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起床,魏檗也在屋里躺不住。 此时星斗满天,月弯如钩,没有灯光,夜色里,石磨转动的嗡嗡声响在山弯村此起彼伏,山弯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摸黑推磨。 他们的主粮是煎饼,为了不耽误白天的农活,要在太阳出来之前,把全家一天的煎饼都烙出来。 在山弯村,人声比天光更早醒来。
第26章 ◎羊孩爹告状◎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山弯村虽然和河滩村离得不远,但一个村子在河边,一个村子在半山腰,两个村子的气质,便有些许不同。 魏檗到了山弯村没两天,有一天正和李静在田头看庄稼,远远过来一老汉,直奔魏檗而来。 到了跟前,见了魏檗,作揖打卦,问:“是城里来的小老爷吗?” ? 魏檗愣了一下,看看李静,看看老头。老头个子瘦小,一米五左右,干干瘪瘪,看起来少气无力。 现在田头上只有他们仨,魏檗不确定的指指自己:“老大爷,你是要找我吗?” 老头又打了个躬,说:“小人羊孩爹,是来找青天大老爷做主。”老头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大白纸递给魏檗。 魏檗展开一看,雪白大纸上滴滴答答用毛笔写满了字。 粗略一扫,竟然还是竖行写的,最右侧两个大字:诉状。 ??? 魏檗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直接被“诉状”俩字干无语了。 难道我还有铁面判官的气质?这坑货大纲文里还隐藏着“包青天”支线剧情? 魏檗真想摸摸自己额头,试试有没有突然长出月牙。 “羊孩爹,你这不是瞎胡闹。”李静伸头看了下魏檗手里的诉状,跟老头说:“魏科长是农技站的干部,你家那些破烂事儿,去找我爹调解。你信不过我爹,到镇里去找民政助理,魏科长不管你家的破烂事!” 李静话音刚落,老头竟然普通一下跪地上,伸手扒拉魏檗裤腿脚。 魏檗吓了一大跳。 老头一边拽住魏檗裤脚一边嚎:“魏老爷啊,人人都说你是个好人,你一定要给小人做主啊,小老儿活不下去了。” “不是,大爷,你松手。”魏檗用力拽,拽,拽,拽不出来。 李静上前,一把拽住羊孩也的胳膊,把他的手从魏檗裤腿脚上撸下来,用力一推,把他推到田头坑里:“什么臭毛病,随便扒拉人!” 静姐如此威武! 魏檗内心疯狂给李静鼓掌。 老头假嚎变成了真哭,坐在坑里哆哆嗦嗦指李静。李静拽着魏檗要一走了之。 魏檗叹了口气,她担心万一把老头气出个好歹。 看老头这样,家里八成也是不讲理的。 到时候她和李静,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静姐,把老头安抚住再走。万一老头出事儿,别赖在咱身上。” “也是。”李静深以为然:“他家里人都不讲理。” 魏檗蹲在坑沿上,跟老头说:“老大爷,有话好好说,咱别激动,别上手行不?哪怕要给你做主,也要等我看完你的诉状啊。咱先别急。” “小老爷,只要你给小人做主,俺都听你的。”小老头摸摸泪,不气了,也不嚎了。 魏檗展开状纸,叫李静过来一起看。 只见羊孩爹诉状上写“小人羊孩爹,家住山弯村南首。受小人之妻羊孩娘欺凌殴打为时久矣。今日清晨,小人偶遇乡邻,攀谈几句,惹怒羊孩娘。羊孩娘便以武松打虎之式,将小人骑于□□,连击数拳,打得小人眼冒金星……” “噗……”不,我是专业的,我不能笑。 魏檗手里的诉状不住得抖。 不行,太好笑了。 不行,不能笑,笑了会更刺激老头。 我不能再往下看。 魏檗把诉状交给李静,自己背过身去,无声抖了好一阵儿,才转过身来。 “静姐。”她用右手挡住下半张脸,掩下藏不住的大白牙,跟李静说:“静姐,你来问,我缓缓。” 李静满脸疑惑,不懂魏檗为什么笑,她问羊孩爹:“你写的啥?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啥也看不明白。” “咳咳。” 魏檗憋笑憋的咳嗽。 李静那边又训开了:“到底什么事,说人话!” 魏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也跟羊孩爹说:“大爷,诉状我看了,你是告你婆娘打你对吗?我们坚决反对家暴,一切按法律来。” “按法律来?”老头犹犹豫豫问:“咋来?” “该离婚离婚,你要是有伤,你婆娘该拘留拘留。” “那可使不得!”羊孩爹从坑里跳起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李静好奇的问羊孩爹:“你婆娘打你?为什么打你?” 羊孩爹吭吭哧哧不说话。 魏檗指指大白纸,说:“他诉状里说,因为他和邻居说话,他老婆就打他。” 哦,李静瞬间明白了。 跟魏檗说:“妹子,你听他放屁!他欺负你不知情,忽悠你呢。那邻居八成是小花。” 李静转头指着羊孩爹:“说,是不是小花,是不是!要不把你婆娘叫来问问她?” “别别别。莫叫她来。”羊孩爹扭扭捏捏,不情不愿承认道:“我和小花说话,君子之交。” 呸!李静嗤了一声,跟魏檗说:“还君子,他跟小花有过首尾。” 羊孩爹一张老脸霎时通红。 啊?魏檗惊呆了。羊孩爹这样的,干干瘪瘪瘦瘦巴巴,咋看都不像在农村受欢迎的啊。 “他家之前是地主,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李静给魏檗解了惑,“为了改成分娶的他婆娘。她婆娘五大三粗,当时看中他有文化。说不定小花也看上他文化了。” 李静恨铁不成钢,点点羊孩爹,“要我说,你就是该的。” “那,那她也不能打我啊?!”羊孩爹激动起来:“我跟小花,君子之交,根本啥也没有!” “行行行,啥也没有,冤枉你了。”李静随口敷衍。这种事情,当事人不承认,真真假假,其他人谁也说不清楚。 魏檗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她问羊孩爹:“你婆娘真打你了?”她还以为诉状里全是羊孩爹胡说八道。 “千真万确!”羊孩爹又羞又恼,又有一丝丝理直气壮。 “他婆娘我们村出了名的泼辣,风风火火,得理不饶人。”李静跟魏檗说:“你看羊孩爹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他们两口子打架,每次都是他婆娘占上风,揍得老头呜呜哭。” 啊?! 魏檗又一次惊呆了,她问羊孩爹:“你之前咋不找村里给你们调解调解?” “调解个屁!”羊孩爹突然激动起来,也不再之乎者也,蹦着老呱指李静:“小青天啊,你看看她,你看看她,他们都知道,村里根本不管!” 李静有些尴尬:“咳咳,两口子打架的事儿咋管。婆娘打自家劳力,劳力打自家婆娘,关起门来的家务事,俺爹还能管到两口子床上去?” “唉。” 魏檗心情莫名沉重起来,问李静:“村里这样的多吗?” 李静说:“劳力打婆娘的多,婆娘打劳力的,就他这一个。” 魏檗心情更沉重了,她跟李静说:“静姐,唉,家暴不能算家务事,是法律明确不允许的,。” “那?”李静犹豫的问:“那咋办?离婚或者拘他老婆,他又不愿意。不然咱去找俺爹给他调解调解,让他婆娘以后不再打他?” 魏檗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心里乱得很,调解了羊孩爹家这一户,其他的被打的女性呢?她们怎么办? 羊孩爹属于村里有文化、不安分、不要脸的人了,才能死皮赖脸找自己告状。 那些没有文化,一直被规训的女人,连告状、求救都不知道找谁的女人,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不到自己眼前来,就闭起眼睛当鸵鸟,不管她们的死活吗? 说她圣母也罢,说她道德底线高也罢,既然听到这种事情,魏檗便做不到不闻不问。 看着吭吭哧哧从坑里往上爬的羊孩爹,魏檗有了个想法。 “羊孩爹。” 魏檗顿到坑边,羊孩爹头顶上。 羊孩爹抬头,手滑,噗嗤,又秃噜到坑底。 “小青天。”羊孩爹坐在坑底皱着脸:“你吓我一跳。” “不要叫我小……”小青天这么个羞耻的称呼魏檗自己说不出来,“你可以叫我小魏,魏檗,哪怕叫我魏科长,其他的不能乱叫了!再乱叫不问你的事情了!” 羊孩爹唬了一跳,“俺,俺不敢乱喊了。” 见羊孩爹“从善如流”,魏檗也不再纠结称呼问题。 她问羊孩爹:“你说,你自己这次给你调解了,等我们走了,过一阵子,你婆娘又打你怎么办?” “啊?”羊孩爹愣了一下,整张脸立马又耷拉了。 魏檗说:“你得自己立起来,成个十里八乡的正经人,不能再和小媳妇勾勾搭搭!” “我和小花是清白的!”羊孩爹又要跳。 “好好好。清白的。”魏檗说:“咱先不论这个。你看看你,干干巴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地里的活你婆娘是不是干的比你多,家里的活你婆娘干得也比你多。” 羊孩爹不说话了。 虽然梗着脖子,但他自己略略一想,小青天说得都是对的,家里的事情,里里外外,自己婆娘干得确实比自己多。 “她打你是不对,你摸着你良心想想。”魏檗问羊孩爹:“你有干一点儿让人称道,让你婆娘能出去夸你的事儿嘛?” “没有。”羊孩爹颓然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我一辈子就这样了,从前干不了,往后更干不了!” “这可不一定。”魏檗笑眯眯跟羊孩爹说:“我有一件事,如果你用心办,办好了不但能在山弯村立起来,十里八乡说不定都得给你竖大拇指。你婆娘绝对不会再打你。你干不干。” “啥事?”羊孩爹眼一下子亮了,从坑里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正想往坑上边爬,又犹犹豫豫的问:“难干吗?” “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你要不干,我自去找别人。” 魏檗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诶小青……魏科长。”羊孩爹连忙叫住魏檗,手脚并用从坑里爬出来,“干,我干。到底是啥事儿?” 魏檗、李静、羊孩爹一起往村部走,路上遇到村里的后生,李静让他到羊孩爹家去叫羊孩娘到村部。 魏檗边走边跟李静和羊孩爹说:“静姐,你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吧。在你妇女主任下边,挂个\'反家暴互助小组\',让羊孩爹当组长咋样。” 羊孩爹问:“这组长是干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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