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摆放的宣纸光滑细腻,已经展开了一幅草图。 窗外微风拂过,轻轻掠过细纱,将透过窗棂罅隙照进来的阳光都点缀成点点金粉。她长发如瀑,被午后的微风吹得轻拂在肩上。 笔尖舔饱了秾艳的颜料, 笔触微微移动,勾出一把雪亮的长剑,刀刃处似乎都闪烁着寒光, 一点凛然的杀气。 但持笔的美人并不专注, 画两下就伸手去拨开碎发,要么就去再给自己倒一杯茶, 品茗品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回来接着画。 直到冷月替换了炽热的暑气,这幅画才堪堪收工。 整理好笔墨后,她对着这副墨迹未干的画蹙起眉,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晚上的气候要比白日冷上不少,应止玥又没有披上大氅,忽有阵冷风刮过,她不受控地咳了一声,用手掩住唇角,指尖传来一抹湿润的热。 又咳血了。 她嫌弃地眨眨眼,刚要将指尖的血蹭到素帕上,目光却突然凝在眼下的画作上。 鬼使神差的,她的手指在纸上划过,留下一颗圆润的红珠,杀手面容殊丽,脖颈间的线条越发清晰,血液的痕迹在颈部展开,凝而艳的驻留于此,像是本来就长在上面的一样。 可小姝脖子上自然没什么红痣,这只是她信手乱画的。 大小姐没有打算折磨自己的意思,换了身寝衣后把厚重的被子盖在身上,然后就闭上眼准备睡觉。 ——怎么感觉忘记了什么事? 算了,不管了,先睡吧。 迷迷糊糊快要陷入深沉梦境的时候,应止玥才猛然想起来,那幅画还没有收呢! 应止玥皱着眉头撑起身,刚要去点蜡烛,辛而凉的幽微香气被吸入鼻间。 月光如练,静静地铺陈在夜色下。不需要点烛,也可以将画上的一切照得清晰。 冷月的光是很朦胧的,可依旧照得那人身影高挑,线条都流畅分明,带着种锐利的冷冽感。 她迷蒙抬眸看过去:“小姝?” 小姝站在书案前,单手轻轻撑在上面,眼瞳是一种很深的阒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应止玥已经擦亮了烛,揉了揉眼睛,在明亮的光下望过去:“想看就点烛看啊,本来也是送给你的。” 应止玥笑了一下:“喜欢吗?我的临别礼。” 这样和实物对比起来,还是小姝本人更貌美一点,但是这也没办法,谁让白日里她总也看不见对方呢,只能按照印象里的样子去画。 按理说,就算忽视掉作画的人是应止玥这件事,用客观的眼光评判,书案上的也是幅笔触细腻、极为生动传神的佳作。 应止玥到底是古早玛丽苏小说的女主人公,无论怎么说,琴棋书画的基本技能也是点满的。 但是鉴于小姝这个人比较奇怪,应止玥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喜欢,眨了眨眼,又细致补充道:“如果盖上我的小印,再卖出去的话,价格就会翻十倍哦。” 应止玥在很明显地引诱小姝:我的小印在府里,要是想要多卖出一点钱的话,就和我一起回府吧。 但是当她看到那道微拧的眉,就知道小姝对这个提议不太感兴趣。 应止玥这下彻底泄气了,不喜欢自己先不说,连银子都不喜欢吗?能雇佣小姝做杀手的人,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啊? 难道是小姝不喜欢自己被画在纸上让人看? 可是离开了芦亭山,除了她之外,谁会知道小姝做过哑巴侍女啊。 至于她本人就更不用说了,死人是最会看守秘密的。 真是搞不懂小姝。 应止玥从来都懒得猜男人的心思,但由于小姝是她自己找来的哑巴侍女,还是多出了几分难得的耐心。 但也只有几分。 大小姐的耐心到底有限,她咳了两声,便怏怏地要倒回床上:“实在不喜欢,就撕掉扔了吧。” 想了想,她提醒道:“但不要告诉我。” 她觉得自己画得很好看的,还美滋滋地鉴赏了很久呢。 ——真是没有品味的小姝。 应止玥刚囫囵闭上眼,就有很轻很淡的香味传来。 她睫毛颤了颤,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视线也是有温度的存在,好似可以越过眼皮的阻隔,一寸寸逡巡过自己的唇。 大小姐自认为表现得很明显了,可半天还是没有等来姝丽侍女的晚安吻。 只好再次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带着点坏脾气瞪对方,“没有吐血,就不肯亲了吗?” 夜来疏雨,凉叶萧萧,残灯的旧影扑朔在站立着人的面容上。 然而小姝真的好好看,眼睛好看,额头好看,鼻子好看,连不会说话的嘴唇都这么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却不喜欢她。 真过分啊。 “不亲就算了。” 又是一阵乏意袭来,应止玥最近总是很嗜睡,能在夜间和小姝对话这么久已是难得。 可能是早前吹了风,她的面色是脆弱的潆白,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碎了,却没有去接小姝递来的温水,只在阖上眼眸前,再次看一眼那张神色冷寂的脸,“小姝,我有点冷。” 其实陷在被子里,没有那么冷了。 可还是要问:“抱我一下,好不好?” 大概是因为没报什么希望,她周身被笼罩进那个带着冷冽气息的怀抱时,也没有分清是梦还是现实,只将头靠向后面,轻轻蹭了一下。 小姝是不应该会说话的。 但两只将她拢住的手臂代替了语言,将她严丝合缝地抱住,她陷入一片清冷的香气间,困意又朦朦胧胧翻搅出来。 当然是做梦,不然怎么好像感到小姝含咬住耳垂,在她耳边轻轻地问:“不要死,好不好?” 应止玥很想笑。 笨蛋小姝,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但转念一想,刚入睡就产生这样幻觉的她,才是真的笨蛋。 幻觉就幻觉吧,她放任自己更深地陷入这个温暖的怀抱,假装这般舒适的温度来源不是什么被褥绒毯,而是真的小姝。 真是意想不到,哪怕是梦里的小姝,都能让她这么喜欢。 大小姐任性地做下决定,不管了,小姝是一定要陪她下山的。 溢到喉头的血味被轻轻咽下。 她不会让小姝陪太久的。 - 不过冒乐看书不仔细,是完全不了解芦亭山上的这段小插曲的。 她在心里疯狂咆哮,声波震得系统都在发抖:“范老爷给我下的骨香,你还让我去讨好他?!你有毛病吗?你把我当傻子看吗?还有范谦那个好弟弟,我巴心巴肺地对他好,结果他是个什么白眼狼?还拿我去讨好原女主?!” 冒乐:“我呸,这一家子烂货!系统,你给我滚出来!!!” 系统当然不能说,冒乐歪打正着,还真的猜对了,只能尴尬地咳一声:“这个,长者赐,不可辞……好吧,你不讨好就不讨好吧,找个好夫君嫁了就成。” 冒乐眼睛紧眯,这回没再那么轻易相信系统的话:“我嫁人,就能解了骨香的毒?” 她确实看过一些小说,女主身患重疾,或者被下了什么奇怪的毒,只能依靠吸男主身上的气运才能逐渐转好。 冒乐:“那你为什么不在我刚穿书的时候提?” 冒乐不像原女主,她很有求生欲,什么男人不男人的,都没有她能活下去更重要。 嫁个好男人当然好,但前提是她得有这个命去享啊。 冒乐又不是于昌氏那种脑子被驴踢出个托马斯回旋的二货。 一旁听着的应止玥也有点好奇,系统真的这么厉害吗? 清音观主这个研制出它的人,可是都做不出解药来。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只要嫁了人生下儿子,你的生命就会得到延续。” 听了这话,冒乐的心才放回去一点,刚要再问问系统要多少积分才能换解药,就猛地抬起头:“应止玥,你笑什么?” 大小姐看着外间的风景,轻柔道:“刚才有人讲了个无聊的笑话,你没听到?” 冒乐不屑地嗤一声,她刚才全心在和系统对话,哪里有时间像原女主一样优哉游哉地看风景? 但她也没再说,只是心中认真琢磨着应该怎么找到好夫君套牢—— 于贵妃不是为了原女主对付她的,难道范谦那小子在这点上没说谎? 所以说……于贵妃真的有心让她和大皇子成亲? 那她可得仔细盘算盘算。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马车辘辘停下。 在积雪的覆盖下,宫中的树木也变得婆娑而宁静,枝叶上挂满了晶莹的冰柱。 看到来接她们的人,应止玥眉毛微挑,而冒乐更是比她还惊讶:“清音……清音观主,你怎么在京城?怎么是你来接?” 冒乐被自己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去管其他人,所以不知道清音观主什么时候从代城来的京城。 冒乐对清音观主印象不错,因为哪怕她不是应止玥的事情被揭发出来,有别于其他人,清音观主对她的态度依旧没什么变化。” 清音观主平和地点点头:“冒善人说笑了,二公主带着她的面首们进了宫。两位可能不知,这位二公主最是放浪形骸。于贵妃怕她冲撞了你们,特意叫我来接引。” 说完,她看向一边的大小姐,目光凝在对方腰上的五刑玉时,笑容更真切了一些:“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应止玥望过去,弯了弯唇角,“观主当真叫我好找。” 凉雪纷纷,散在她眼里都是微妙的弧光,更显得整个人静美易碎。 清音观主不由得在心中叹口气,无论在京城的芦亭山,在代城的九宿道观,还是现在,大小姐都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哪怕应止玥已经死过一回。 - 即便是清音观主也要说,大小姐是真的没什么求生欲望。 在应止玥离开芦亭山回府的前几天,她带着范老爷托她带的药,去敲了应止玥的门。 ——范老爷给了不少冥珠,为什么不要? 至于应止玥已经知道他煮的汤药其实是骨香这件事,就没有必要再说了,多伤和气。 门开了。 清音观主端着那杯散发异香的药,温和道:“善人,这是范老爷委托我给你带的药汤,说是你惯爱喝的那种。” 应止玥抬眸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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