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早命司机调转方向,无奈摸了摸傻妹妹的脑袋:“回去看看那个老和尚会扯出些什么,如果真有道行,自然最好。如果是弄虚作假的骗子……大不了就花点钱呗,你高兴就好。” 陆知晚一脸感动,又往陆知早怀里蹭:“姐,你最好啦。” “别肉麻。” 陆知早嘴上嫌弃,却也没推开她,只拍着她的背叹道:“我倒希望那老和尚真有本事,省得你成日郁郁寡欢,叫人担心。” *** 天奉二十一年,大兴朝。 初秋清晨,位于京城南郊的一座尼姑庵佛香袅袅,清幽静谧。 前豫章郡主、今纯仪比丘尼萧宁宁做完今日的早课,便按照往常习惯,前往供奉长明灯的小佛堂祈福念经。 自三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劫法场事件,她收敛了父母尸骨,便在这皇家庵堂落发修行,每日吃斋念佛,为父母、为在豫章之乱死去的将士们、为皇宫里那位始终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祈福—— 两年前削藩政策全面落实后,皇帝见局势稳定,便不顾朝臣阻拦,遣散后宫,并立昭妃为后。 此等荒唐行径,在朝野内外都掀起轩然大波,世人皆言今上与先帝一样都被妖女迷惑,祸乱朝纲。 对于这些骂声和反对,先帝是强势打压,今上却是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时间一久,文武百官们骂着骂着也骂不动了,毕竟皇帝除了在后宫问题上表现得不正常,国事之上英明果决、锐意勤勉,足以称得上一代明君。 百官们渐渐也和顾太后一样认命,遣散后宫就遣散吧,活死人当皇后就当吧,实在不行再过几年,从宗室挑个聪慧心正的孩子好好培养,一样可以继承大统。 于是皇后之事便这样落定。 世人皆知,皇帝挚爱皇后,哪怕她连年病重,卧床不起,皇帝仍细心照顾,不离不弃。 这原本被百官们强烈反对的事,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演变成百姓口中的一段佳话。 而萧宁宁也感念着皇后当年的一句叮嘱,叫她得以在这庵堂里安度余生。 她给皇后供奉了一盏长明灯,日日夜夜期盼老天庇佑,叫皇后早日醒来。 这盏灯一点就快三年,长明不灭。 然而今日,明明门窗关闭,无风无雨,属于皇后的那盏灯却忽明忽灭,摇曳不断。 萧宁宁看得眼皮直跳,忐忑不安。 请示过庵堂主持后,立刻派人将此事禀进皇宫,告知皇帝。 一切与皇后相关的事,皇帝总是十二分的上心,听到庵堂长明灯的怪事,他连朝会衮服都来不及换,直接从太和殿驭马赶来。 “贫尼拜见陛下——” 一袭灰色尼姑布袍的萧宁宁躬身朝来人请安。 “免礼。” 男人低沉且浑厚的嗓音响起,又透着一丝罕见的急色:“她的灯在哪?” 萧宁宁也不敢耽误,连忙引着皇帝进入小佛堂:“陛下这边请。” 不大的朴素佛堂内,黄色幔帐逶逶轻垂,盏盏长明灯辉煌明亮。 萧宁宁小心觑着万千灯盏前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三年没见,他依旧俊逸非凡,只是那深邃眉眼间更添一份上位者的威严稳重,乌黑鬓角也依稀可见几根银丝,足见这富有四海、大权在握的帝王,这几年过得并不快活。 此刻,他神色肃穆地盯着那盏摇曳不断的长明灯,薄唇紧抿,狭眸中却燃起一阵明亮的光。 “晚晚,是你吗……” 男人嗓音喑哑,修长大掌抬起,试图去碰那团火焰。 萧宁宁见状,连忙劝阻:“陛下小心!” 这一喊,叫皇帝如梦初醒,手指顿在火焰半寸处。 他实在太想她。 哪怕知道火焰会灼伤手指,仍期望着这是她的化身,能再碰触到她。 萧景廷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看向萧宁宁,似在责怪她的打搅。 那锐利冰冷的眼神,叫萧宁宁脖颈僵硬,低下头悻悻道:“陛下,若皇后娘娘有灵,定是不愿见到陛下受烈火灼伤。” 萧景廷闻言,抿唇不语,只垂眸盯着那依旧古怪跳跃的灯火看了好一阵,才偏脸看向萧宁宁:“这长明灯忽明忽灭,可作何解?” 萧宁宁被问住,面露尴尬:“贫尼道行尚浅,也不知这是何意,是以才请陛下您前来一观……” 萧景廷:“………” 萧宁宁:“………” 小佛堂内一时陷入迷之尴尬。 就在萧宁宁准备去请主持解惑时,那盏不断闪烁的长明灯忽的“啪嗒”一下,灭了。 萧景廷面色骤然一沉。 萧宁宁也大惊失色,惶惶不知所措。 长明灯灭,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难道宫里那位…… 周遭气氛霎时变得凝重,萧景廷也意识到不好,不再停留,铁青着脸,疾步往外奔去。 眼见那背影如风般闪过,萧宁宁怔然站在原地,一颗心狂跳不已,只觉自己今日叫皇帝来实在是自寻灾祸,万一皇后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思及此处,她猛地打了个颤,再次抬眼,却见方才那盏灭掉的长明灯,竟然又亮了起来。 萧宁宁揉了揉眼睛,望着那安静燃烧的光亮,久久惊愕。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2章 暖融融的秋阳笼罩着偌大的紫禁城, 层层叠叠的琉璃瓦在午后阳光照耀下,折射出金碧辉煌的浓郁光彩,愈发显出皇城的威严气派。 养心殿前, 萧景廷紧勒住缰绳,动作利落地从马背翻下。 袍带翻飞, 白玉燮龙纹腰带上系着的玉佩也叮当作响。 随行的侍卫一口气都没来及得喘,便见皇帝疾步如飞,迅速跨过那一层层汉白玉台阶,好似半点都不知疲累。 “陛下,您可算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余明江快步赶了出来,见着迎面赶来的帝王, 连忙请安:“老奴刚准备派人去请您——” 话未说完,他的肩膀便被皇帝一把按住,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闪动着急促的光:“皇后可还好?” 余明江被皇帝那卸胳膊的手劲掐得倒吸一口凉气, 又听得他问起皇后, 不禁疑惑, 难道陛下有千里眼不成,不然如何知道皇后这边有动静了! 他来不及多想, 扬起个灿烂笑容就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天爷一定是感动于您的诚心,这才叫皇后娘娘重新醒了过来!” 那按着手臂的大掌猛然一顿,而后是皇帝难以置信的磁沉嗓音:“你说什么?” 他语气带着些许轻颤:“皇后…醒了?” “是啊, 皇后醒了!”余明江重重颔首, 抬眼见着陛下恍惚怔然的模样,心下不禁发酸。 这三年来, 陛下一个人是如何熬下来的,外人不知,他这个贴身伺候的老太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皇后娘娘昏迷的头三个月,陛下始终坚信她只是毒性未解,才迟迟未醒,是以广贴皇榜,全天下征集名医,凡是能治好皇后的,黄金万两,封官拜爵,世袭罔替。 可一个个名医进宫,用尽天南地北各种偏方奇招,皆束手无策。 陛下不死心,又请来一大批高僧名道,替皇后娘娘诵经招魂,甚至不惜以血入经书,以向苍天表明诚心。 纵然他以血入墨抄了一本又一本经书、画了一道又一道符咒,皇后依旧不省人事,毫无动静。 前两年里,他尽人事,将他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第三年,他大抵是认命了,不再折腾寻医问药、求神问道,只要她的躯壳还有温度,她的呼吸尚在,他权当她是睡着了。 他会给她修剪指甲、头发,会给她擦脸沐身,偶尔得空,会抱着她一起赏花赏月看晚霞。 这些行径,初看诡异荒诞。但一日日过去,宫人们也都习以为常,反正他们这位陛下从小到大都不怎么正常。 世人皆赞皇帝对皇后不离不弃,余明江却清楚,皇后才是陛下的精神支柱—— 若皇后真的断了气,陛下的心气儿怕是也要跟着散了。 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年坚守,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陛下,您快进殿瞧瞧吧,皇后娘娘也盼着见您呢!”余明江笑着又提醒一遍。 萧景廷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大步往殿内走去。 可才走两步,他又折身返回。 余明江微愣:“陛下?” 萧景廷站在他面前,一向稳重从容的脸庞罕见露出一丝局促:“大伴儿,朕现下看起来如何?” 就如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第一次约见心上人,他抬手理了理袍袖,又扶了扶玉冠,仍觉不够完美,浓眉拧起:“不然朕先去沐浴更衣,再换身新做的衣袍?” 余明江哭笑不得,掖着眼角哽噎:“陛下好得很,一如既往的风姿卓然。” 萧景廷闻言,薄唇轻抿:“真的?” 余明江点头:“真的,老奴以人头担保,皇后娘娘见着您定然满心欢喜,绝无任何不妥。” 有了这话,萧景廷才稍安心般,敛容握拳,抬手阔步朝殿内去。 望着那道颀长身影,余明江满眼欣慰,转身又对着天边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佛祖菩萨,求您保佑陛下和娘娘长命百岁,白首到老,莫要再为难他们了。” 鎏金香炉龙涎香浓,轩窗半敞,微风吹拂明黄色幔帐,绛紫流苏轻轻摇曳。 屏风后那又疾又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即将迈入内室时,又忽的停住。 萧景廷站在屏风后,呼吸急促,心跳狂乱,明明一直盼着这一日,可这一刻真的到来,反倒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他的晚晚,真的回来了么? 垂在一侧的长指握紧,他屏息凝神,终是迈出那一步。 才将绕过屏风,窗边镜台那道端坐的窈窕身影直直映入眼帘。 她还在描唇,听到动静,手持嫣红唇纸侧过身,隔着初秋干燥微凉的空气,美眸流转,灵动盈盈。 四目相接的刹那,周遭一切好似凝住。 萧景廷只觉浑身的血液好似也冻住,唯有胸腔间那颗心脏仍旧鲜活地、振奋地、乱了章法地聒噪。 窗牖照进的明净阳光里,那描眉点唇的美人儿明眸弯起,只一个眼神,就足以叫他肯定,是她回来了—— 他的晚晚回来了。 “陛下还愣着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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