿的方向,顾贵妃眸光沉了沉。 就听父亲的,权当那陆氏是个给陛下治病的药引…… 只要陛下能与女人同房了,那个陆氏就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 陆知晚原以为萧景廷是心血来潮才叫她一起早朝,没想到接下来三天,他每天都拖着她去上朝。 到了第四天,陆知晚实在撑不住了,顶着一对哀怨的黑眼圈,生无可恋:“陛下,明早臣妾能不能不去了?” 萧景廷面无波澜:“朕每日上朝,春夏秋冬,风雨无阻,你才三日而已。” 「可你是皇帝,我又不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大不了你不当皇帝,回家种田好了。」 陆知晚心下正腹诽,冷不丁听到男人开口:“你劝朕当明君时,可不是这般态度。” 陆知晚:“………” 那她也没想到当皇帝会这么辛苦,跟她以往对皇帝的认知简直大不相同。 连着三日上朝,相当于连着三天开早会,一开就是一上午。有时候一件小事都能叫那些朝臣们吵来吵去变复杂,她站在旁边听得又烦又困,恨不得叫他们都滚出去,吵出个结果再来禀告。 “陛下,非得每日上朝吗?” 「每日上朝也太折磨人了,也不是天天有重要的事要禀报,完全可以三天或者五天一次早朝,统一讨论,其余时间一对一开小会就好嘛。」 萧景廷慢条斯理打开一本折子:“这规矩是太//祖皇帝定下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合理的规矩就该改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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