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檗最近没有时间回村,因为镇里要变天了。 陈黑脸年后提拔空出来的位置,终于要有人补上了。 镇里人“众望所归”的镇长却没有成功更进一步,接下陈黑脸的位置。反而是别的乡镇新调来,空降了一位新书记。 新书记年龄不小,又黑又矮一老头。 第一次召集全镇干部开会,魏檗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她有印象! 新书记竟然是在现场会的时候,向陈黑脸发难的那个老头!他能在现场会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发难,一个是说明他职位当时跟陈黑脸差不多,同时说明,他和陈黑脸关系相当不好。 而现在,陈黑脸提拔走了,这个老头却调到山水镇接陈黑脸的位子。魏檗虽然不知道事情前因后果,但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她是这老头,一定非常不想来山水镇。 新书记前面姓名牌上三个大字:朱厚庭。 魏檗看向新书记阴沉的脸,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收回目光时,魏檗和朱厚庭的目光在空中相碰。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到朱厚庭阴沉的脸更加阴沉了,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了浓浓的偏见和恶意。 他对我也有印象?魏檗皱眉沉思,应该是了! 福兮祸之所倚,她在现场会上出了个大风头,作为现场技术专家,带领着大家,给大家介绍的技术和现场会的方方面面。如果朱厚庭恨陈黑脸,那么他对自己这个陈黑脸的“铁杆”,也不会有太大的善意。 魏檗苦笑了一下,不由暗道于大爷乌鸦嘴。当时当代理站长的时候,他还说,只要不是来个和自己有仇的,自己肯定会到点转正。 可全县这么多人,自己拢共不认识几个,偏偏人算不如天算,来了一个和自己不对付的。 我总不能坐以待毙。朱厚庭是什么人?魏檗自己信息太少,她打算散会后去找于明忠。 从会议室到于明忠办公室,魏檗轻车熟路。她还没到于明忠办公室门口,正好遇上于明忠从朱厚庭办公室出来,迎面走了个对顶。 “于……” “嘘。”于明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朱厚庭的门。 魏檗了然点点头。 办公室门隔音不好,楼道里说些什么,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新书记不比陈黑脸,万一被他听到只言片语,再脑补发散一下,或许会让本就不好的关系雪上加霜,再无缓和余地。 魏檗不再说话,便当做顺路的样子。单位大楼里人多眼杂,什么都不适合说。一直走到楼梯口,魏檗和和于明忠打了个招呼分别,没有再到于明忠办公室,而是回她的农技站。 到了农技站,魏檗发现,单位里竟然来了一位“稀客”——久不上班的齐大伟,来上班了。 齐大伟终于一扫阴霾,扬眉吐气。 魏檗进门时,他正半个屁股坐在苗有发的桌子上,侧着身子吐沫星子乱飞。 “小丫头片子,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魏檗进屋,听到半句“到时候农技站还是咱哥俩的”。 屋里嘎嘣安静,苗有发满脸尴尬,恨不得把二百多斤的自己藏到窄小的桌子底下。 魏檗却不甚在意,她知道苗有发老实到有点憨,没必要和他一样。这么想着,她反而朝苗有发点了点头,试图缓解苗有发的尴尬。 齐大伟却毫无被抓包的愧色,滚刀肉一样,依旧得意洋洋,对魏檗说:“喲,魏代站长来了。” 重音狠狠咬在“代”字上。 魏檗没有理会齐大伟,把他当透明人,拿起自桌上的文件自顾自处理工作。 齐大伟自讨没趣,转而跟苗有发说话。 社交困难症苗有发本来就“嗯”“是”“俺也一样”三板斧走天下,现在夹在齐大伟和魏檗中间,CPU早被烧掉了,齐大伟说啥他只点头,连声都不吭了。 齐大伟骂苗有发:“你个肉蛋!一个娘们儿你怕啥。” 苗有发还是不吭声,反而低下头,不再看齐大伟。 “肉蛋、肉蛋、大肉蛋!” 齐大伟不敢骂魏檗,只是恨声骂了苗有发一阵,出门走了。 苗有发一张脸憋屈得通红,对着魏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更不知道说些什么。 魏檗看苗有发那难受样,索性让他提前走,又放了他几天假。 办公室里只剩下魏檗自己,临下班的时候,王阳探头探脑进来。 魏檗放下笔,揉揉写字写得发酸的手腕,问他:“有事儿?” 王阳狗腿的笑着说:“魏姐,晚上我姐夫想请你吃饭。” 非年非节,钱茂突然请客发什么疯? “不去。” “姐。”王阳压低声音,“于叔也去。” “他去就去呗,你整这么神秘干啥?” 魏檗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新皇继位,他们这些前朝旧臣凑一起商量事儿呗。 魏檗揉揉额角,她不想去,可于明忠摆明了明面上要和她少交流。这次不去,不但少了打听朱厚庭信息的途径,说不定还会让于明忠多想。 “去去去,下班就去。” 魏檗问:“哪儿请客?” 王阳说:“在我姐夫家里治一桌。” 魏檗……魏檗无语凝噎。 就,你们这样搞,在影视剧里,很难说谁是反派。 好在到了钱茂家,屋里亮亮堂堂,搬出来八仙桌,正常请客吃饭的样子。阴暗、扭曲、爬行并没有出现,魏檗稍稍松了一口气。环境看起来不是太反派。 聊天内容也尚可。 于明忠叹口气:“谁来都好,怎么偏偏朱厚庭这个小心眼爱记仇的来了呢。” “跟陈大哥争副县级失败,把账全记现场会头顶上了。”于明忠发愁的很,“一天阴阳我八遍。咱这些陈大哥的老兄弟,日子不好过了。” “特别是你。”于明忠指指魏檗:“你小心点,头上还有个'代',别让人抓了小辫子。我还听说齐大伟已经跟朱厚庭攀上关系了。本来觉得你当村支书不靠谱,现在想想,这步棋还真走对了。” “我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随他们折腾。”魏檗并不十分在乎,“让当就当,不让当我自有别的事情干。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她说完,突然想起一事,问钱茂:“老钱,纹纹来企鹅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我之前卖种子的时候,让你按正常程序走公账,你走全乎了吗?” 钱茂手里的筷子“啪”掉在桌子上。 魏檗随之心里一紧。 “走、全乎了吧?” “走全了就是走全了,没走全就是没走全!”于明忠也急了:“你犹犹豫豫到底是周全还是没走全?!” “我,我。” 顶着两人审视的目光,钱茂结结巴巴硬着头皮说:“我自己是觉得走全了,可朱厚庭要想查我,怎么不都得查出点错来?!” 魏檗一口老血憋胸口。 老钱,你这表现,要是按我说的走全了,我倒过来跟你姓。 她只好又问:“今年油山西村和种子公司签的卖辣椒种子合同,我们可都是按正常程序走的。合同里要求的预付款我们村已经收到花了,这个预付款程序,你是按标准走的吗?” 钱茂:…… 钱茂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魏檗彻底麻了。别说给她配合种辣椒卖辣椒了,“老钱,你这是要进去的节奏啊!” “不至于。”于明忠说:“大家乡里乡亲,朱厚庭顶多不用我们,哪能让人进去。咱镇上从建国以来,还没进去的干部。” “对对对。”钱茂边认同边自己劝自己:“都有亲戚,朱厚庭又快退休了,顶多用自己人趁退休前多捞点,他也不想和我们结死仇。” “我只是程序不完备,又没贪污受贿。”钱茂说着说着还有点委屈,“咱就这水平,还能咋。他朱厚庭水平又能高那里去。” 魏檗觉得钱茂说得也有点道理,对八十年代的干部,似乎没必要太过求全责备。 不过这件事情却给她敲了警钟。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自己辣椒种子全靠钱茂销售,销路实在是太窄了,经不起一点变动。扩大销售渠道迫在眉睫。 通过黄大牙卖辣椒的渠道,往外卖种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如今镇里人事变动,黄大牙不见得靠谱,还是要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渠道。 “小魏,小魏。” “啊?”魏檗从沉思里抬起头。 于明忠说:“你也不用太担忧,你于大爷还不是软柿子。” “我没愁这个。”魏檗敬了于明忠一杯,把辣椒销路的事情暂时记在心里。跟于明忠和钱茂说:“于大爷,我想了想,你平时尽量跟朱厚庭少起冲突,也不要为我们说话。” 钱茂小眼睛睁大了一些。 魏檗接着说:“关键时刻再替我们说。还有我这边,如果朱厚庭要免我,二选一的话,你尽量帮我保村支书的位子,代站长免就免了。” “钱大哥这边。”魏檗看了眼钱茂:“我建议钱大哥赶紧把账做一做。真不行急流勇退,主动辞职,还能在朱厚庭那里卖个人情。大家也都知道钱大哥是冤枉的。下一任书记来了,说不定马上会用钱大哥。如果不退,被朱厚庭逼退。” 魏檗叹口气:“按你们说的朱厚庭那么心胸狭窄,可能会闹得很难看。” 钱茂闷了口酒,默不作声。 于明忠叹口气,他也不便要求钱茂退或不退,只能跟魏檗说:“你放心,我尽量都给你保住。” 魏檗笑了笑,她心里知道,于明忠这话做不得准。 她心里做最坏的打算,跟于明忠说:“如果朱厚庭真特别不讲究,非要把我撸成白板。”魏檗冷笑:“于大爷只要能拖一拖,拖到第一茬辣椒种子获利。” 到时候油山西村的大家伙儿跟着她赚了钱,民意汹汹,朱厚庭想换她也换不了。 浮一大白。 三人最后都带了些酒意。 魏檗回宿舍的时候,缺月高悬,春风拂面。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第二天,魏檗在工作间隙,去新华书店买了一套政治书,一套初级会计入门。 她知道谢明月攒钱打算买初级会计入门很久了,如果她不再当这个代站长,谢明月肯定也没有办法留在站里继续帮忙。这套书或许可以作为分别礼物送给谢明月。 至于政治书,她要留着自己看。 齐大伟那人品,如果当了站长,自己在农技站里的日子,八成不好过。如果在村里不来站里,说不定会正好被人拿住错处,揪住“耽误站里工作”的小辫子,用现成借口卸了自己村支书。 如果不想天天窝在站里和齐大伟内耗,就要有一个冠冕堂皇、无可辩驳的理由。 返求诸己。魏檗打算,趁此机会,刷一刷自己的学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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