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什么话,萧景廷听不太清,只看到她两片色泽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像徐徐绽放的花瓣,好看极了。 忽然的,他想亲她。 只是在他吻上之前,陆知晚“啪”得一下,再次捂住了他的嘴巴。她一双乌眸睁得老大,不可置信看着他:“你做什么!” 小小年纪就耍流氓! 萧景廷蹙眉,伸手将她捂着嘴巴的手拿开,沙哑嗓音透着几分困惑:“我不能亲你?” 陆知晚:“………” 名义上是可以的,但心理上,莫名有种和小朋友干坏事的古怪感。 “现在不行。” 她敛眸,正色道:“等你恢复了就可以。” 听得这话,他似霜打过的小白菜,好看的眉眼间掩不住的失落,长睫也如蝶翼般耷拉垂下。 「可是恢复之后,也不是现在的我亲你了。」 黯淡的心声如闪烁的萤光,触动地落在陆知晚的心上。 她垂眸,看着这紧紧抱着自己,丝毫不掩饰依赖的男人,好似透过这具高大健硕的成年男人身躯,看到一个孱弱黑瘦的小男孩。 少倾,她伸手捧住他的脸,缓缓俯身,在他额上落了下一个吻。 在他错愕又迸出奇异光彩的眸光里,陆知晚弯眸浅笑:“这个吻,是给现在的阿寅。”
第57章 中秋良夜, 月团圆,人团圆。 给醉酒的萧景廷喂过醒酒汤后,陆知晚想起他今晚还没吃月团, 便扶着他到窗边长榻赏月吃月团,全了这份中秋夜的仪式感。 “晚晚, 我想月娘了。”萧景廷懒懒斜靠在陆知晚的怀中,他不喜甜食,吃了半块豆沙馅的便不愿意再吃。 陆知晚也不勉强他,抬手撸着怀中男人毛茸茸的脑袋,嗓音放得温柔:“月娘是只有灵性的老虎,没准已经到天上当神仙了。” 萧景廷还有几分醉意, 慵懒乜着轩窗外的皎洁明月,黑眸轻眯:“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陆知晚哄孩子般:“有的吧。” 萧景廷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从前不信, 但若是月娘能成神仙, 那我希望是真的。” 陆知晚垂下眸, 暖色烛光里,男人神色是清溪般纯澈。 这样的神色出现在这样一张俊美成熟的脸上, 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美感,叫人生出保护欲。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陆知晚眼睫颤了颤,心下自嘲,我真是疯了,竟然心疼起男人。 “晚晚, 你皱着眉作甚?” 两根长指抚上她不自觉蹙起的眉心, 陆知晚回过神,低头就对上那双盛着疑惑的黑眸:“你不高兴?” 陆知晚摇头:“没有。只是在想事。” 萧景廷:“什么事?” 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聊法让陆知晚噎了下, 余光瞥了眼窗外的月亮,她随口瞎编:“听说中秋夜对着月亮许愿会很灵,我刚刚在想要许什么愿望。” 萧景廷也抬眼看了看月亮,又问:“那你想到要许什么愿望了吗?” 陆知晚思忖片刻:“我希望战事早日结束,王师凯旋,天下太平。” 这个愿望倒不是瞎编,而是此刻发自真心。 稍顿了顿,她低头看向萧景廷:“你呢,有什么愿望?” 萧景廷看着她,眸光微动,而后偏过脸,嗓音淡淡:“我也是。” 陆知晚眉梢轻挑,刚要开口,又听一道轻微的嗓音响起—— 「还希望晚晚能平安,一直和我在一起,永永远远。」 她眼底略过一抹诧色,低头再看,男人像头困倦的大老虎,已经在她怀中阖上了眼。 陆知晚哑然失笑。 少倾,她弯下腰,抬手搂住怀中之人,也平静地闭上了眼。 萧景廷,你快快好起来吧。 那日你跟我告白了,咱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谈个恋爱呢。 *** 大抵月亮上真的有神仙听到他们的愿望,中秋过后的第七日,前线传来捷报—— 辽东王萧宪趁着豫章连日暴雨,雨夜奇袭,攻进豫章府城,生擒了豫章王,不日便将班师回朝。 这捷报甫一传入京中,朝野内外欢声不断,喜气洋洋。 可陆知晚却无法完全高兴。 豫章王抓住了,可赵文绍带着萧宁宁跑了。 不愧是原著男女主,这个生命力堪比广东的蟑螂了。 只是豫章王被抓回京城,豫章的势力经过此番,也被狠狠挫败,再难起势,这种情况下,赵文绍还能逃去哪里? 与陆知晚一样喜忧参半的还有顾太后。 她倒不是担心赵文绍跑了的事,而是听闻辽东王在突袭时不慎受伤,腰腹中了一刀,伤得挺重。 刑舟留在豫章打理战场,搜寻赵文绍和萧宁宁下落,辽东王先行回京养伤。 辽东王回到京城时,正是深秋意浓。 陆知晚眼见顾太后在宫里忧心忡忡,难掩牵挂,忍不住道:“太后若实在担心,就出宫探望王爷吧。” 顾太后被她这大胆的提议惊住,好半晌才寻回嗓音,脸色发白地看着她:“这怎么行?” 陆知晚道:“有何不行?” 顾太后唇瓣翕动,讷讷出声:“哀家是太后,他是王爷……是哀家的小叔子……哀家若是出宫探望,于礼不合不说,若是传了出去,又要生出许多流言蜚语,不妥不妥……” “那就偷偷去。” 反正殿内宫人屏退,没了外人,陆知晚说话也胆大了些。她看向顾太后,轻声道:“您若想去探望,有的是办法出宫。先帝能乔装打扮,出宫微服私访,您为何不行?您可是太后,是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稍作停顿,她又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般:“反正陛下才五岁心智,您真出宫了他也不知道。” 顾太后仍是惊愕,看向陆知晚的目光像看一个离经叛道的怪物。 陆知晚也知方才那话对于一个深受传统规矩约束的女人来说太过荒唐,她只是仗着顾太后心善脾气好,不会与她计较,心智五岁的萧景廷也对她百依百顺,再加之她也挺同情顾太后和辽东王的经历,见顾太后郁郁寡欢,是以多提了这么一嘴。 “太后恕罪,臣妾失礼了。” 她端端正正给太后行了一礼,掀眸看着眼前这位美妇人的神情,小心斟酌着措辞:“臣妾只是不忍太后您为此事烦忧。人生在世三万日,过一日便少一日。您和辽东王今生错失良缘,本就是一大憾事。如今他出征重伤,同在京城,仅一堵宫墙之隔,您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探望他一回,却因种种顾虑而踟蹰不前……” 见顾太后抿唇不语,似有意动,陆知晚叹口气,苦笑道:“臣妾也是看陛下如今成了这样,才生出一种有花开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之感。若是早知陛下会这样,臣妾应当在他意识清醒时,就与他诉说心中爱意,何至今日……” 对着一个五岁的灵魂,关于男女之情的喜欢再不可能说出口。 顾太后听出她语气中的遗憾,眼中也浮出一阵淡淡惆怅,温声宽慰她:“昭妃,你莫要太沮丧,哀家已命人去宫外寻访名医,皇帝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希望如此吧。”陆知晚扯了扯嘴角,再次定神看向顾太后:“至于是否探望辽东王,全凭太后您的心意,臣妾不过提一嘴,您莫要往心里去。” 说罢,她起身与顾太后告退。 水晶珠帘晃动着,金碧辉煌的殿宇内,只余一室静谧的寂寞。 顾太后坐在榻边魂不守舍,一旁的嬷嬷见状,递上温热茶水,轻声关怀:“主子,您怎么了?从昭妃退下,您就一直心不在焉。” “哀家……唉。”顾太后接过那细润瓷杯,盯着杯中浮起的茶叶,热气氤氲得眼角有些湿润:“先帝去世那年,萧宪曾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那时宫里乱作一团,萧宪兵权在握,离皇位只差一步之遥。 他有办法给她改换身份,让她成为他的皇后。 她拒绝了他那离经叛道的大胆想法,坚持要辅佐先帝唯一血脉坐上龙椅。 他从不会违逆她的心意,只要她想,他都会去做。 于是她留在皇宫成了太后,垂帘听政,他回到辽东戍边,保卫小皇帝的疆土。 一晃过去这么多年—— “哀家为别人活了大半辈子,他又为哀家活了大半辈子……” 握着杯盏的手指捏紧了些,顾太后再次抬眼,温婉眼神多了几分坚定:“这一回,哀家想遵循自己的心意。” 嬷嬷愣住,完全不知昭妃是和太后说了什么,竟叫一向最注重礼数规矩的主子有了这般荒唐的想法。 她这边还想再劝,顾太后动作轻缓地放下手中杯盏,起身往内殿开始欢欢喜喜挑选起见面的衣裳与首饰。 犹如挣脱蚕茧的蝶,双翼展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明明已是深秋,满殿春意盎然。 明明已年过半百,却恍若光阴倒退二十年,她还是顾府闺房里那位温雅端庄、诗画作情笺的顾家小姐。 * 陆知晚并不知她那随口一句提议,竟真叫顾太后听进了心里。 从慈宁宫离开后,她便直接回了养心殿。 五岁的萧景廷每日都要午睡,这也是陆知晚唯一能出来放风的机会,不然其他时候,他都寸步不离地黏着她,恨不得成为她的人形挂件。 每每看到他这么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赖在她身边,时不时来一个熊抱,她都有些精神恍惚,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现在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偶尔看着萧景廷的安静睡颜,她也会忍不住思考,按照这男人的黏人程度,万一以后他们真的有了孩子,会不会也这样黏人? 一个黏人精就够呛的,再来一个,她真的不要活了。 胡思乱想间,人已到了养心殿。 余明江的伤养了几月,业已大好了,见着陆知晚回来,连忙迎上前去:“娘娘您可算回来了,陛下今日醒得早,一直在问你呢。” 这甜蜜的负担叫陆知晚扯唇苦笑:“知道了。” 她提步走进殿内,绕过雕花屏风,便见长榻上,那宽袍博带的俊美男人披着一头黑发,眉眼恹恹地趴在窗边。窗外开得浓艳的枫叶,衬得他本就冷白的脸庞愈发清透,眉眼如墨,鼻梁高挺,真是好一副深宫美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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