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的无声无息,眼泪也是突兀的顺着脸颊滑落,一双本就水润润的眼眸,此刻像是清泉满溢一样,一颗一颗晶莹又饱满的泪珠,不断的从眼角坠下。 唇角轻抿,眼眶微红,平时忽闪忽闪的眼睫此刻都被泪水打湿成一簇簇,像被雨水淋湿的一双蝶翅。他低着头,也不去看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窈窈所剩无几的良心立刻开始反思。 她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绝对是她刚刚太凶了! 她伸手替小王爷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少年不闪不避,却还是静默的一动不动,低眸没有看她。 擦去了残留的泪水,立刻又有源源不断的水珠落下。 温热,潮湿一片。 窈窈擦着擦着,突然感觉有点好笑,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是水做的吗?哭个没完了,不就是凶了他一句?当真是个小娇娇,说不得骂不得。 她轻轻哼笑出声,“多大了还哭,羞不羞?” 低垂的蝶翅突然簌簌一动,飞快的抬眸看她,看到她眼底的笑意,泪水流的更凶了。 窈窈:…… 哄不好了是吧。 但见少年却执拗的看着她,一言不发,只是流泪,泪水流到下巴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 窈窈暗叹一声,服了他,伸手摸摸头,“潇潇乖,潇潇不哭了好不好?” 傅珺潇眸色一动,眨了一下眼睛,轻轻吸了吸鼻子。 咦,有门? 窈窈试探着继续哄,继续顺毛,“潇潇最乖了,会听我的话对不对?” 少年的眼泪终于止住了,“嗯。”还带点鼻音。 窈窈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还好找到了哄小孩的法门。 叠词,永远的神。 “抱抱。”少年眨眨眼睛,让最后一滴泪水滑落,目光委屈又执拗。 窈窈无奈,只好上前揽住少年的腰,上上下下呼噜了几下毛,才把人哄好。 哭累了的少年被牵着手,乖乖的引到床上去了,而被榨干了精力的窈窈则拖着疲惫的步伐,长叹一声,游魂一样的飘去了浴室。 “王妃,你怎么看着那么无精打采的。”英娥为窈窈轻轻搓洗着发丝,打量了一眼她的脸色。 窈窈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池水里,身心仿佛都得到了升华,简直要舒服的喟叹出声,听到英娥的话,心头突然一梗。 就在这短短一天,她不仅接收了一波又一波的信息冲击,竟还无痛当妈了,而那好大儿还一言不合就哭唧唧,谁能遭得住啊。 更要命的事,那小哭包现在还在床上等她。 “别提了。”窈窈吐出一口气,伸手撩了撩水面上浮动的红色花瓣。 拈起一瓣闻了闻,清清淡淡,与小王爷身上的香很像。 呵,那个小哭包果然是刚泡过花瓣澡啊。 从浴室出来后,门口侍候的小丫头柔声细语的禀告窈窈,说云幕管家在议事厅等她,问王妃是否方便。 云管家可真是为小王爷操碎了心。 窈窈便慢悠悠的转了脚步,她本来也是要与云幕他们说的。 议事厅,云幕,夜七,与那位依旧一身黑衣的夜二都在,窈窈多看了几眼那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听风阁”阁主。 身材高大瘦削,抱臂呈现防御姿态,眉眼低沉冷酷,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看起来就很能打。 夜二身体一僵,王妃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是他哪里有不妥? 窈窈收回了目光,夜二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 他的视线飞速的向款款而来的少女身上扫视而过,突然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默默的向云幕身后挪了挪。 而云幕见到窈窈,也不禁微微一怔。 少女沐浴过,一头青丝如绸缎一般简单绾在耳后,身上换了一袭舒适的柔云纱丝质长裙,走动间如雪浪翻飞,干净灵动。 云幕无奈,他为了主上的事情,太过急切,竟偏偏在王妃沐浴后将人请了过来,实在是有些失礼…… 不过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些俗礼的时候。 待窈窈在主位坐下,夜七先急不可耐的凑了过来,“王妃,你今日说有人能为王爷解蛊?那人是谁?住在哪里?脾气好不好?武功如何?家里护卫多不多……” 还没说完就被云幕踹到一边去了,他上前几步,温声开口,“打扰王妃休息了,别听小七的胡言乱语。” 窈窈看了眼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又贴上来的小七,又看看一脸温文儒雅的云幕,“你们不会要去绑人吧 ?” 云幕笑得温柔,“怎么会,王妃,我们一贯以德服人,若真有人能解蛊,我们自是诚心拜请。” 窈窈无言一瞬,要不是已经知道这些人幕后的勾当,她差点信了。 “确实有人能解,不用你们去请,我可以带小王爷过去。” “当真?”云幕眼中划过一丝亮光。 窈窈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一个疑惑。你今日说,若是傅珺潇变成了小王爷,便会安然无虞,是什么意思?” 她盯着云幕突然沉默的脸色,“你也不必再隐瞒我,傅珺潇,小王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格,我之前之所以没有过问,不过是不想掺和你们王府的私事。可是如今有人害他,连我这个王妃都被牵连,我也不能视而不见。不如将其中症结告诉我,一来我能对暗处的敌人多做防范,二来,我也能知道你们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至于时刻面临着被暴力狂掐脖子的危险。” 夜七鼓鼓嘴巴,小声说,“主人,不会再欺负王妃的。” 窈窈选择性忽略了他的话,只看着垂眸沉思的云幕。 片刻,云幕郑重道,“此事我本就想让王妃知晓,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今日王妃过问,云幕定如实相告。” 在云幕轻和的娓娓道来中,窈窈知道了小王爷的所有故事。 傅珺潇的生母丽妃,本是平民孤女,在皇帝巡游遇刺命在旦夕时救下了他,两人便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过了一段时间。等救援的人找到皇帝,顺理成章的将心上人带回皇宫封为丽妃。 皇帝虽刻意隐藏了对丽妃的偏爱,不欲为她招致祸端,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丽妃很快就怀孕了。 本来皇后并未对这个从天而降的丽妃过多在意,不过是个出生寒微的民女,凭几分好运承了天恩而已,对她并无威胁。 可她竟然怀孕了,皇帝对她的偏爱也逐渐显现出来,甚至有妃子暗中对皇后冷嘲热讽,说她堂堂皇后,当朝威武大将军之女,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卑贱的孤女。皇后从此后便恨上丽妃,常在小事上多做刁难,各宫妃嫔对丽妃明目张胆的的欺辱与陷害,也视而不见。而皇帝不仅朝政繁忙,那段时间更是在倾心调查巡游刺杀的事情,未将精力放在丽妃身上。 直到有人给怀孕的丽妃下了失心蛊。 丽妃被欺辱,几次控制不住的发狂伤人,皇帝才重视此事,将丽妃监护深宫,遍请名医,可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只是其中一个略懂此道的医者暗示说,此毒或因母体分娩而离体。 皇帝知道此中内情,却瞒着丽妃。待她生下九皇子,她身上的蛊确实消失了。 因为蛊转移到了刚生下的孩子身上。 丽妃饱受打击,日益消沉,强撑病体陪了她多灾多难的皇儿不过几年便香消玉殒。 皇帝对这个染上“疯病”暴戾又乖张的孩子态度矛盾,有愧对,有迁怒,每每想靠近他与他多说几句话,又被那仇视的眼神逼退。 此后便放任不管,随之任之,没有过多关注,当他控制不住发疯伤人甚至见血时,皇帝也只是轻描淡写,不做其他惩处。 九皇子逐日长大,浑身戾气更是浓的骇人,仿佛能随时咬掉人身上的一块肉,宫中人无不对他避之不及。只是九岁那年,在蛊毒发作,差点掐死一个欲欺辱他的小宫女后,他昏迷了一段时间,再醒来后,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不哭不闹,面无表情,甚至能不吃不喝一动不动的呆坐一天。 很多人都说这疯皇子不发疯,开始痴傻了。 此后,出现在人们眼前的经常是那个沉默的小皇子,但是那个暴戾恣睢的小皇子还是会偶尔出来几次。直至年岁渐长,即使主人格苏醒,也能逐渐控制住自己的嗜血欲,才能长久的清醒过来。 但他依旧以沉默示人,暗中筹谋,逐渐建立了能为自己所用的势力。 他们为他四处求解,但是始终治标不治本。在此期间,主人格却不知为何,时不时的陷入长久的沉寂,谁都无法预测他会什么时候醒过来。 最近一次的清醒,是在傅珺潇与窈窈的洞房花烛夜。 窈窈都快听入迷了,直到云幕讲述完后长叹一声,才恍恍惚惚回过神。 想不到,小王爷年纪轻轻的,却命途多舛啊。 原来,那个小傻王爷不是主人格,只是为了保护那个控制不住自己的小疯皇子才出现的。 正因为小皇子极端的暴戾,极端的易怒,他才展现了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极端,无情无绪,不关注所有人,漠然又游离世外。 啧,真是个小可怜。 窈窈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所以,幕后对丽妃下蛊的人还是没有找到?” 云幕沉吟,斟酌道,“皇帝曾下令严查,多处证据指向皇后,但几番查证下终究无疾而终。” “又是皇后?”今日那挑衅的纨绔也说是皇后的侄子,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有恃无恐欲盖弥彰?或是假手于人栽赃陷害?窈窈不禁皱眉。 “在今日之前,我们也曾认为皇后不过是幕后之人推出来掩人耳目。但是,自香囊事件后我们将红楼方圆几里都安排人手探查了一番,最终线索指向了……威武大将军府。”云幕面色冷凝。 “大将军府?那不是皇后的母家?”窈窈怔住。 如果幕后之人是他们,又怎么会几次三番将皇后陷入险镜? 像是知道窈窈在疑惑什么一般,云幕摇头,“被推到风口浪尖不一定粉身碎骨,甚至可能绝处逢生,于无形的操控下从中谋取利益。”夜二仔细查了当年的事,在皇后被洗去冤屈后不久,大将军曾进言为皇后哭诉鸣冤,为了补偿,皇帝甚至默许了他将其宗室几个子弟安排进六部。 窈窈已经开始感觉自己脑壳不够用了,皇家宫廷,朝堂势力,水可真深。 也不知道那工具人皇后,知不知道自己的所拿的剧本? 不过,幕后之人既然已经露出狐狸尾巴,对他们来说总归有利,只要暗中监视,及时阻绝危险,应该能保证小王爷的安全。 于是窈窈对自己的安排也更有信心了。 看着面色沉重的几个人,她倒是轻松一笑,“明日我便可以带小王爷去寻那能解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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