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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没看出来，敢情你们这是把主意打到阿穗身上了？”方沁如声音冷了下来，面上是少有的严肃。 “我说什么来着，都是误会。”殷惠春陪着笑，心里暗恨闻昭穗的脸变得比天还快，退了一步解释：“原是我看花了眼才有此事，夔儿也是好心，没仔细凑近看，担忧影响了他表妹的气度姿容才会急着拦下郡主。至于其他那些，哎呀，我们也都是看着郡主长大的，自然都盼着昭郡主的好，又怎么会生出那种粗鄙心思？” 朱迎嫚在一旁听得爽快，她殷惠春也有低眉顺眼给人辩解的一天，真想让她会说就多说几句。 于是闻昭穗发现三舅母看热闹的眼光非常快活，连带着瞧自己的眼光也是不同于殷惠春的精明，而是发自内心的亲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闻昭穗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三舅母划入朋友的行列了。 殷惠春言之凿凿，方夔在一边继续说好话。方沁如听了确实开始所动摇，怒容也随之消减不少。 或许真的只是个误会？ 闻昭穗就知道她娘亲是个耳根子软的，所以也没指望方沁如突然就转变过来。不过她既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日后慢慢来就是。 此事算是揭过了，然方沁如在后面的满月酒面色一直不大好，想来还是在意的。对闻昭穗外祖父母的回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显得心不在焉。 方府的外祖父母本想提一提闻将军新发的赏赐，见方沁如全然没有聊这些的心情，只得暂时歇了这个想法。从小厮嘴里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一向信任殷惠春的老太太瞪了她一眼。 都是她这做娘亲的搞出的幺蛾子！ 殷惠春带着方夔亲自出了府门，将闻昭穗与方沁如送上将军府马车，再次赔了礼道了歉。 “方公子。”半夏在车厢边立着，手上晃荡着匕首，于方夔身侧阴恻恻地说：“我们郡主让我转告你，下回再敢动什么歪心思，这刀子就不是只在你眼前晃一晃那么简单了……” 方夔寒颤的龙须刘海下冒出汗珠。 ----
第96章 羊杂汤 ======= 闻昭穗本以为之前在宫里尚食局每日送来的食材算多了, 尽管她往下分了一些给宫人还是总有剩余。 直到她了解朝廷给官员按月发下的东西过后…… 不说钱财布帛，就单说这肉食。本朝亲王以下到二品大员，每个月供给二十头羊、六十斤猪肉。三品官员每月十二头羊，四五品官是九头羊。可见对于此时的上层阶级来说, 羊肉是更加为王侯将相所接受的肉类。 当闻昭穗看到源源不断发下来、紧接着拉进将军府冰窖的肉类时, 一双眼睛都在发光, 明眸在寒冬里冒出热切暖意。那些肉分量又大品质又佳，新鲜的、红色的、美妙的。 好满足啊！ 闻昭穗从来不会嫌食物多，况且现在有更大的地方可以存放。将军府占地宽广，自是有冰窖存放冰块以及各类食材用品，很是方便。 自家冰箱, 闻昭穗用着极为顺手和舒坦。 闻堰见闻昭穗发亮的双眼, 活像见了什么极为珍惜的宝物, 心中一凝, 不由揣测：“闺女你在宫里很难吃到肉吗？害, 当真是受了不少罪。” 不然怎么会用这种亲切期盼的眼光对着一堆……生肉。 闻堰并不是空有武力、头脑简单的武将, 否则也做不到堂堂二品又有封号的大将军。但他为人十分护短，一旦涉及到闻昭穗的事, 也不仔细去思索皇宫怎可能缺了郡主的份例, 便就觉着自己姑娘一定是受了委屈, 这才不经意流露出来。 也是, 阿穗在宫中一个人无依无靠，空有个郡主名头，父母亲眷皆不在身边, 又有谁会特意关照她？而那一手厨艺, 指不定也是迫于无奈才练就的。闻堰越想越懊恼, 盯着那些羊肉的眼神也带上几分凉意和不满。 他这可怜闺女, 明明是将军府掌上明珠，如今怎么见个肉都稀罕得不行？ “啊？”闻昭穗奇怪她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拢了拢袖管摇摇头，随后答道：“不是啊，我在皇宫每日都有肉吃，鸡鸭鱼还有猪羊肉从未少过，爹爹何故有此问？” 事实上不止如此，她还有池世子悄悄送来的牛肉、池弋珂光明正大搬来的青蟹、庆阳公主分她的酪浆与果子……就连池奕烺都会端着皇后宫里独一份的糕点过来送她，摇头晃脑说是礼尚往来。 闻昭穗目送最后一辆板车消失在冰窖入口，满意地笑了笑，随口道了声吃肉真好。谁知落在闻堰的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闺女果真长大了，受了委屈回家也不提，定是怕他和沁如担忧。可闻堰却并没有很欣慰，谨小慎微、体贴懂事这类劳什子为人称道的女子秉性，大多不是天生，而是要经历过教导规训或风霜琐事才能被打磨出的性子。 可他唯一的女儿无需这些。 闻堰的大手拍了拍闻昭穗兜帽下的脑袋，语气不容置喙：“如今回了府，爹娘都在这儿，阿穗不必思虑太多。谁人让你受了委屈，哪个招惹了你让你不痛快，只管回家告知爹爹，切莫憋在心里，省得回头憋出病来。余下的爹爹自会替你收拾，你只需管着自己舒心即可。” 闻堰突如其来的郑重带着极其有力的维护，承诺好似一方镇宅的巨石，稳稳降落在闻昭穗心底，压下繁复的情绪，只剩一股子奇妙的安定飘荡在最上面。 尽管他这话说得没来由。 但情绪上涌总是不由分说的，正如闻堰的心疼，正如闻昭穗酸了眼眶。 在一个稀疏平常的早晨，父女两人观赏羊肉时一段简单的对话。 她点点头。 她很喜欢家的感觉。 趁着闻堰今日不必去兵部，闻昭穗便决定晚膳给爹娘做些好吃的。正巧俸禄里的猪羊刚发下来，冬季里喝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冬令补品，是极温暖舒坦的。 “爹爹的话女儿记下了，女儿现在就想去厨房做晚膳，那就先走一步啦。”闻昭穗笑嘻嘻道。 “晚膳？大清早的做什么晚膳？”闻堰抬眼看了看鱼肚白的天色，感到疑惑。 闻昭穗边走便解释：“羊肉汤和寻常肉类做法不一样，除了浸泡还需炖煮好些时候，就算是现在开始做也使得。爹爹就等着喝吧！我保证好喝。” 闻昭穗走到岔口与闻堰挥挥手，闪身去了厨房的方向。 将军府的厨房虽没有宫里清居殿的精致，但胜在地方大、宽敞。每日也有人打扫，灶台与架子都一尘不染，此刻灶上还煨着热粥，白色水汽时不时冒出。 “是娘亲起了吗？”闻昭穗抬起双臂，由着丫鬟在背后为她系上围裙。 “是，夫人身边的红意姐姐前脚刚走，知会咱们可以将早膳端过去了。”马小六正把清淡小菜与水晶虾饺装入食盒，和主子行礼后回了话。 秦师傅放下手中活计，微微弯了下腰，敦厚笑道：“郡主今日来得倒是早，是要做糕点吗？” 他有张令人信赖的国字脸，肩膀浑圆，身形有些胖。但那一双手却极是灵巧，简单的萝卜块都在秦师傅手里翻出了花样，已经显现出一半的牡丹花式样，花瓣交叠盛开，端的是惟妙惟肖，好似一件艺术品。 即使是对待一块摆盘所用的萝卜，秦承德态度也十分认真，拿出了精雕细琢的功夫。也许也正是因这一点，闻昭穗和秦师傅在厨艺一事上确有些共同语言。 不同厨子，对做出的食物态度情感也大不一样。一道菜，是出于本分去重复一遍遍乏味的流程，还是出于热爱烹制不断创新的佳肴美食，其实是能尝出来的。而闻昭穗和秦师傅恰巧都属于后者。 “这回不是来做糕点，我看今日送到府上的羊肉很是新鲜，便打算熬个羊肉汤。”闻昭穗取下手钏，随后挽起衣袖，露出纤细洁白的手腕。 这样做饭才方便。 厚厚的绵门帘阻挡了厨房外头的寒气，屋里燃着炭盆，暖意也是一阵一阵传开。 秦师傅听完了然，让出正对砧板的位置，“若是要熬煮羊汤，那确实要提前好几个时辰。郡主说的羊肉也是刚刚才送到厨房一只，我还正寻思着要做个什么好。” “那我便先将其中的五脏肺腑清理干净，切好羊肉给郡主用。”他放下雕了大半的萝卜花，准备将羊肚子里其他的东西清出来扔掉。 “稍等片刻！”闻昭穗出声止住他动作，“里面的羊杂我还有用处，刚好可以做羊杂汤。” 秦承德听罢随即顿住，目露惊讶，不由重复了一遍：“郡主是要拿羊杂做汤？” 他特意在“羊杂”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想要提醒闻昭穗。 “没错，我正是要用这些脏器另做一锅汤，还要劳秦师傅你帮我将羊杂洗净处理好。”闻昭穗吩咐道。 处理一只完整的羊是道复杂工程，所以马小六和另一个厨娘也过来忙活了。 也不怪秦师傅如此反应，在这时候人们还觉得羊身上只有肉能食用，而诸如羊心、羊肚、羊肺一类的内脏器官皆是不干净的。别说贵族，就连家境一般的百姓也是不吃羊杂的。 但闻昭穗在后世尝过羊杂汤的美味后，此时怎么也不忍看着这些羊杂被扔掉。而且比起单纯的羊肉汤，闻昭穗其实更喜欢喝配料丰富的羊杂汤。 她能接受，不代表旁人也能接受。所以闻昭穗就准备给爹娘做羊肉汤，再单独为自己做一份羊杂汤。 羊排、羊蹄子、羊棒骨放清水中泡一个半时辰，其间闻昭穗去花厅和爹娘一同用了个午膳。待她回来后，盆中的清水已变成了血水。 为了去除腥味，将泡好的带骨羊肉与葱姜一同放入锅中冷水，倒入黄酒，冷水会使血沫更易出来。水烧开后表面飘了一层微有红褐色的血沫，闻昭穗拿铁勺慢慢将这层浮起的泡沫舀出。 表层血沫清理完之后，将锅中的水倒出，最后再一块一块冲洗羊肉，直至将羊肉上的血沫与其他不干净的东西全部冲掉。 这样便得到了干净的羊肉。 接下来再烧一锅水，将羊肉放入沸水中，加葱段、黄酒、姜片，敞开锅盖大火煮着，清透的汤底冒泡。白胡椒，白芷，花椒和山、奈，闻昭穗又用纱布包了这几样香料，放入锅中和羊肉一起煮。 这一烧又是一个时辰，叫人看着锅子，其间闻昭穗又去睡了个午觉，回来接着做羊肉汤。 此时的汤已经呈现出了奶白色，羊肉也被炖得软烂，羊肉香味窜出。闻昭穗让马小六将灶台的火弄小一点，放入白萝卜与胡萝卜块，盖上锅盖继续熬。 光喝羊汤还少了些主食，秦师傅便揉着面，擀了几个烧饼胚子出来。撒上芝麻，送入锅炉。 半个时辰后，羊肉汤被盛出，白芝麻烧饼出炉。 闻昭穗的羊杂汤也好了，被一同端了过去。 羊肉汤色奶白，葱花与芫荽漂浮其上，葱油香味混合羊肉的浓郁鲜香萦绕不绝。喝上一口，香而不膻，还带着胡椒与香料的味道，大冷天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羊肉软烂脱骨，虽是清炖，但其中的膻味已经被香料与黄酒去除，只剩下清炖羊肉的醇厚鲜嫩，肥美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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