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大喜。”皇上摆手笑着,明亮的眼光却一下子集中到少女身上,“诺诺,听你的语气,似乎和这位小镇西王相识?” 他似乎完全没太在意战事大捷的消息,只敏锐地发现少女态度的熟稔,脸上是笑着的,眼神深处却划过一抹深意。 像是了然的痛色,又像是无奈的叹息,只是转瞬即逝,又是那个无能昏庸的大庆皇帝。 江韶的心也不自觉地提起,借着掩饰仔细等待少女的回答,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屏住了呼吸。 “只是两面之缘,上午、下午碰巧见了两面。”颜诺故作骄傲地直起腰,雪白脖颈修长,像是纯净无暇的天鹅: “但父皇你是不是忘了,我在挑选未来夫婿,和一百零八州的世子都有书信往来,江州临近镇西军,我自然对小镇西王有所耳闻。” 挑选一百零八州的世子之一作为未来的驸马,甚至极有可能是大庆下任皇帝,此事皇上是知晓、默许甚至暗中帮助的。 听闻少女此话,皇上的笑意也更真心实意了些,伸手轻抚女儿柔顺的乌发,赞扬地竖起了大拇指:“诺诺长大了,比父皇要厉害多了!” 另一侧的江韶掩眸,看向衣袍边角绣着的银蟒图纹,心脏落地,却浮上密密麻麻的酸涩,断不去半分。 殿外通报,晏清书步入养心殿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少女臻首娥眉,线条窈窕匀称,一身如玉肌肤如同春雪堆砌而成,又似剥了壳的荔枝,柔软莹润。 五官精致,眉若远黛,眸若含春,小巧的琼鼻之下,唇珠饱满,唇色艳丽,宛若覆上了碾碎的花汁。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一动,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与少女的初见。 他第一次见到少女的时候,他十四岁,她六岁,他作为大皇子的伴读,同在御书房学习,意外碰见了宫中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 那时的少女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说话奶声奶气的,娇气地窝在大皇子怀里撒娇,软得人心都化了。 那是他第一次产生了属于自己的念想,想要一个像公主殿下一样的妹妹,他必然会像两位皇子做的那样,将妹妹宠到天上,万千要求无有不应。
第55章 . 二更 杀了男主? 他后来再见少女的时候, 她已豆蔻年华,亭亭玉立,美得像是夏日初绽的粉荷。 心动始于容貌, 从对妹妹的疼爱过渡至心上人的好感, 于是便也自然而然。 晏清书掩眸, 遮下内心深处涌动的思绪, 行了一个恭敬的礼:“参见陛下,公主殿下, 督主。” 江淮起身回礼:“晏相。” “咳。”皇上略微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这晏清书到达的时间也太巧妙了,刚好打断了他对宝贝女儿的真诚热切夸赞, 真是没眼色。 “晏卿,这个时候进宫是有什么要事禀告吗?” 要是没有要事的话,就赶快自觉地离开吧, 没见他们正在一家人话日常……啊不, 是办正事, 看奏折呢! 晏清书完全忽视了皇上赶人的语气,面色满是凝重,一言不发地跪倒在地:“陛下息怒,臣有要事禀告……” 皇上:“……”朕也还没生气,倒不必这么郑重。 然而,晏清书的下一句话使得养心殿内的气氛瞬间粘稠得几乎快要化作液体,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陛下, 有线人来报, 镇西王与西戎勾结,里应外合燃起战火,如今西戎军队已然绕过镇西军边界, 直抵扬州、江州、李州等地。” 晏清书恭敬地垂首,身形如挺拔的杨柳,却带来了寒冬般凛冽的气息。 颜诺下意识站起来反驳:“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镇西王绝对不可能和西戎联合!二者战斗百余年,之间隔着层层叠叠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联手? 再说,如今的镇西王绝非昏庸无能之人,绝对不可能做出这般荒谬的决定! “公主殿下。”江淮立刻扶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触及她柔软细腻的手时,才讶然发现,少女的手一片凉意,甚至在微微的颤抖,像是在恐惧什么。 虽然不知道镇西军为何会对公主殿下造成这般大的影响,但江淮仍是止不住地心疼,轻声哄着:“殿下安心,镇西军不会背叛陛下,不会背叛大庆的。” 他果断地附和,柔柔地拍在少女微微颤抖的手背,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无论联合之事是真是假,但若是公主希望它是假的,那么它就只能是假的。 青年永远坚定地站在她身后,仿佛能给人无尽的力量。 颜诺缓过那一阵心慌与无措,轻舒一口气,收敛失态的神色:“抱歉,我有些激动了,只是一时觉得过分骇人听闻。” “微臣明白,还请公主殿下保重身体。” 晏清书不着痕迹地收回想要伸出去搀扶的手,垂着的眼眸遮住了深处的担忧,将其一丝不苟地掩在细节之间,不见一点踪迹。 “只是线人递上来的证据确凿,且有镇西军与西戎首领的书信为证,西戎大军旁若无人地冒犯我大庆边界,达到目的后撕毁协议,在密谈中杀了镇西王和老镇西王。” 即使是在陈述着这般残酷的事实,但晏清书的面色仍是平静的,如清风晓月,君子之风斐然。 “晏卿先起来。”皇上无奈地叹息,吩咐人赐座,环视一圈问,“你们有什么看法?” “父皇,一人之言辞尚且片面,请稍等半日。”颜诺抿唇,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维持了表面的平静,原本雪色的肌肤泛上点滴苍白,多了几分弱质纤纤之色。 江淮了然地点头应诺,安抚地拍了拍少女绷紧的脊背,朝着皇上和晏清书行礼后便疾步退了出去。 显然是去调查相关的情报。 东西两厂有专门的遍布大庆的情报网,晏清书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宫人呈上的玉白色茶杯,袅袅茶香氤氲,他却罕见的有些心烦意乱。 满心都是刚才少女无措苍白的脸色,怯生生的姿态,杏眸水灵灵得像是盛着无助的泪,晶莹剔透,几近透明。 她……在害怕什么? 镇西军和西戎的这场战祸会引起更大的变故吗?会牵连到整个大庆吗?会伤害到她吗? “诺诺,别怕,父皇在呢,父皇会永远保护你的,不怕啊不怕……”皇上将桌上的奏折乱七八糟地垒在一起,坐到了少女的身侧,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安抚着。 他在内心深叹一口气,无奈地叹息。 平静安宁的日子究竟还有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只要他在一天,总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颜诺轻轻揪住明黄色的龙纹衣角,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却没开口,只是乖巧地窝在父皇怀中,还像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出乎意料的,江淮回来得极快,眉骨微拧,沉声道:“陛下,公主殿下,信件属实,镇西王和老镇西王已死,西戎陈兵边界。” 一字一句像是巨大的锤头砸在人心底,砸得人头晕目眩,一时竟难以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东西两厂的情报来得比晏家还要早,得了消息的下属早已焦急地等候在养心殿前。 只是皇上之前有令,常人不得在批阅奏章时擅入,所以只能忍耐地等候。 如此天大的事情如今才传入圣前,不是情报网太缓慢,而是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所有的变故都在一夜之间,天亮之后,天翻地覆。 颜诺的心忽然一颤。 …… 消息像是长了脚一样传至四面八方,一百零八所世子府都收到了消息。 青年慢悠悠地晃着一把折扇,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 “世子,镇西军的事情明日朝堂之上必有定论,王爷传信,我们赵州还是不要掺和得好。”旁边的谋士诚恳地劝说。 赵礼“唰”得一声打开折扇,桃花眼中熠熠生辉,玩味地笑:“你见我听过父王的吗?” 父王百般叮嘱他要努力试着迎娶公主,登上那至高无上之位,甚至插手他身边之人。 于是赵州的大权被他接了过去,所有商队他一手负责,赵州王重病在床,修养身心。 谋士被噎了一下:“世子的意思是……” “当然是看我心情。”赵礼风流恣意地半仰,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扇着,一副标准的纨绔贵公子模样。 谋士:“……”也许选择来赵州世子身边任职就是个错误,一切心血终究是错付了。 千人千态,各有反应。 公主殿,颜诺遣退了全部宫婢,孤身一人坐在梳妆镜前。 【诺诺,别不开心,没事的。】系统哭唧唧地安慰,瞎出主意,【反正男主燕凌还在京城,要是你担心的话,就直接借着这个机会杀掉他不就行了?这样诺诺就不用死了!诺诺喜欢的皇帝、皇后和两个皇子也不会死了!】
第56章 完结 颜诺:【……】 粉嫩的指甲纤长, 没有涂抹一丝多余的色彩,只是自然的嫩蕊色,像是含苞欲放的嫩芽。 颜诺伸手, 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 镜中之人也在看她, 一双清澈的杏眸水波浮动, 长长的眼睫扑闪。 【诺诺?】系统说完就知道自己的主意馊得不能再馊,忍不住有些心虚, 小心翼翼地瞅着少女的神色,可怜巴巴地在脑海里打着滚儿。 颜诺没有收回视线,只是柔柔地抚了抚系统乱糟糟的代码, 带着安抚之意。 …… 转眼便是第二日清晨。 金銮殿,皇帝高高地坐在龙椅上,俯视着台阶下的诸位大臣, 视线在最前端的晏清书和江淮二人身上, 稍稍停留得久了一些。 今日的金銮殿上人格外得多, 盖因一百零八州的世子,正是今日献上岁贡之礼。 唱喏声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响彻殿内。 一百零八州的世子皆是人中龙凤,生得气质不凡,各有特点,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岁贡结束之后,有一大臣忽然上前几步道:“陛下, 臣有本启奏。” 皇上收了走神的心思, 坐直了身体。 “镇西军一事……”大臣恭敬伏地,将镇西军之变故一一陈列,等待着皇上的回复。 皇上沉默片刻, 问:“诸位爱卿有何想法?” “皇上,镇西王与西戎勾结,万死难辞其咎,当诛九族!”有大臣义愤填膺道。 “陛下,镇西军与西戎血战多年,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又无故惨死,必然是遭人陷害!”有大臣慷慨陈词。 金銮殿的大臣们站成了三队,一个个唇枪舌剑,唾沫横飞,吵闹得像是个菜市场。 唯有首位的晏清书和江韶一言不发,垂手而立,看不清表情。 一百零八州的世子也带着看戏的态度旁观,有那神色掩饰得不到位的,甚至看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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