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徴那么一提醒,攸宁想起了那被紧锁着的门和被严防死守的窗子,心下也觉得有些难办。 这个新婚之夜,怕是两人要将就一晚了。 “看你家这个势头,三公子今晚怕是也出不去,何不在此处凑合一晚?等过了今晚,三公子想回哪去便回哪去……” 想来赵徴也是看出了今晚是决计出不去了,拉着一张俊脸的同时又有些小心翼翼。 “那我今晚睡哪?” 不经意间,赵徴扫了一眼那宽大的足以睡三个人的床,眼瞳蓦得缩了缩,盛满了惊惧。 他决不能同女子睡在一张床上,三清老祖若是得知,定然不会恕他! “三公子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同我一起睡在床上。” 攸宁狡黠一笑,话说的直白又有底气,她丝毫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为她料定了这位小神仙绝不会答应。 修道者,当洁身自好,当戒色戒欲。 任何一个修道者都明白的道理,相信赵徴也知晓。 果不其然,少年头摇的像拨浪鼓励一般,脸都白了。 “我……我睡榻上就成!” 攸宁也不忍再逗他了,将衣衫搭在木架上,语气悠然。 “行吧,就是要委屈三公子一夜了。” “不委屈不委屈……” 赵徴如蒙大赦,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开始翻柜子,抱出了一床被子,心惊胆颤的小模样看的攸宁想笑。 这赵徴倒是个有意思的。 如今正值七月,成桶的冰块尚不能完全解了热气,赵徴睡在塌上,攸宁完全不担心会着凉。 也许是对攸宁不放心,赵徴几乎是和衣而睡,除了婚帽,再无一件被除下。 攸宁口渴,路过那美人榻时,瞥了一眼那捂在被子里严严实实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把她当女妖怪了。 算了,日子还长着,总有一天会好的。 将床上撒的零零散散的吉利果全部摞开,攸宁放下纱帐,拽了拽被角,盖在肚子上,平躺了下去。 临睡前,攸宁再度瞥了一眼那美人榻上隆起的一团,越发觉得好笑。 还修道的人,胆子真小。 红烛随着时间一同流逝,慢慢只余下了了半数,纱帐中寂静一片,想来是睡着了。 这时,美人榻上才开始有了动静,里面的人咕涌了出来。 玉白的肌肤仿佛被胭脂浸染,火红一片,愈显容艳骨清,可惜在这茫茫夜色中无人欣赏。 赵徴终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喘着气,生怕把床上的女妖怪惊醒,再让他陷入尴尬的境地。 隔着数米之外,赵徴隐约看到了纱帐里那道模糊又朦胧的倩影,只觉得一阵心悸。 但想到怀中的那纸契约,他顿时又觉得心安了许多,捂着心口,听着院外的蝉鸣,也渐渐沉入了梦乡。 天色清明,案上的红烛燃尽了它最后一滴腊,化作一滩凝结的红玉。 鸟雀呼晴,透过窗户传进来,将熟睡的二人接连唤醒。 攸宁自酣睡中醒来,有些迷糊的看了头顶的床帐,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坤仪殿里,做着那个一步一规矩的中宫皇后。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是铜锁被打开的声音,还伴随着人的低语声,攸宁知道,是放人出去得时候了…… 果然,那开锁的动静一出来,上一刻还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少年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跳了起来,幞头也不戴,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窜了出去,速度之快让两个开门的小厮都惊掉了下巴。 攸宁将脸埋在枕头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想来是时辰到了,许婆婆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月娥同荷儿,在后面,就是几个赵家的婢子,手里都捧着一应盥洗物。 “姑娘……” 荷儿才唤了一声,就被平日里稳重细心的月娥杵了一下胳膊肘,示意后面还有赵家人。 许婆婆适时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改口。 荷儿这才反应过来姑娘已经是赵家妇,自己确实不能总唤姑娘了。 “无碍,现在几时了?” 攸宁不会在意自己的贴身丫头说错一句话,只是看了看天色,想起了今日还要面见公婆。 公爹赵真言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傅,自李崇还是皇子时就负责教导,陪着李崇从稚嫩的皇子走向太子,最终成为帝师,虽如今不似往日那般日日伴随帝王左右,但也是三公荣华,帝宠优渥,俨然是文人风骨,士族标杆。 攸宁前世做皇后时就很佩服这位太傅,不似年轻文臣的耿直桀骜,也不似大多数老臣的迂腐保守,赵真言此人,稳妥圆滑的同时又不乏锐意进取,是一个中正能臣。 每每李崇遇到难题,愁容满面时 ,都要请自己这位公爹私下一叙,以解忧思。 他也是唯一一个每每在自己和李崇那家伙吵嘴后愿意为她说话的人,尽管她一点也不需要这种维护。 因而,能跟赵太傅有一年的公媳缘分,攸宁也觉甚是不错。 不敢耽误时辰,攸宁在几个丫头的侍候下一番洗漱,挑了件喜气又端庄的正红色褙子,配上杏黄色的罗裙,让许婆婆梳了个合时宜的发髻,一行人出了门。 走到一半,攸宁才恍然想起自己少了一个重要的东西没带。 赵徴。 面见公婆,只有新妇一人出席可不好! “三公子现在人在何处?” 攸宁回头,看着最后面几个赵家的婢子,发问道。 赵徴的行踪,大抵不是荷儿她们能知道的。 那婢子没想到新夫人会点她,一时间有些局促,后面一听到是问那让人糟心的三公子,更是惶恐了。 整个赵宅谁不知道三公子昨日逃跑的事,本就害怕新妇家发难,现下面见公婆都不陪新夫人,可让她们这些下人愁坏了。 早听闻这位三夫人是将门之后,若是一个发怒惩戒了她们可就遭了。 于是乎,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跟攸宁交代,生怕一个说错话惹她不悦。 “问你们话呢?怎么一个个都哑了?” 荷儿看她们这幅模样,本就因为自家姑娘新婚之夜被冷落的事攒了一肚子气,现下看见几个丫头支支吾吾的模样就更来气了。 “好了荷儿。” 稍加安抚了荷儿这个小火桶,攸宁笑意柔和道:“莫怕,我就是问问,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只要你们告诉我三公子在何处就行。” 攸宁本就是个明媚朝气的长相,此时一笑起来,更是灵动鲜活,瞬间让几个紧张的丫头放松下来。 其中那个看起来年岁最大的婢子福了一礼,回话道:“夫人初来,怕是不晓得,三公子每日除了吃饭就寝,基本上都在静室……” “静室?” 攸宁不解其意,重复了一声,疑惑的看着那婢子。 “就是……就是三公子悟道参禅得地儿……” 这么一解释,攸宁这边才恍然大悟,但同时更不满了。 看来传闻一点不虚,这新姑爷,确实满心的道法自然,竟在家里设了道场! 就连最为沉得住气的许婆婆也生了积分不忿,为她家姑娘的后半生担忧。 “姑娘……” 许婆婆刚一开口,攸宁就抬手打断了她。 转了个身,对着刚刚回话的赵宅婢子道:“你叫什么名?” 那婢子一愣,嘴上老实道:“婢子二等丫头橘颂。” “橘颂。” 倒是个好名字。 攸宁暗暗夸了句,继续道:“好,橘颂,现在,带我去静室……” …… 静室 昨日还一身婚服的滑稽少年模样大变,正一派淡泊的端坐于蒲团上,一身着青衣道袍,头戴莲花冠,沐浴在莲花香炉袅袅升起的沉香中。 再配上少年那副生来便盛极的仙姿玉貌,想必任何人来了都得叹一句谪仙人。 “公子,小人求你了,现下就别修仙了,三夫人都往前堂去了,新妇见公婆,夫婿不去像什么话,相公说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小人将公子领去,若不然小人是要吃板子的,公子就可怜可怜小人吧!” 然而,这份安宁还是被不长眼的人打破了。 赵徴听着被拍的啪啪作响的房门,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
第七章 “公子,你可怜可怜小人吧!” “小人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公子昨日逃跑,小人受的板子还没好,今日这屁股断不能再打了啊!” “求公子怜惜啊……” 很不想理会,奈何门外愈演愈烈,赵徴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了几句清静经的经文,就要起身。 早课被扰,无疑是让赵徴很恼火,但若是他置之不理,怕是全天都不得清修了! 飘逸的青袍拂过袅袅沉香,使其原有的形状破碎散开,朝着四面八方游荡而去。 才走了几步,还未触门,不知道是不是赵徴的错觉,门外突然静了下来,先前的那般鬼哭狼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心下疑惑,正要开门,门却从外面被一把推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昨夜那个让他肝胆俱裂的身影。 与昨夜相比,她少了些端方持重,多了几分明媚与张扬,尤其是看着他时 ,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威严,叫他无所遁形…… “三公子躲在这作甚,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难不成让我孤身一人去拜见公婆?” 说来有趣,在赵徴看来,这姑娘分明身形纤秀,个头也才及自己肩头,却反常的给他一股压迫感,叫他说不出个不字。 尤其是在她身后,丫鬟婆子站成一排,一幅要打上门来的架势,赵徴立马心惊肉跳了起来。 高压之下,赵徴失了方寸,那双红润润的唇瓣颤抖着,忍不住辩驳道:“你昨夜不是说要和我……唔!” 话还没说出口,几个丫头婆子就看见,她们的姑娘亦或者是三夫人一把捂住了三公子的嘴,以最强硬的方式将人拖到了静室内,利落的用腿勾上了房门,掩去了屋内的一切动静。 鸦雀无声,包括身为老人的许婆子,也一脸惊愕嗳了好几声,然终是没有得到回应。 其他丫头仆从就更别说了,都保持着静默的态度,尤其是上一刻还在门外鬼哭狼嚎的小厮,目睹了三夫人凶悍的一面后,只敢缩在一边,看自家主子被收拾。 毕竟,在场的谁又敢插手主子们的私事呢? 两家的奴仆头一次如此和谐的达成了一致,皆是仰面朝天,高高挂起的模样。 不同于静室外的平静,静室里,那被攸宁捂着嘴拖进去的赵徴活像一只乱蹦的蚂蚱。 尽管看着瘦弱,赵徴到底也是个男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攸宁镇住,但一进了屋子,他当即甩开攸宁,躲在花架后面,整个人目眦欲裂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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