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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了。” 沈槐安出了办公室，就看见在楼梯处等着她的沈星御，顿觉头疼。 这次开会她特意跟康铭说不要喊晏玄龄，他不知道晏玄龄已经恢复了记忆，觉得即便晏玄龄身怀龙气，但总归是个普通人，鬼门开这种阴气重的事儿还是少参合为好，就同意了。 但不让沈星御来怎么也说不过去，结果现在就让这个人形八卦机把她怼个正着。 沈槐安先发制人，在沈星御开口之前就说道，“别问，中元节之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沈星御一噎，撇了撇嘴，“好吧。” 她挽上沈槐安的胳膊，一起向楼下走去，“小姑姑，我怎么总觉得心里慌慌的，不会真跟八百年前一样鬼门破了吧。” “不会，”沈槐安瞥她一眼，脑海中闪过上辈子沈星御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模样，顿了顿再次肯定道，“不会有事的。” 七月十五中元节，万鬼魂归阳间日。 恰逢周末，城市里不让随意烧纸，特意在西郊设置了祭祀点，祭祀箱前排队烧纸的人很多。 后辈们轻声呼唤家中先辈的名字，希望他们前来享用祭品，好心者会另烧一堆，送给游荡的孤魂野鬼。 马上就要轮到下一家了，跟在父母身边的小女孩睁大眼睛东张西望，在她的世界里，有很多别人看不见的半透明“人”。 他们漂浮着，争先恐后地凑在祭祀箱前，贪婪地吸食烟火，一脸享受，也不惧怕火焰，拼命地伸手去捞箱里已经燃尽的黄纸。 神奇的是，明明箱里都是黑色纸灰，却在被捞起后变成了花花绿绿的纸币，上面印满了“天地银行”字样。 爸爸点燃了提前搓开的黄纸，妈妈拿着另一沓纸币引火，摆摆手让小女孩离远点，别被火燎到了。 小女孩后退几步，猛然睁大了眼睛。 她看见爷爷和奶奶了。 他们面容慈祥，笑着和小姑娘招招手，随后也像前面那些“人”一样，去捞黄纸、吸烟火了。 细碎的灰烬被升腾的热气和风打着卷送往天际，阴沉厚重的云层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雨来，一扫盛夏的闷热。 小女孩眼睛追着飘上天灰末，一转头，看见拐角处站着一个女人，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女人气质独特，长相并不出挑艳丽，眼睛很漂亮，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女人察觉到了小女孩的注视，向她看来，转眼间眸子深处似有鎏金色闪过，像是阳光盛在眼底，漂亮极了，随后唇角一勾，冲她笑了一下。 小女孩呆呆地看了好久，直到爸爸妈妈喊她离开，“走吧宝贝，天快黑了，咱们得快点回家，今晚最好不要在外面逗留哦。”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等再回头去看，拐角处已经无人了。 沈槐安看了眼不远处排成长队的人和“鬼”，无奈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别人避之不及，你还要上赶着来。” 晏玄龄轻轻笑了笑，随意扯了个借口，“这块地很快会被开发，我提前过来看看。” “这鬼地方会被开发？”沈槐安挑眉，环视四周顺着他的话说道，“地势低洼，既没有活水环山，也没有人气财气，鬼气倒是很足。这鬼地方修什么都容易出事。” 晏玄龄若有所思地点头，“嗯，我来看看开发商将来会有多倒霉。” “你都看了快一天，还没看够？” 沈槐安兜里还揣着一个红色香丸，不知道晏玄龄身上那层龙气防不防迷香，要是防的话，一会儿捏碎了张成江和韩少景双双倒下，他还站着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多尴尬。 晏玄龄一本正经，“还有最重要的一样没看。” “什么？”沈槐安纳闷。 这四周除了一片低矮的民房和几家小饭店，也没什么值得看的。 转头却见晏玄龄盯着她。 他眼眸漆黑，里面清晰地映出沈槐安的身影。 沈槐安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她表情未变，心里却骂道，怎么感觉晏玄龄有了褚晏记忆之后，没脸没皮了不少？ “我要守到今晚十二点鬼门关闭才能回去，你确定要一起？” 晏玄龄没接话，反而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黑色悍马，“我车里有毯子和水，你要是累了可以进去休息会儿。” 行，看样子是赖在这儿了。 张成江和韩少景不见人影，不知道猫在哪辆车里吹空调，估计要到天黑才会出来。 “天还没黑，”沈槐安抬步向车子走去，“先休息会儿吧，今晚不好过。” 西郊远离市区，太阳落山之后没人逗留，临近午夜，万籁俱寂，连声鸟叫都听不见。 沈槐安翻了翻群聊，都是报告无异样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心慌。 时间缓缓流逝，距离子夜半还有五分钟，周围聚集的鬼魂越来越多，阴气也越发浓重，直接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稀薄雾气。 沈槐安没让晏玄龄下车，自己向前走了走，观察周围的阴气流动，张成江和韩少景也走了过来。 几人站在旷野之中，因为远离城市，所以头顶的星河也格外明显。 沈槐安却没心情欣赏这样少见的美景，她捏碎了衣服兜里的红色香丸，静静看着张成江和韩少景躺倒在地。 她随意丢了几张符箓，简单撑开结界，头也不回地上了车，随即带着晏玄龄绝尘而去，直奔鬼门所在地。 晏玄龄顿了顿，看着眼前飞速后退的景象问道，“把他们扔在这儿没事吗？” “没事。” 他不问，沈槐安也无意解释，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不断跳动的秒数，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击她的心脏。 她脚下用力狠踩油门，发动机轰鸣不止，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在数字全部归零的那一刻，沈槐安再次睁开阴阳眼，望向伫立在荒地之中的中式牌楼。 牌楼有三个门洞，中门最大，两侧门较小，屋角吊起，悬挂招魂铜铃，无风自动，其声不为人所能闻。 其上绘有地狱百鬼图，浓墨重彩，栩栩如生，在黑夜中愈发鬼气森森，“鬼门关”三个大字使人望之心颤，不敢直视。 七月十六日零点。 鬼门没有关闭。
第42章 暴动 沈槐安双手快速结印, 法诀脱口而出，灵气凝成的几十只纸鹤如流星般飞往四面八方，告知在不同地点驻守的玄术师鬼门未关。 晏玄龄想要推开车门下去, 却看见沈槐安冲他打手势。 ——不要下来。 他顿了顿, 收回已经搭在开门拉柄上的手。 那只手青筋暴起, 它的主人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将它缓缓放在腿上, 不再动弹。 沈槐安见他没动, 这才转过身。 附近的鬼魂们先是迷茫了一阵, 随后狂喜席卷了他们。 鬼门没关！不用回地府了！ 晏玄龄坐在车里，看到灰蒙蒙的鬼魂铺天盖地像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 脖颈逐渐攀附上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片，覆盖至下颔处, 眼睛被金色渲染, 针状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战意一触即发。 他恢复记忆的同时, 四散在九州各地的龙灵就回归到他的体内, 只可惜没有龙骨承载, 无法恢复到身为真龙时的状态。 龙灵在他体内哀鸣，折磨他的血肉之躯, 渴望龙骨来安放自己, 让他日夜无法安眠。 但这一切变化他都没有告诉沈槐安。 他知道她和自己一起进入了三生石，也知道她和他一起经历了自己的生生世世，沈槐安觉得欠了他的因果，他也知道。 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想办法帮他, 无论她是出于不想亏欠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晏玄龄都不想再让她费心。 这是他自己该承受的事，与沈槐安无关。 除了恢复了一小部分法力，他的气息也比往常更加内敛，让不远处的沈槐安都没有察觉。 如果她现在回头，就会知晓一切。 但她不会回头，也无法回头。 她身后是整个燕平，以及燕平两千万市民。 她是这场变故的第一道防线。 沈槐安飞快解下束缚腕间银镯的红绳，万千鬼魂哭嚎近在耳边，她抬腕，晃动定均镯。 清脆的碰撞声响彻旷野，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无孔不入绵延千里，目之所及的鬼魂痛苦、颤抖、哀哭，祈求唯一立着的沈槐安停手。 却见她闭上眼，抬手结出一个极为繁复的阵印，周身灵气随着法诀念动翻涌开来。 她张开双臂，两指并齐，紫金色电光混合着自身极阳八字中灼烈的阳气，凝成一股细线自指尖射出，瞬间到达千米之外，两股细线向上弯曲，连接成一个巨大的圆形。 她抬手画出第一个玄符，之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阵成。 晏玄龄看着逐渐形成的巨大阵法，这样繁复强大的阵法，只要见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即便相隔了八百年，他也记忆犹新。 十二都泰山封魂大阵，需十二个玄术师，以自身灵气，引泰山之阳，镇压万千鬼魂之阴。 巨大的阵法像是一张大网，自空中降落，将在场所有鬼魂拢在其中，众鬼只觉疼痛难忍，似有火焰灼烧，无法再前进一步。 沈槐安停手，不再晃动定均镯，她绕过阵法，朝鬼门而去。 原本守在这里，抵挡喷涌而出鬼魂的沈博砚、沈星御和萧梦云终于松了口气。 沈博砚和沈星御看见那铺天盖地的阵法倒没太惊讶，沈槐安的能力他们很清楚。 萧梦云则再次被沈槐安的实力震惊，这绝不是缙云村时的沈槐安能达到的，短短半个月，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在这一刻清晰地认识到，无论沈怀山再怎么逼她，想追上乃至超越沈槐安，她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三人心中着急，直冲鬼门而去，并没有看见坐在车上的晏玄龄。 “怎么就你一个？”沈博砚纳闷，“张成江和韩少景呢？” 沈槐安随口道，“去别的地方了。” 沈博砚也没多问，他眉头紧皱，“怎么样？鬼门到现在还没关，地府的人也不见踪影，我尝试联系疏雨，她也没动静。” 沈槐安正在看什么，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二姐这会儿估计正焦头烂额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地府八成快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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