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气运阵法已破, 封氏背叛一事根本瞒不了太久, 跑了一个云冥瑾,对于封氏而言便是莫大的祸患。云冥瑾即使之前不知阵法用处,之后有风离殇在旁, 要不了多久大概就能回过味来,更不要提还有云氏老祖在后。 封氏气数已尽, 但接下来,云氏的王朝的也走到了尽头。 自他上一世所知, 云氏的王朝气运一分为三, 封氏守护一处, 沈氏守护一处,还有一处由云氏自己守护。 气运本是缥缈无影之事, 但云氏硬是窥破天际,强行以阵法稳固气运, 若是阵法完好, 自然能以天下气运利云氏一姓,但如此一来,云氏的气运却也被锢在了阵中。 一旦阵法被破,则气运消散, 反噬自身。 修者自踏入修仙一途, 便会被告知天道自有轮回,因果之事, 向来无空,当下不就应验了? 虽然云氏的气运阵法只破了一处,但气运一事,有衰减便会有其他的损耗,如若弱于他人,即使气运并未全破也无济于事。 阵法是其一,接下来,自然还有别的等着云氏。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安顿好岁岁。 他看着韩岁岁,继续道:“你若是不愿离开,也没有关系,你我本就是半途相识,如今你拜入了掌门座下,更是前途大好,自然不必理会我这一介闲人。” 江随舟垂着眸,看上去神色黯淡,透着股自怜自艾的味儿。 韩岁岁还没有回答便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再看江随舟垂下的睫毛微微抖动,方才听闻要离开玄天派的茫然感顿时被冲刷了个一干二净,气急、意外还有点微微的心疼,不由分说涌上心头,她气结,将江随舟塞给她的命牌又重重拍回他怀里,道:“对,我不走!” 然后抱起手臂静静看江随舟表演。 江随舟自然是故意的,他明白韩岁岁的心结在何处——玄天派对她算不上不好,甚至后来掌门的青眼还算得上是优待,师父、师兄,还有其他同门都未曾有过龌龊,这里于她而言,无论如何是一处归属。 他知道韩岁岁自异世而来,在云澜大陆并无亲眷,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秦兰卿、封开霁与柳潆,相处时日又太过短暂,感情也不算太过深厚。 数来数去,竟只有一个他。 但人心易变,她如何保证他有朝一日不会变心呢?又或者将来有一日是她反悔,又该如何呢? 所以,这个筹码需要他亲自交到她手里。 江随舟捞起身上的命牌,抬眸轻声道:“那我自己离开。” 说完竟然真的起身要走。 韩岁岁怔住,下意识去握他的手,触手温热,她的手被牢牢反握住,与此同时,一道浅蓝色光芒自江随舟掌心微微亮起,猝不及防将法诀印在了韩岁岁手上。 韩岁岁蹙眉,她想要抽手却被牢牢握住抽离不得,再去看江随舟神色,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她问:“这是什么?” 方才的嬉闹之心全然收起,她静静观察江随舟的神情,却见他并无意外,似乎计划了许久,带着深深的坚决与温柔,道:“你既然要放我独自离去,我必然要讨你欢心,才能在你身边留下,有了这道法诀,我今后便只能听你的命令行事了。” 他似乎仍是继续着方才拙劣的玩笑,说出来的话便也就半真半假,不知哪句能信。 韩岁岁狐疑,命令道:“那你放开我的手。” 江随舟果然听话,与韩岁岁十指相扣的手掌松开,温度与钳制一同离开,韩岁岁立即抬头去看。 掌心处却似乎什么都没有了,连那道蓝色光诀都像是幻觉一般。 但她心知江随舟从不会做毫无意义之事,他这个人,向来“心机深沉”。 韩岁岁想到之前学过一道让法诀现形的术法,左手捏了法诀往右手上一挥,隐隐一道光芒流转,但转瞬即逝,看不清全貌。 她想起术法的注解:与施术者法力差距太大,便无法看清。 看不清便无法知晓法诀用处,自然也无法破除,若要用强力,除非削掉手去,这又哪里值得?何况,她观江随舟安静温柔的神色,猜测这法诀可能与魂魄有关,万一削掉手掌也无法破除,便白白受罪了。 她皱着眉,并不觉得这法诀对江随舟而言是件好事,思索片刻,试探道:“你把这道法诀解开?” 江随舟笑。 倒是真的聪明。 但他摇了摇头。 韩岁岁立即一副捉住他的马脚的表情,道:“这法诀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回事,你还不老实交代!” 江随舟悠然道:“我摇头是因为,这道法诀我解不开,并不是不解。” 韩岁岁:“这是什么意思?” 江随舟:“契约已成,非魂飞魄散不得解。” 直到此时,江随舟的偏执与阴暗终于在这道法诀中显露了些许,心魇自心底最深处涌现,黑红之色于眸中一闪而过,他又握上韩岁岁的手,道:“你说东我便不敢朝西,跟我走吗岁岁?” 韩岁岁仍有些不信:“你割一下我的手,要见血的。” 江随舟眸中闪过一抹惊愕,眷恋被冻结,他抿唇,还是捏起术法在韩岁岁手心浅浅割了一下,锋利的灵力瞬间将韩岁岁白嫩的掌心划破,鲜血流出。 韩岁岁沉思:竟然是真的吗? 江随舟沉默着从储物袋里找出干净的布条和药,一言不发地给韩岁岁包扎好伤口,动作又快又稳。 似乎是猜到了韩岁岁心里想什么,他道:“若你接下来让我砍掉你的胳膊,”目光在她的肩膀上梭巡了一圈,隐隐含着些不知去处的怒,道:“那我便先自戕。” 韩岁岁含在舌尖上的话顿时就转了个弯:“那怎么会?我又不是傻子。” 江随舟便敲了敲她的手背,提醒她手上的伤口还在,不知道傻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明明伤的是自己,韩岁岁却觉得有些理亏,她讨好的凑到江随舟怀里蹭了蹭,闷声道:“傻子明明在这里。”撞了撞江随舟的颈窝。 江随舟摸了摸她的脑袋,怒意早就被平息下来,只剩无法自抑的温柔与缱绻。 * 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玄天派,便要去跟掌门师父拿回自己的命牌。 韩岁岁磨磨蹭蹭,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师父与大师兄下棋时便很有些心不在焉。 “言瑶,你是不是有话要与师父说?”云清见韩岁岁迟迟不肯开口,关切问道。 韩岁岁支支吾吾:“我……也没什么事。” 掌门抚了抚胡子:“你偷偷摸摸瞧我老人家不知多少次,若不是有话说,莫不是见为师风采不减当年,迷了眼睛?” 云清扶额。 韩岁岁也莞尔,心中犹疑散去不少。 “师父,我想要拿回我的命牌。 ” 话说出口,云清立即扭头看过来:“为什么?”他见韩岁岁神色如常,反应过来:“你知道关于命牌的事?你想脱离玄天派?” 韩岁岁点点头。 云清想劝,却突然发现师父仍是老神自在的模样,甚至还有心情思索棋局,他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师父,难不成您也同意?” “拿回命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走一遭幻境试炼,我看过宗门资料,有很多人折损在里面,其中不乏一等世界的嫡出血脉,凶险无比,师父,你劝一劝小师妹。” 见掌门这时候在棋局上落子,手上剑刃出鞘,云气飘落,棋局上顿时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韩岁岁看大师兄实在着急,赶紧过去拦,但掌门却好似一点影响都没受,棋子落下,他也不生气,摸着胡子对云清道:“云气用得不错。” 云清:“师父!” 掌门:“人人都有去处,你小师妹的路不在这,你又何必拦她?” 云清:“可离开玄天派她又能去哪?言氏还是江氏?她修为不过幻光境,去言氏大约逃不过嫁人联姻的命运,可去江氏,一身性命都要系于江随舟,将来若有万一,不行,我不同意。” 掌门淡淡反问:“你不同意又如何?” 同意与否是师父的权利,而决定要不要走是韩岁岁的意愿,他在其中根本毫无作用。 云清气息微滞,但他既然知道离开玄天派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便不想看韩岁岁去跳火坑。师父劝不动,他就劝韩岁岁。 “小师妹,你再想想,你在玄天派还有我和师父护你,离开之后便要靠自己了,你不要与我说还有江随舟,你年纪小,不知道世界夫妻情人反目,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何况幻境凶险,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一字一句,实在不像往常潇洒冷峻的模样,韩岁岁鼻尖有点发酸,她狠狠点了点头:“大师兄,我明白的。” 但她并没有反悔的意思。 云清见她去意不减,只好退而求其次:“你若要离开可以,命牌不必拿回了,在师父这里,不会有损害的。” 掌门却一反方才悠闲,道:“谁说不会有损害?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第76章 幻境 云清从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中听出许多, 虽然他仍然不想韩岁岁去经历以命相搏的险境,但这句话一出,仿佛小师妹拿回命牌的理由又充分了许多, 使他反驳的艰难:“即便如此,可幻境凶险万分, 若是没有通过呢?” 说到这里,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坚实的土地,不至于再轻飘飘抛在半空,连语气都坚定不少:“若是没有通过, 将来的事固然说不准,但届时甚至连将来都没有了。” 掌门的视线终于离开了棋盘, 长长叹了一口气:“哎,云清啊, 各人选择不同, 若当真死在幻境中, 那也是她命数于此,也怪不得谁;但若将来真有万一, 你这样阻拦,焉知不会正好坏了事呢?” 他看着云清眸中挣扎万分, 还是没有硬下心来, 继续劝道:“她既然提了要拿回命牌,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又何尝如此确定她过不了这一关?” 云清沉默。 韩岁岁立即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大师兄,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但是师父说得对,我既然提了, 就是有法子应对的,你不用太担心。” 云清垂眸看她一会儿,见她神色之间满是坚定,也不见犹疑,便阖了阖眼帘。 原地有风起,韩岁岁再抬眸时,发现大师兄又和往常一样,倚到了树背上。而她眼前的风旋渐渐停息下来,留下一个黑色玉匣静静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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