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又气又妒,恨恨地盯着那道契印,眸光熠熠发热。 “抓紧我,它要把我们甩出去了。” 伍依依说完,泥壁颤动得更加厉害,还发出一阵咕嘟咕嘟像是肠道排气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两人跟着肉土的蠕动也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不多时一声哭嚎响起,而后便是各种嘈杂的声音响起,悲悯的、凄怆的、幽怨的……都带着腐朽和苍老的味道,像是从掩埋已久的地窖深处挖出来一样。 伍依依和青辞被甩出来后,第一时间,青辞就招来百骨扇,扇子跟随咒语顷刻间变得两三丈宽大。 青辞将伍依依抱在怀中,坐在扇子之上,俯瞰着林中巨峰般抱头哭闹的肉土,有种怪异的惊悚感迎面袭来。 “阿辞,你觉不觉得这些肉土很不一样?”伍依依身子空虚得厉害,说话有气无力,细若游丝。 好在青辞一直注意着她的声音,并未错过。 “《冥荒志》记载,‘肉怪,乃山妖所食人肉化生,山妖有怨,借肉怪之身复仇……摧其丹,而身亡之,毁其身,则遇血复生’。”青辞缓缓开口,盯着肉土的目光愈加困惑。 “百年之前的肉土倒确如书上所言,可这些肉土似乎有所不同,它们不像书中说的那样有独立妖丹,它们好像是共用一颗妖丹,所以数量增多时,各自的法力就会减弱,而且每个肉土被摧毁时还可以合为一体……” 青辞顿了顿,眉间有些犹豫。 “可是……” “可是这样就不是肉土了。”伍依依接过青辞的话,继续说道,“肉土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妖丹不灭,遇血而生,若不及时制止,便如燎原之火,生生不灭。眼前这一坨臭东西长得跟肉土很像,但它并没有分化增生的能力。” 青辞点头:“没错,它分出的肉土越多,法力就越弱,从这一点上看,它确实没有肉土可怕。” “不、不一定……” 伍依依无力地靠在青辞的胸口,双手失力地搭在双腿上,脸色惨白,声音微弱,唯有那对秀眸凝重得可怕。 “阿辞,我能感觉到,它体内的怨气很重,而且还在不断增长,若是不及早处理掉它,很可能……” 伍依依眼角轻皱,一道阴辣萧森的寒光悄然溢出。 “很可能……它会吞噬掉整个七荒!” 青辞神色一紧,心脏错乱地跳了跳,再次抬眸望向那头怪物时,仿佛能从它空洞凹陷的眼窝中,看到一双双古怪阴郁的瞳孔正凝视着自己。 寒意瞬间窜入心底,青辞下意识抱紧了伍依依。 “阿辞……”伍依依的声音更加细弱了,像被风吹散了似的,青辞哪怕凑到她脸上也只能看到她微张的唇形。 “……别,别让它跑了……我累了……先睡一会……” * 伍依依记得很清楚,上辈子跳崖自尽时曾看到过一颗流星划过,很亮的一颗流星,有半个月亮那么大。 只可惜她死得太匆忙,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便已落下山崖了。 醒来之后便来到了七荒,她在七荒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师父,但在遇到师父之前,伍依依是与一群野怪猛兽生活的。 当时的猛兽也好,妖怪也罢,看见她不仅不吃她,反而还要绕着她走。 伍依依虽然疑惑,但也没多想。 直到后来经师父举荐拜入盛光派,开始修习道法后,偶然之间,伍依依在自己元神里看到了一块类似月牙状的灵玉,一头宽一头窄,有点像个胖乎乎的逗号。 那块灵玉比鲜血更赤红,比熔岩更炽热。 只看一眼便觉心神激荡,胸腔翻涌,它既带着阴狠果断的杀伐之气,又藏着的清润静谧的忧郁凄忾。 伍依依恍然大悟,原来她的金手指在这儿呢! 怪不得她会不受到猛兽野怪的侵扰,怪不得师父说她是天生修道的奇才,怪不得不论何种程度的道术法阵她一看便能运气操纵…… 原来灵玉的存在才是她仙根精纯的根本缘由! 倒霉了一辈子,临到头终于给了她一次拿爽文剧本的机会。 伍依依是想好好折腾一番的,只是后来,为了实现那个人心中的夙愿……她不惜忍痛以心头血为引,将灵玉的大部分能量炼制成一盏赤羽莲花心灯,交给了她当时朝思暮念的人,助他成就大业。 这件事只有伍依依和他两人知晓,伍依依知道他的顾虑,从来没打算告诉过别人,不过那个人反而有顾虑。 加上后来发生了其他变故,伍依依被师父逐出师门,临走时本想拿回心灯保命,谁知…… 呵!算了,人之常情而已,何必太过怨怒。 只是因为没拿回心灯,她的身体变弱了不少,往常还好,一旦调动灵玉的力量,心脉之血便会倒逆而行,身子疲乏脱力不说,锥心刺痛感不绝,有时候,甚至恨不得将心肝脾肺都呕出来。 尝试过一两次那般剧烈的痛苦之后,伍依依不敢再随意调动灵玉的力量。 好在她靠着师父的教导,自身修为也不差,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四百多年前,为了取蛟龙兽筋不得已用过一次,那一次过后,她回到小破屋足足睡了七天七夜才恢复过来。
第39章 重伤昏迷 如今五天之内不仅连续调动了两次灵玉的力量,还强制性地借用灵玉之力使用结契术,伍依依感觉自己的心脉之血像是被全部掏干一般,躺在床上,身体麻木得可怕,呼吸比漂浮的薄云更轻。 “依依……依依……” 她沉睡的时候,小狐狸一直守在她床边唤着她的名字,也正是这一声声呼唤,让伍依依知道自己还活着。 可是她睁不开眼睛,也没办法开口安慰小狐狸,她只能默默地在心底重复那句话: “阿辞,别哭,我没事……” * “她已经睡了七天了,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救她……” 青辞落寞虚空地盯着眼前的茶盏,神色淡淡,眼底乌青,不过过了几日,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几岁,周身散发着让人梗塞又阴郁腐化的气息。 桐栖坐于他对面,抬手替自己倒了杯清茶,眸色中困惑惊疑交错不定。 “圣主确定里面躺着的人就是伍圣主?如今七荒遍地都能找出跟伍圣主一模一样的女子,圣主莫要认错了。” 青辞惨然一笑:“我怎么会认错她,在这个世上,我唯一不会错认的人就是她,不论她变作何种模样,我一眼便能识之。” 桐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伍圣主多谋善断,妙算神机,她若能起死复生,回到玄灵宫,实在令我等惊喜若狂啊。” 说完话音一转,“不过,救治伍圣主固然重要,但圣主别忘了,眼前还有更加急迫的事等着您处理呢!” “盛阿墨误伤了人族,玄灵宫已然与人族有了冲突,更何况其中两人还是盛光派的道人,这两日不光是城主府接连不断地派人前到南山脚闹事,就连盛光派也开始派出捉妖师。” 桐栖凄然一叹:“寻常道人吾辈尚能勉强应付,就怕他们想用结契术对付我们,那时可就……” “二长老,我现在没有心思管人族和盛光派的事,玄灵宫所有事务已经暂交大长老处理,你有何见解直接与大长老商议即可。” 青辞肃声打断,目光不自觉又飘向内殿的方向。 “我现在只想救醒依依……” “圣主!”桐栖皱着眉低喝了一声,面色愠怒,隐而未发,“你是玄灵宫圣主,要以大局为重啊!” “大局?呵!”他冷笑了一声,满眼皆是苦涩,“若不是为了你们口中的大局,我也不会背着她坐上圣主之位,如此苟活这一百年。” “这一百年里,我无一日不在自责,也无一日过得安宁。” “你们有图谋,有志向、有抱负,但我没有,我只要她!” 青辞说话时眸色清清,但不失坚毅。 桐栖闻言,肃重的脸上已显露出几分不屑,枉他对这人报以重情,还想尽办法将他推上了玄灵圣主之位,没想到如此妇人之仁,不堪重任! 只是他虽不仁,桐栖却不敢不义,如今已到了关键时候,唯有他才能保得住玄灵宫上下妖灵。 再者,伍依依回来也是好事,若能借她之手解决掉盛光派那些麻烦,那他大计成功的日子可又要提前了。 桐栖心如电转,一番思索后脸色缓和了下来,拍着青辞的肩劝慰道:“青辞,你我相交多年,我亦能体会你的不易,既如此,南山下的事暂且交给我,你顾好伍圣主的安危,如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青辞垂首:“二长老费心了。” 又一番寒暄之后,桐栖离开了平阳殿,一出宫门,脸色顿然阴沉了下来,眉目俊朗的面上添了几分戾色,显得有些狰狞。 又走了几步,见大长老风岩跟着一个盔甲覆身的壮汉往西边去了,二人神色不为寻常,行走时遮遮掩掩,似有隐秘。 桐栖眯了眯眼,悄悄跟了上去。 桐栖走后,青辞迫不及待回到雅桂苑。 铃儿正端着一盆清水从卧房中出来,青辞叫住她,问道: “怎么样?她可好些了?” 铃儿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铃儿这几日也没来得及休息,颜色倦倦,姿容沉绵无神,眼圈更是因为哭得太久而红肿不堪。 “大人的脉息好像更弱了,医官说,若是再救不醒大人,恐怕就……”铃儿垂丧着脸,压抑的情绪又被翻了出来,语声哽咽,泣涕难言。 “不会的,她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地又离开了呢!”青辞目光失焦地望着房间,喃喃自语。 “她说她累了,想歇会儿,但并没说她不会回来……依依不会骗我的,她最讨厌骗子了,她才不会成为骗子呢……” “她会醒来的,一定会的,我去守着她,她醒来看不到阿辞,肯定又会闹别扭了……” “我要去守着她,一直守着她……” 铃儿忽然觉得眼前英武神威的圣主变得有些魔怔,高大的身躯比三四岁的孩童还怯懦羸弱,像是经不起一丁点儿风吹,更受不住任何的打击。 之前玄灵宫一直有传言说是圣主宠爱伍大人,宠得毫无底线,铃儿听到只觉好笑,在她眼里伍依依风姿秀美、法力高强,受到圣主礼遇高待是靠本事得来的,怎么能算“宠”呢! 如今看到圣主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铃儿心里有所颤动,或许,圣主对伍大人的感情真的是不浅呢。 只是如今大人造此恶劫,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铃儿望着脚步略微有些颤颤的青辞往里走去,心下一阵感慨,眼眶一热,竟又有流泪的冲动。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要你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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