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茉雪却趁他不备,不着痕迹地在梳妆台前摸了根短簪藏进了手心。 巴泰轻哼道:“佐领乃正四品官职。” 佟茉雪面露惊羡之色,款款走向巴泰。 她右手袖中藏着短簪,左手却轻揉着眉心,懊恼道:“奴家头受了伤,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姐姐说奴家是这醉仙楼的花魁,也不知奴家可曾与二爷有过露水之恩呐?” 巴泰见她那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忙柔情蜜意地说道:“不瞒姑娘,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若是姑娘愿与在下共度春宵,在下一定替姑娘赎身,救姑娘脱离苦海。” 佟茉雪恶心坏了,这臭鱼烂虾,说不定就是他将自己拐到这青楼来的,现在却在这儿装模作样,演这出救风尘的戏码。 佟茉雪朱唇轻启,微微叹息一声,“二爷可不要骗奴家。” 这声轻叹,像是石子落在湖面上,给巴泰那颗心荡开了层层涟漪,“在下仰慕姑娘多时,怎么会欺骗姑娘呢?” 他目露精光,从铜镜中观望身后佟茉雪窈窕的身影,不禁垂涎三尺。 想象着这位让他从临水村追到宣南坊的美人儿,一会儿将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就激动的浑身战栗。 佟茉雪好似相信了他说的话一般,望着他的眼神也变得深情脉脉了许多。 她裙摆一旋,绕到巴泰身后,素手执起桌上的茶壶,往茶杯里蓄满水。 嗯,这粉彩番莲纹的茶壶还挺沉。 往后脑勺一砸,应该用不上手里的短簪了吧? 佟茉雪声音娇娇柔柔道:“只要二爷不骗奴家就好,奴家就是当奴作马,也甘心情愿报答二爷的恩情。” 巴泰按捺住内心的悸动,这出救风尘的饵他已经抛下了,就等着鱼儿主动上钩了。 佟茉雪捧着茶杯正要从他身后走到前面奉茶,巴泰却反手扯住她的衣袖,想要将她一把带入怀中。 她手冷不防一抖,茶水直接浇在了巴泰肩头。 由于水不烫,那巴泰也不恼,只涎皮赖脸地望着面色微红的佟茉雪,调笑道:“牡丹姑娘将在下衣衫打湿了,可要亲自帮我换下这湿漉漉的衣衫?” 佟茉雪放下茶杯,娇羞地瞋视了他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巴泰的魂儿给勾走。 她软软道:“急什么,奴家先替您把肩头的衣衫给擦干再说。” 佟茉雪扶着他的肩,用手帕给他擦拭肩头,细嫩柔白的手指若有似无地从他的脖颈撩过。 轻微的触动带起的颤栗,使他全身一阵酥麻,使他忍不住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佟茉雪感受到他全身的放松,另一只执起桌上的茶壶,往他后脑勺用力一砸。 佟茉雪在他身后,心跳如雷,此刻她看不清巴泰的表情,只能通过镜子看到他骤然睁大双眼。 他看着身后粉面含春的美人儿,此刻狠厉又冷漠,她额头上青筋凸起,豆大的汗珠骤然坠落。 佟茉雪第一次对人痛下狠手,心里慌得要命,见倒在地下的巴泰面如死灰,怨毒地张口,“贱……贱人,你怎么敢……” 话音未落,佟茉雪举起手上的茶壶,照着他的头又来了一下。 终于,巴泰人轰然倒地! 做完这些事,佟茉雪四肢无力,冷汗直冒,她只能安慰自己,这都是假的,都是纸片人。 她刚站起身,就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嘿嘿,巴泰那小子,可是有福了,这么漂亮的美人就给他一人独享了,真想偷看一下呀。” “急什么,走,先去找别的姑娘出出火,一会儿再过来看看巴泰这小子。” “这个时间,姑娘们都歇着呢,听说赌坊设了个天香局,咱不如去瞧瞧,顺便玩儿两把。” 佟茉雪忍着恶心,环视了房间一圈,屏风后面刚好有一扇小窗。 她推开窗户一看,好家伙,这醉仙楼还真是楼。 她所在的房间临街,位于三楼,推窗一看,外面是狭仄的巷道,仅一米多宽。 巷子对面旧屋破败,还能望见对面院子里的石板荒草丛丛。 佟茉雪不敢纵身往下跳,一个不小心,腿就能摔折了。再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跃到对面的破房子上,到时那旧屋想不坍塌都难。 她心下正焦灼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忧郁身影从鹅卵石铺就的巷道右侧而来。 佟茉雪不敢大喊,四下张望,从窗边的茶花上,揪下一朵,朝纳兰容若的光头上扔过去。 乍然被袭击,纳兰容若拾起山茶花,一抬头,就见佟茉雪焦急地比划着,向他求救。 佟茉雪本以为,这位号称文韬武略的一等侍卫能飞檐走壁上来接她,结果纳兰容若只向她比划了个她看不懂的手势,就扭头走了。 靠,这书里的人,武力值这么低吗?轻功都不会!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有人在往这边来。 佟茉雪瞥了眼地上如同滩烂泥般一动不动的巴泰,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佟茉雪赶紧将自己身上的帕子摸了出来,与头上的珠花裹了,朝下面一扔,制造自己慌不择路跳楼的假象。 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赶紧猫着腰钻到了床下,小心翼翼地躲了起来。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果真停在了房间门口,来人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顿了片刻,那人出声询问,是花娘的声音:“二爷,奴家给您和牡丹妹妹送点吃食过来。” 所谓吃食不过是她不放心这位刚拐来的女子,所找的借口。若是里面的人正在行好事,大不了斥她一句,让她滚罢了。 要是正蓝旗佐领的二公子,在她们醉仙楼出了事,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但屋内无人应答,她伏在门边侧耳倾听,也未听到屋内传来任何动静。于是又敲了敲门,这才示意旁边的龟奴破门而入。 门一破,花娘首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巴泰,吓得她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那龟奴赶紧扶住她,花娘这才勉强站稳,她颤着声音道:“快,快去找红妈妈。” 龟奴面露恐惧之色,担忧地看了花娘一眼,就赶紧跑去找老鸨了。 花娘扶着门,迈着虚浮的步子进了房,她蹲下身来,伸手去探巴泰的鼻息。 然后轻抚胸口,长舒一口气,幸好人还活着。 要是这位爷死在了醉仙楼,先不说整个醉仙楼是否要给他陪葬,反正她肯定是活不了。 一阵热风从侧窗吹来,花娘这才想起佟茉雪来。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四处察看,等绕到屏风后,发现窗户大开着。将头探出去一看,地上散落着珠钗与被吹到墙角的手帕。 糟糕,那姑娘跳窗逃跑了! 看来那姑娘失忆是装的,可这是三楼呀,跳下去腿准会摔折了,现在派人去追,定能追上。 花娘着急忙慌地就冲出房间,准备找人去追,刚一出门就和老鸨撞了个满怀。 “哎哟!”老鸨惊呼一声,待看清来人是花娘后,挑着眉毛,瞥了眼地上躺着的巴泰道,“这样着急忙慌地是要去哪儿呀?” 花娘心慌意乱道:“花妈妈,牡丹,牡丹跳窗逃走了,赶紧让人去追。” 她说着就要去叫人,老鸨一把拉住她,没好生气道:“这人是你弄来的,现在出了人命,你告诉我你要去找人,别是打算趁机逃跑吧?到时你让我怎么跟佐领大人交代!” 花娘这才想起地上躺着的巴泰,她反握住老鸨的手,急切道:“妈妈,你快去找大夫来,巴泰他还有口气,快,快去,不然咱醉仙楼就要完了。” 床底的佟茉雪翻了个白眼,这巴泰死不死的,她不清楚。但她们这醉仙楼要完,她可是清楚得很。 老鸨听她这么一说,给了个眼色给身旁的龟奴,示意他看紧花娘。 她走到巴泰身边,蹲下身来,伸手一探,果真还有鼻息。 既然巴泰还活着,那这逃跑的牡丹就必须找到,这样日后追责的时候,她们还能将那姑娘推出去。 不然,她们醉仙楼就得被人拿来泄愤。
第63章 嫖客 “快去找大夫来, 对了,别让人发现了,走后门进来。”红妈妈想了想, 又补充道,“再去找两个人把二爷换个僻静的房间。” 现在都快到申时了,过不了多久, 这个房间左右都得用来招呼客人,要是有大夫进进出出的,可不就耽搁做生意了嘛。 床底的佟茉雪暗自庆幸,只等这房间彻底没人了,她就能借机偷溜出去。 几个龟奴抬了木板, 将地上的巴泰抬走了。 花娘又着急提醒:“那姑娘跳窗逃走的, 现在腿脚肯定不方便,妈妈快派人去追吧,再耽搁人就找不到了。” 红妈妈这才想起这茬, 又忙派人出去找佟茉雪。 一切妥当后,她看了眼地上的血污,嫌弃地拿手帕掩鼻:“赶紧把地上的血迹处理了,一会儿这房间还有用呢!” 佟茉雪蜷缩在床底, 腿脚发麻,心中叫苦不迭。 这老鸨是掉进钱眼子里了吧,这刚发生过凶案的房间,她居然收拾收拾就想用来接客, 在这房间伺候的姑娘就不会觉得膈应? 红妈妈刚要扭头离开,又顿住了脚步, “收拾完房间,就把门关了, 你们在门口给我守着。” 她现在要去看望巴泰,就看大夫怎么说了,要是人救不好了,还得把他送回这个房间。 佟茉雪没辙,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躲床底了,她就该在看到纳兰容若时,从楼上跳下去。 哪怕是折条腿,她现在也彻底脱身了,不用在床底蜷缩这么久。 “大夫,他怎么样了?”僻静处的耳房里,红妈妈向大夫询问巴泰伤情。 大夫在木盆里洗了把手,“还算救治得及时并无性命之忧,老夫已经替他包扎好了,就是人没醒过来,担心伤了脑子。” 红妈妈轻抚着胸脯,这人无性命之忧就好。若是人醒来,脑子出了问题,她想法子将人送出醉仙楼,反正傻子也讲不明白事。 另一边,佟茉雪还在床底下怀疑人生。 门口两个丫鬟心惊胆战地议论着先前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你说那姑娘真的能逃走吗?” “难说,那么高跳下去,能留条命都不错了。” “我就看不惯那花娘,总是去外面拐人,她忘了自己也是被人拐来的啦?” “在地狱呆久了,人都会变成恶鬼的。” 两个人一阵唏嘘,都对自己命运充满担忧。 佟茉雪伸了伸腿,一不小心就蹬在了床板上,发出了“嘭”得一声响。 门口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打开门,往里面看了看。 其中一个丫鬟眼尖,发现床帐有微微的晃动,便眼神示意对方看。 床底的佟茉雪察觉到气氛凝滞,开始紧张起来,她猜测这两人是发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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