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能再拖了,归寻也没有时间了,寄夏,你今夜便要府中操办婚宴,这三日期间弄好,婚宴定要大办特办一场,请巴蜀当地及附近所有的达官显贵都过来参加。” 寒冬天簌簌,江之洁闻言,心下不禁微暖暗喜,却垂眸望见了少女毫无感情只剩紧张的眉目,他轻眨了下眼,想说什么,却只是笑起来温声道了句好。 眼看着花灼坐上犊车,江之洁孟秋辞二人骑马随行,似是有什么要事交谈,行色匆匆。 身穿银白大氅,墨发垂落满身的女子从面店内缓步出来,垂眸要回犊车。 她发间常佩戴的簪子不知去哪了,墨发若倾洒的黑墨一般落了满身,旁人是披头散发,她却更添阴美之感,似山野妖异,肤白唇艳,凤目清冷,不染纤尘,只出来这几步的路子,又引了太多倾慕视线。 江之洁却身体紧绷,在犊车前拦住了她。 梁善渊站定,抬头望他,微歪了下头,连带着耳垂间的白玉耳坠都跟着轻晃一下。 弱不禁风的样子,真好似现下冷风都能将其吹跑一般。 “世子有事?” 江之洁见她好似失去记忆的模样,心下不禁一股无名火跟着窜上来,“你休要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梁善渊一双黑漆的眸注视他片刻,又朝另一侧歪了下头,看在江之洁眼里只觉颇为可恨,见其面上含带浅笑,却颇显温柔。 旁侧,许如意与孟秋辞在一起说着什么,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梁善渊忽的笑弯了眼,竟显得格外邪性, “哦,原来世子是说上午的事情?你打我那一巴掌,我原谅你了,不必再来道歉。”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公主天潢贵胄,你一庶民怎可配将她、将她论为你口中的东西?你怎可用那么不尊重的话语去说她?” 梁善渊眯了下眼。 江之洁气的双拳紧攥,“回到府里,我会给你你想要的金银,你缠着公主不就为这个?你不必再纠缠公主了,公主冰雪聪明,也不可能看不出你的狼子野心,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但你要多少,我会给你,定会保你这一生衣食无忧。” “哦?”此女声音很轻,苍白,线条优美好看的下巴陷在银雪色的狐狸毛里,凤目弯翘,“你能给我多少?” 果然是要钱。 江之洁心下不禁更为生厌,只盼望能尽快甩脱了这个麻烦,“长安城朱雀门一户宅子,金银由你来定,你要多少,本世子若能满足,尽量都会给你,但拿到金银后,你不能出现在公主面前一次。” “噗......” 梁善渊忽的憋不住一般笑起来,她素手戴着白玉镯,些微掩唇,一笑,便若春花秋月,她轻笑不停,江之洁本回过神,更为不舒服,好似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顶顶好笑的事情, “你笑什么?本世子如今虽确实未及冠,财力不比皇室,但只是随手给出一些,也定能要你这平民衣食无忧一生。” “一口一句平民,一口一句皇室,”她似是笑累了一般,目光忽毫无感情,只漠然望着江之洁的方向, “九五至尊如何?天潢贵胄又如何?切开皮肉,不过是常人五脏六腑,你将等级如此鲜明划分,若我没杀过,都要误以为天子体内藏了什么玄机呢。” 此话何不算惊世骇俗。 江之洁只觉脑内“轰”的一声,似有什么炸开,他想喊叫,却只觉喉咙里似堵着什么东西一般要他喘不上气,他不住抓挠着脖子,却闻一阵苦涩药香忽至,此女目光从下往上定定注视他,一双漆黑目不带一丝一毫的感觉。 “你看,你自认身份尊贵,实则不过是我掌上玩物,世间人皆如你一般,天子亦如是,这天子,谁都能当得,亦谁都能杀得,都是活在世间的生灵,便是一头猪,一条狗能咬死天子,这皇位也并非一定要人去坐,难道不是吗?” 江之洁只觉顷刻间冷汗沁满全身,脑海越来越晕,眼前只剩此女惨白的面庞,似艳鬼一般,听此女浅声轻笑, “我听说了一件事,你表里如一,是个难得的好人,可是我呢,最不信的便是世间有纯粹无私欲的‘好人’,便是野兽尚会与同伴争抢食物,为一口食手足相残亦数不胜数,世子好命,天性纯然,半分接触不到世间晦暗。” 她素白的指尖里,不知从何处现出一粒橙橘色的药丸。 江之洁不知这药丸是什么,可他莫名,只觉似灾难临头一般,他被迫站着,小腿却不住发着颤,眼睛睁的很大,只直直的望着女子手里的那颗药丸。 吃下去,一定会出事。 会出事。 会出事! 未知的恐惧占满心头,江之洁全身是汗,听女子温声解释, “这个药,叫逍遥丹,顾名思义,吃下去一粒,便可忘却世间一切烦忧,只会觉幸福温暖,一般是逃避现实者才会吃的东西,但是呢,善渊现在赏给世子一瓶。” 逍遥丹。 江之洁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不由惊恐到无以复加,可他想喊,却喊不出声,想挣扎,想逃,却都无法做到,冷汗落了一身,他竟掉出眼泪来。 梁善渊忽的攥住江之洁的手,江之洁只觉手心里多了个小瓶子,随之,他的嘴被其三根冰凉的手指撬开,江之洁眼睫不住发颤,可逍遥丸已经入了嘴里,他眼眶睁得很大,只见面前那双内勾外翘的凤目直直盯着他,眼瞳漆黑似深井, “你因你妹妹的伤痛,无法接受,一直暗中吃着这逍遥丹,你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是你根本戒不掉。” 江之洁只觉鼻腔内一股热流,似要流鼻血。 此女眉目忽的弯弯,笑容颇为温和柔软,明明比他矮上半头,却莫名令人心头直起阴冷,“天下以强者为王,胜者定为天子,世子殿下妄图从我的手里抢我的东西,我不杀世子,是我心性仁慈。” 江之洁齿关不住打颤,却忽然听此女阴阴笑道,“打我。” 江之洁几乎毫无思考,当即便一拳打上此女的脸,又去打她的头,梁善渊被他打倒在地上,他想不起来什么,只觉此女若恶鬼一般让他憎恨,不由得一拳一拳打上此女的脸。 许如意与孟秋辞本在一侧暗中对着当日在南河村的经过,乍听远处声音,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倒了,听见有路人尖叫阻拦,才在高头大马上回身,竟见江之洁把梁善渊压在地上打,拳头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许如意双目圆瞪,孟秋辞轻叫出声,许如意当即跳下马跑过去将江之洁的双手架起来, “世子!你做什么!” “呜!呜呜!别拦——别拦我!” 江之洁双目通红,明明打人的是他,他竟在不停的流泪,且脸上似是被溅上的,流了好多血,却不知何缘故这血只流在下半张脸,吃了人一般可怕。 许如意闯荡江湖许久,竟都被此情此景惊愣,他紧抱着暴怒的江之洁,孟秋辞也忙下了马车将梁善渊扶起来,刚要训斥江之洁,却听江之洁不住哭泣。 花灼本在犊车内靠车壁入睡,她太累了,且又病的厉害,果真有些发起热来,被外头的哭声吵醒,吓了一跳。 犊车内本来就黑,她还以为见鬼,忙道一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回过神来,却听哭声是从外面传来,哭的极为伤心,好似回不了头一般的溺水浮萍发出的求救哭声,花灼不知情况,没敢下犊车,还以为有刺客,忙捂住嘴,直到听见孟秋辞隐含怒气的“她是个姑娘你怎么能打她?”,才一把掀开车帘下了犊车。 这一下犊车,她便傻了。 江之洁被许如意架着,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江之洁不住哭泣,半脸的血,花灼下意识还以为是梁善渊做了什么,转眼再望,便见梁善渊坐在地上,被孟秋辞半抱在怀里。 他银白大氅上全都是血,一张本如玉观音的美面现下无比狼狈,墨发尽散,脸侧多是伤痕累累,还有不少血染红了他嘴唇,正不住自嘴里流出来,美人受如此重伤,看上去宛若即将登仙去一般成了将死之人。 花灼脑袋嗡嗡的,只觉反应不过来,她脚步虚浮往前走了一步,忍不住喊道,“到底怎么了?!”
第69章 她脚步本想往江之洁的方向去, 却硬生生拐了个弯,下意识朝着梁善渊的方向奔去。 好痛。 好痛。 好痛。 梁善渊指尖泛着细密的颤,呼吸一起一伏, 满口的血腥味, 他呼出的气都是颤的,随他呼吸, 不断有血自口中流出来。 旁侧, 那女子扶着他的手臂, 拖着他坐起身, 他疼到近乎思绪一片空白,却直直望着前方那抹身穿桃粉色衣衫的少女。 她娇小的身影停在人群之外。 过来。 他忍不住想。 “过来......” “你说什么?” 孟秋辞以为他有话要说,急忙凑到他身侧,梁善渊却无力的推了推她, 孟秋辞并未放手,担心的揽抱着他,生怕他又摔回地上, 梁善渊目光直直望着前方。 过来。 过来。 快过来。 “梁善渊!” 少女声音总是含满怒气, 她桃粉色的身影大步朝他跑过来。 梁善渊视线稍有些涣散,却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唇角。 花灼离近了, 见到梁善渊的伤势, 更觉触目惊心,正要去喊医师,却觉裙角被狠狠一拽, 垂头,是梁善渊沾满了鲜血的手, 就连那支白玉镯上都溅满鲜血。 花灼愣愣垂目看着那只手。 他沾满血的手抓着自己的裙摆,在她桃红色的裙面上, 蹭上片片猩红血迹。 “我好痛,”他声音很轻,竟含着些微哽咽之意般,跪坐在地上,身披银白大氅,满脸的血,一说话,血便控制不住般自唇中流出来,扯着她裙摆,央求一般道,“别走,灼儿,我好痛啊......” “你......你先等等......” 花灼听他如此说,心头竟感一酸,可心中理性,又告知她江之洁并非如此鲁莽之人,此事定有蹊跷,花灼有心想要先去询问江之洁事情经过,见梁善渊似是精神涣散的模样,垂手一拽自己的裙摆,正转身要抬步去江之洁那侧,后身衣裙竟又被他拽住。 孟秋辞一直扶着梁善渊,望见那只手又执拗的紧攥着少女衣摆,也是一愣,侧头便见善渊姑娘一向温柔和善的脸不知是不是染了血的缘故,竟变得十分古怪,似含着狠厉一般,她白皙的面上满是猩红,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眼前身穿桃红色衣衫的少女,拽着她的裙摆死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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