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二岁发病以来,吃的药比日常饭食还要多,挨的金针就更别提了,人越来越轻减。 秦盛是国都城公认的英俊少年郎,本来还可以去润和帝身边行走,因为这病,行走之事黄了,甚至都没法向好人家的少女提亲。 愁啊,愁得秦观白头发都多了,愁得秦国公越发苍老。 秦国公望着儿子,黑子出手,断了白子后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啊,还是要练。” 秦观一脸惊愕,明明走一步看十步,怎么会? 秦国公笑了,皮笑肉不笑:“太子殿下比我们更着急,他的心疾最近频频发作,元日大朝会以后到家就喘不过气来,一定也在派人查访飞来医馆。” 秦观被四年挫败磨掉了希望:“阿耶……” 秦岫摇头:“秦家三起三落,挣得现下家业实属不易。即使没有希望,也不能就此放弃。我已经命人在国都城找寻疑难杂症的病人。” 秦观一怔:“送去飞来医馆?阿耶,医馆差人下山请桃庄村民上山是一回事,我们差人求医是另外一回事,他们会不会收?” “不白治,拜贴已经写到第六稿,厚礼早已筹集完毕,只等病人搜罗齐,就差人把他们送上去,看能治好几个?” 秦观也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点头。 秦盛狭长的凤眼在烛光的映衬下,瞳仁黑得发亮,正襟危坐,两只手紧张地握在拳头藏在袖子里。 …… 城北太子府寝宫里,太子撑着凭几喘个不停,太子妃着急地替太子顺胸口,小声问:“殿下,要不要传太医?” 太子摇头:“无碍。” “汤药还进么?” 太子扶着额头,先说了不进,但实在喘得厉害,又只能点头:“进。” 太子妃亲自端来汤药,递到太子手中时,忍不住偏过头拭去泪水,又趿坐到另一边替太子顺后背。 太子皱着眉头将汤药一饮而尽,随意搁了药碗,忍不住说了一句:“何时才是个头?” 太子妃的眼泪像决了堤一样落下,无声哭泣,想到这样哭不吉利,又强行忍住,整个人没有半点新年的喜悦,只有数不尽的哀愁。 “这些年是辛苦你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青梅竹马,哪能不了解? “说什么混话?”太子妃赶紧捂了他的嘴,不敢用力只是轻轻靠着。 太子顺便亲了太子妃的手掌心,两人相视一笑,说出深藏心底多年的话:“如果有个堪当明君的弟弟,何至于这般辛苦?” 太子妃见殿下主动提起话头,赶紧劝:“殿下这些年辛苦支撑,绝不能吃张天师派人送来的药,不然……”最怕的就是这个。 太子殿下笑,眼中仍然有光亮,慢慢打开了身旁的柜子,一个又一个锦盒摆放得整整齐齐。 太子妃吓得捂了嘴。 太子殿下轻声说:“心如明镜。” 太子妃打开一个又一个锦盒,里面有红艳得像朱砂的丹药,也有像绿松石纹路那样的丹药……有大有小,各色各种,唯独没有珍珠色的丹药,看着心里一阵阵发慌。 太子殿下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整个人慢慢缓了过来,呼吸也顺畅了:“瞧,又撑住了。” 太子妃凑到殿下耳畔,把亲信打探来的关于飞来医馆的消息透出来:“殿下,不只我们,打探的非常多,但张天师派出的爪牙被守山仙活捉,带上山去了。” “方才收到可靠消息,确定飞来医馆与张天师毫无瓜葛,桃庄上山的村民都得到了安置,这是画师送回来的。” 太子妃从宽袖里取出一个画轴,缓缓展开,是飞来医馆的正面图。 太子殿下再怎么镇定也没控制住惊愕的表情:“这些都是什么?” “已经着人等在桃庄,那些平民下山就会被问话,到时自然明了。”太子妃凭着凌厉的手段,一次次在紧要时刻护住太子殿下,也守住了自己的太子妃之位。 太子殿下看着飞来医馆的画,视线又在丹药锦盒上来来回回,终于点了点头:“好。” …… 不眠的人非常多,今晚特别多。 大般若寺的藏经阁内,位于四角的烛架熊熊,张天师和六位护法,趿坐成一圈,每个人的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中里或黑或暗,都不分明。 张天师天生长了一张佛相庄严的脸,特别圆润的大光头,双耳垂肩,慈眉善目,穿着金丝银线织就的袈裟,被烛光映着自带光环,打破长久的沉默,声音低沉且悦耳:“为何还没有动静?” 仿佛问的是日升月落平常至极的事,而不是关系到张天师和大小般若寺名声的大事件。 德高望重的大护法双手合十,虔诚回禀:“天师,派出的三人是急智之才,完成过许多差使,可靠能担事。” 这次为什么没消息,谁也说不清。 二护法双手合十:“天师,方才已经另派了三名弟子,破晓时分必定有消息。” 其他护法眼观鼻鼻观心,入定一般。 张天师和颜悦色地问:“你们也说说。” 三护法睁开眼睛,打个稽首:“弟子们信法师天纵奇才,可以呼云唤日,令白骨生肌,死而复生,区区飞来峰不足为虑。” 其他几名护法的眼皮极小幅度地动了一下,转瞬即逝。 张天师拈来一朵腊梅花浅笑:“若飞来峰徒生祸端,你们又当如何?” 四护法长得像怒目金刚,双眼角上提,双手合十:“天师,弟子本是农户,只知道农户若是冬天掘出农田泥土除虫卵,播种前曝晒泥土,来年风调雨顺时,生虫也少。” “若是真有祸端,不如发现时就趁手灭了,防患于未然。” 张天师从不否定他人想法:“甚是有理,若那祸端遥远,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又当如何?” 四护法正色道:“祸端始终是祸端,一旦埋下,后患无穷。” 六护法的眉毛很长,垂到了脸颊旁:“永绝后患才是上策。” 转了一圈,又轮到大护法回答:“天师,飞来医馆终会失之一炬,早晚而已。” 二护法的笑从来没有声音:“十二时辰了,一炬呢?” 大护法被抢白也不生气:“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事看淡,执念皆是空。” 张天师还是面带微笑:“今日讲佛结束,且待破晓。” “是,天师。”六名护法起身,稽首后退出藏经阁,讲佛时的融洽气氛像被寒风吹散了一样,眉宇脸色个个不对。 二护法捻着佛珠走路时不小心撞了一下大护法:“罪过,罪过。”走远了。 大护法不言不语,望着二护法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转身回自己的厢房。 其他护法看着两人各奔东西,才互相稽首,各回各房。 六大护法的厢房布置得极为简朴,最寻常的草编地垫,一个木枕,一个蒲团,一个木鱼,一卷铺盖,连个火盆都没有,屋子里冷得和外面没差别,比寻常弟子的厢房都不如。 冬日不烧火盆,夏日不放冰,这是六大护法提升修为的方式,也因此格外受弟子们和游客的尊敬。当然,张天师的修练则是不能言说的。 护法的厢房禁止入内,弟子们都知道这项规定,就是不明白这样简陋的厢房有什么好看守的? 大护法捻着佛珠敲木鱼做睡前功课,四周静得连守值的脚步声都没有,铺好盖被,头搁在木枕上,眨眼间,人就消失不见。 其他护法的厢房内也是如此,他们入睡无人,醒来无声,能听一切音,感任意形状,一呼一吸之间皆为虚妄。
第16章 熠熠生辉 天台下一层的楼道里,供应科保科长和家属志愿者们,美滋滋地吃完一份自热小火锅,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一起感叹:“人间美味。” 供电所负责维护的小伙子,偷偷从衣服里掏出一瓶北冰洋汽水,还拿出了一次性纸杯,给每个人倒了小半杯:“干杯!” 每个人都两眼放光:“太奢侈了!”说归说,喝起来毫不客气。 保科长的眼睛不大,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缝,喝一口汽水整张脸都皱了,然后打个小嗝,又笑:“说真的,刚知道穿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大中午啊,供应科只有我一个人。” “郑院长来找我的时候,我还盯着地上的手机发呆呢,屏摔破了,这事儿谁能想得到啊?立刻开始复核盘库,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数梯子,梯子整整齐齐地摆在那儿,我硬是把六把数成了五把……” “郑院长说,你别害怕呀,大家伙儿可都指着你呢,你再瞧瞧到底几把梯子?” “哈哈哈……”周围一阵哄堂大笑。 供电所负责维护的小伙子姓姜,喝了一口汽水也打了个嗝:“保科长,你这还算好的。我老婆预产期是两周以后,前天我正开着维修车出任务呢,忽然一个电话说见红了在医院呢。” “我当时就傻了,猛的一打方向盘就把维修车给开进医院了。对,我们用的那么多线都是维修车后备箱里的。” “喔……”几个男人眼睛里都有深意,然后挨了保科长一人一个毛栗子。 保科长举着一次性纸杯,恨铁不成钢:“瞧瞧你们这些没常识的样儿,预产期来去两个星期是常有的,不然以前怎么老听说火车上啊,飞机上啊,旅游路上啊突然要生的事情啊?” 姜电工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指着几个起哄的就要翻脸:“你丫这可不地道啊,我好心请你们喝汽水,你们怎么能这样揣测我老婆呢?” “老婆和我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都是同学,我俩是初恋,第一次牵手拥抱初吻还有那啥夜,都是我们的,哼!” “不相信是吧?我也不信啊,可这真的!” “我老婆谁见了不说可爱?但是呢,觉得可爱也没用,那是我老婆!你们别想了!” 友情提供自热小火锅的小伙子姓陈,无端被喂了一肚子狗粮,心里有点酸:“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 保科长竖起大拇指:“小姜,好样的!走一个!” “谢保哥!”小姜怼了一通可开心了,“你那儿缺人手不?不嫌弃的话,算我一个。” 保科长想了想点头:“小陈,小姜,你俩要是抽得开身,我还真需要你们这样的帮手。但是小姜,你老婆刚生,你可要好好照顾啊,哪能跟着我跑来跑去的?” 小姜笑了:“保哥,你是不知道,我爸妈我岳父岳母都在病房呢,大中午的偏偏要一起看我老妈,一来就走不了了。你们不知道啊,妇科产护士长和护士,看到我们那一大家子都觉得头疼。” “他们觉得我能为供电出一分力,就是给孩子最好的见面礼,嗯,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呢,我妈和我岳母是闲不住的热心肠,有两个产妇的家里人趁中午出去买卫生用品,就没回来知道吧?她们都吓哭了,我妈和我岳母就去照顾安慰,现在都有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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