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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颜能感觉到她抱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是他在极力压制，不然他应该颤抖的更厉害，如果他能控制住，他一定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她擦擦眼泪，看到地上散落的药片，江颜脚步挪动，手臂被他狠狠的攥住。 江颜回头看他，见他眼神中全是恳求。 “别去。” “可你会很疼，”江颜心尖都在颤，“就吃一片，行吗？” 虽然她不知道那是治疗什么的药，但她知道只要吃下了药，他就会能缓解一些，应该就不会那么疼了。 陈最咬着牙摇摇头，额头上的冷汗直流。 他不想被药物控制，他可以做到的，就算是不吃药，也死不了。 只是难熬一些而已。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他略粗重的喘息声，两人四目相对下，江颜最先败下阵来。 “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她想帮他减轻一些痛苦。 陈最想挤出一丝微笑来安抚她，只是疼的他快要喘不上气来，更别说笑了。 “你先出去，行吗？”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现在的鬼样子。 “…好。” 江颜仰着头冲他笑，只是雾蒙蒙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 “哥哥，我就在门外，陪着你。” 陈最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但他依然伸手轻轻的拍拍她的头，声音低了又低，“好。” 等房间门重新被关上的瞬间，他虚脱的跪到了地上。 而站在门外的江颜听着门里传来的动静，揪心的疼，但她不能进去。 他那么骄傲，他本该是天之骄子的。 江颜不清楚他具体得了什么病，刚才的药瓶上连个名字都没有，应该是他故意换掉的。 所以这五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每一次发作，都能险些要去他半条命。 江颜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发酸，腿脚发麻她也没有挪动地方。 直到身后的房间门打开，他穿了件白色卫衣出来，发梢还在滴水，是刚洗过澡。 她仰着头看他，甚至有些恍惚，好像刚才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陈最没说话，弯腰把她抱到沙发上，拿过柔软的纸巾给她轻轻擦脸。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 他声音柔的不像话：“吓到我们颜颜了，是哥哥的错。” 江颜摇摇头，目光落在他干净的眉眼上，若不是他眼底还有些红血丝，她都要以为之前是错觉了。 “……是留下的后遗症吗？” 陈最给她擦脸的手指顿了下，很快又恢复自然，“不算，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不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决心才能把这几个字说出来。 创伤后应激障碍，只有人在遭遇了严重创伤之后，个体延迟出现的和持续出现的精神障碍。 身体记忆住的疼痛会千百倍的重现，易怒易燥，甚至会出现攻击性行为。 长期以往，可能会有其他精神方面的疾病并发。 江颜不知道这些年他都是怎么折磨自己的，原来她以为已经过去的伤害，却还在困着他。 而他像是在惩罚自己似的，痛苦的同时又在用这种痛苦惩罚着自己。 可是，她受伤也不是他的错，他凭什么把一切过错都归责于他一人身上！ “其实，我快好了。” 虽然他言语平淡，但那一丝颤抖还是逃不过她的耳朵。 “近来其实发作的次数已经少了，仅有的两次都被你撞上了。”陈最把毛巾放到一边，垂眸笑笑，“我原本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好了，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觉得我早晚会变得正常的…” 突然的拥抱打断了他的话，他轻轻的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让她抱着，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抱她。 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有没有资格。 他生怕肮脏的自己会玷污了他一心想要守护的小公主。 “是我的错，我早该发现的，”江颜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不该让你自己去承担这些，” “还有，哥哥你一直都是正常人，你只是生病了而已，这没什么的，生病了会好的。” “我……” 陈最难得的欲言又止，他想问问他是不是成了别人嘲笑她的存在，成了她的累赘。 他一想到这个，身体就有些躁。 江颜握住他的手：“哥哥，你是我的骄傲，一直都是。” 陈最大口喘息，下颌线紧绷成一条线。 “江颜，我，我成不了你的骄傲。” “我生了病，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的。” “医生说，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我有很强的自我防御意识，我去打黑拳，是因为我发现我有攻击性，需要发泄。” “我白天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其实黑夜里我可以一整晚不睡，身体仍然很兴奋。” “…我真的成了怪物，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怪物。” “……我恨我自己当初没保护好你。” 第二百章 妹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昏暗中，江颜独自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的是关于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注意事项。 只是她越看心里越难受。 当一个人遭受到重大创伤后，会本能的回避创伤，拒绝想起关于创伤的事情，但是创伤会反复的闯入到他们的梦里，他们在梦里一次又一次清晰的去感受当初的绝望和悲痛。 长此以往，他们会入睡困难，焦躁不安，甚至会出现厌世的情况。 资料显示，患有PTSD的人自杀和自残的风险更高。 江颜伸手把电脑关上了，她眼眶发涩，抬步轻轻的走进卧室，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刚刚他无助的声音直戳她的心脏。 这些年，他不仅要被当初的事情折磨，还要责怪自己没保护好她。 其实，他的伤疤，从未结痂。 她第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恨不得能为他一一受过这些痛苦。 江颜走近，看到他就算是在睡梦中依然眉头紧锁，蜷缩在床上是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 她伸手想要帮他抚平眉角，只是没等她离近，便被他忽地紧紧攥住了手腕，他眼底有来不及掩饰的戾气。 房间里只有从客厅照进来的微弱灯光，两人安静的对视了几秒钟，陈最好像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是谁，他猛地松开了手，懊恼的紧抿着嘴角。 “哥哥，没事，”江颜声调上扬，故作轻松，“你刚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还要继续睡吗？” “不用了，”陈最声音嘶哑的厉害，他清了清嗓子，掀开被子起身，“你该回家了，我送你。” “我跟妈妈说了，今晚在你这住。” 陈最穿外套的手顿住了，他转身看着她微微蹙眉：“不行。” 只见江颜抱着他刚盖过的被子直接躺在了床上，“反正我给家里说过了，我不走，你别赶我。” 陈最语气干硬：“下来。” “我不。” 两人沉默着相望，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客厅里煮饭的锅传来定时响的滴答滴答声。 最后还是陈最先妥协：“先吃饭。” “我订了外卖。” “……”他扯了扯嘴角，“你早就准备好要赖这儿是吧。” “哥哥，你这话说的，”江颜抱着被子坐起来，“是不是你自己说的，我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怎么就变成我要赖这儿了。” “那是在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他有精神疾病的情况下。 江颜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住这儿，你就说你以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看着她骄纵的模样，陈最突然笑了下，“江小颜，你胆子比我想的大。” 他原本以为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知道他得了这样的病之后，就算是心里依然愿意与他亲近，但起码会有一段时间的接受期。 可目前看来，她不仅接受的很快，而且也没把他当个异类。 “那是因为你是陈最，” 江颜站了起来，“你是怎么样的，我最清楚，我才不怕你呢。” “行，我今晚要检查你的五三。” “……” 江颜难以置信的掐着腰：“哥哥，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吧，而且你刚给我布置的作业，我都没来得及做呢。” “哦，”陈最拖腔拉调，“可我见不得你好。” “……” 江颜认命的从床上哼哧哼哧的下来，嘴里哼唧着，“终究是错付了。” 看着她踩着拖鞋出去，陈最黑漆漆的眸子中充满了温柔，他垂眸无声的笑了笑，她的反应比他预想的好太多。 医生总说他把一切想的太悲观，他只是本能的把所有最坏的结果想到，可她总能给他惊喜。 江颜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算题，陈最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实际上从他出了卧室去厨房，她的注意力就不在题目上了。 她小声数着：“三，二……” “江颜！” 陈最指尖提着一个包装盒从厨房出来，“这是什么？” 她无辜的笑：“上面写着的。” 陈最闻着这难以言喻的味道，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嫌弃的把外卖盒拿的离自己很远，但是酸爽的味道好像把整间屋子都灌满了。 “叶阿姨是不是说过，不让你吃这些东西。” “是啊，所以我没在妈妈面前吃。” “……”陈最气笑了，“合着我的命不重要是吧。” “哥哥，我还给你订了一份呢。” “？” 陈最狐疑的环顾四周，“你把那一份藏哪儿？” 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是…” 几分钟后，江颜站在厨房门口听着书房里传来陈最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她缩缩脖子，笑的眼睛都快要眯到一起了。 “江小颜，你皮痒了是吧！”陈最提着一份螺蛳粉从书房出来，“你就是皮痒了！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你为了不让我检查作业，无所不用其极是吧！” “哥哥，你这话说的，妹妹能有什么坏心思，” 江颜弯弯眼睛，“这是好东西，纯粹就是跟你分享一下，俗话说，苟富贵勿相忘。” 陈最咬着牙，皮笑肉不笑的：“我谢谢你。” 两人玩玩闹闹的，让房间里的压抑气息都挥散了不少。 只是两人在餐桌前相对而坐时，陈最拧着的眉能夹死蚊子。 “江小颜，哥哥还想再多活几年。” 陈最看着面前飘着红油，散发着浓郁味道的螺蛳粉，实在是不好下口。 再看看已经吃了一口的江颜，满脸的享受，他闭了闭眼睛，做好了心理建设，但他依然张不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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