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潼垂下眼睫,被遮掩住的神情有些落寞。“是吗。” 是值得信任的人。闻姣的戒备心很强,以前在下城区的时候,她唯独只肯将相信交给邬潼一个人。现在,她也拥有了其他可以依赖的人了吗。 这是一件好事,邬潼本来应该为她感到开心的。他一直都很担心她,怕她会因为虞景的去世而苛待自己,不愿意好好生活。 可他的舌尖却只能够尝到一点药味的苦涩。没有办法自然的勾起唇角。 ————— 纥骨翊黎是在谢雨时和纥骨槿安共同默契的帮助下离开厄尔庇斯星的。他们看待着纥骨翊黎时,就像是在注视着被各种责任与事物禁锢住的自己。 有一些事情,谢雨时只有留在首都星才能够做到,他唯有驻守在这里,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守护闻姣。他像是想要纥骨翊黎代替他离开,于是帮他整理好了所有的手续,让他来到闻姣的身旁。 南宥汐有很久没有休息,他原本对黑暗的太空和仿若一个巨大铁皮盒子的星舰含有着某种恐惧。可这段时间少年却像是瞬间成熟了起来,他没有再哭过,也没有再流露出软弱,甚至会显露出过分的理智,唯独在得到闻姣在X-7694星获救的消息后才终于放任自己情绪崩溃了一次。 前线的玄黓星防卫森严,南宥汐组建的搜救舰队没办法靠近。他便一直都将舰队停驻在离玄黓星最近的边缘星球上,远远的守着她,好像寂寞这种情绪被从他的身上祛除了一般。 男生这一觉睡了很久,或者用更准确的言语来描述,“昏迷”了很久。 醒来后南宥汐被眼前的黑暗吓了一跳,空气中寂静无声,让他几乎以为整个世界都仅剩下了他一个人。船舱外的宇宙大部分时间都是空旷的,让人很容易分不清时间的流逝。 南宥汐打开了灯,他的头发被睡的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现在似乎是帝国时间的“夜里”,他在船舱内没有遇见一个人。他径直走到了闻姣所在的病房,推开门后,里面的灯暗着,室内却空无一人。 南宥汐不敢去描述那一刻他的心理,血液像是凝固了,手脚一片冰冷。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过去,直到半个走廊的人都被他弄醒,才终于听到闻姣此时在那个与她一同被救下的beta男子的病房中。 南宥汐的肢体软了下来,惊惧的心脏被安抚,他维持着平淡的神情,没有流露出失控的姿态。 他穿过走廊,站在房间的门前,像是近乡情怯。男子的手虚虚的落在门把手的上空,反而停顿了半分钟才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纥骨翊黎当天便仗着自己力气大,又往单人的房间中搬进来了一张折叠床。他在闻姣面前的底线越来越低,没有办法阻拦她的任何决定,可他喜欢她,总是想要让她待得更舒服些。 女生也刚刚醒来,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都还没有痊愈,怎么能晚上连睡觉都睡不好,还要时刻去照顾其他的病人。 邬潼的身体内需要定时注视药剂,生理上也需要有人帮忙,但闻姣能够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本不需要一直这样陪着他。 她只是很害怕,男子体内的器官也有一定程度的受损,只有一直注视着他,闻姣的思绪才能够安静下来。不会胡思乱想,惧怕邬潼会在她的视线之外死去。 开门的声音很细微,邬潼反而最先发现了南宥汐的存在。镇痛剂对他几乎没有产生什么作用,疼痛令他无法入眠,只是闭上眼眸欺骗女生令她放心。 南宥汐将食指放在唇瓣中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两个人一起看向另一张单人床上侧躺着微微蜷缩的女生,她睡着了,眉眼间浮现出了些许的疲惫和脆弱。 邬潼没有发出声音,南宥汐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了闻姣很长时间。 他并不打算叫醒她,在退后打算关上门时,闻姣的眼睫颤了颤,反而缓缓睁开眼眸,先醒了过来。 南宥汐有些无措,他的双手都有些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他有太久没有见到闻姣了,因此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与她说第一句话,似乎连应该怎样与她相处都忘记了。 闻姣很快注意到视线,向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宥汐?” 南宥汐便控制不住走向她,女生的随便一句话都能够轻易令他溃不成军。 他半跪在了闻姣的面前,对其他人强撑出的坚强模样一寸寸溃败,他揪住了女子身前的床单,无声的哭了起来。 男子的脊背弯折着,肩膀轻颤,蹲在原地像是一只瘦弱的黑猫。 闻姣的手放在男生的后背上,轻柔的抚了抚。 南宥汐终于抬起头,他像是想要确定闻姣的存在一样,突然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探身吻了过去。 闻姣微微诧异的睁大了眼眸,她下意识向着邬潼的方向看过去。南宥汐的身子挡住了她,令她看不太清晰男子有没有醒着,在青梅竹马近似亲人的男子面前被亲吻让她有些觉得害羞,不太敢发出声音,于是只是推了推南宥汐的肩,想让他松开自己。 闻姣对于他们总是有些太过纵容,南宥汐没有察觉到她强烈的抵触,便更加试探着,一寸一寸舔舐着,温暖着她的唇,试探着她,重新记起她的模样,勾起她的反应。 闻姣攥紧了男子肩膀的衣料,耳根控制不住的烧起来。有浅浅的水声响起,她竭尽全力的想要吞咽这些细小的声音,不要在黑暗之中令人听到。 闻姣终于用力掐了一下手心下的肌肉,让南宥汐停下来。她偏过头,浅浅的呼吸,胸膛起伏,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也变得很明显,像是清晰的响在人的耳侧,“…出去。” 她的唇瓣又被男子轻轻吻了吻,tian去了唇角的津液。 南宥汐将闻姣轻易的抱在了怀中,离开时,男子在怀中的女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微微回过眸,视线对上了病床中的人。 邬潼睁着眼眸,眸色深邃暗沉,令人分辨不出情绪。 南宥汐回过头,将女子更紧的搂抱在怀中,关上了门。 门外,闻姣终于能够放松的说话,她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唇,脸颊泛起深色的红晕,有些懊恼的看着南宥汐,“你刚刚怎么能…” 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还不会觉得这样羞耻,可刚刚分明邬潼还在那里,幸好他应该是睡着了,如果被他看到…闻姣的脖颈也像是绽开了一片深红的梅花。 南宥汐将女子轻轻抵在了墙面上,弯下腰,将头颅枕在她的胸口,“我好想你。” “姣姣,我好害怕。” 他示弱的说道,显得卑微又敏感,好像轻轻碰一下便要破碎了。男子显露出这幅模样时,闻姣总是没有办法抵抗。 她又轻易的原谅了南宥汐的行为,这个时候,她无法直接将他推开。 “好了,已经没事了。”闻姣偶尔也会觉得她是不是太过心软了,好像有的时候不应该这样放纵他。 南宥汐松开手臂,放开了她,男子抬起头,灰色的眼眸落在了她微微洇开蔷薇色泽的唇瓣上,“…那现在可以吗。” “什么?” “吻你。”南宥汐低下头,在女子的唇上浅浅碰了一下。“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和那个明明根本没有关系。闻姣偏过头,“不行,我们…” 他们之间的关系仍然只停留在朋友的层面而已。 “真的不行吗,姣姣,可怜我一下可以吗。我这里要疼死了。”南宥汐握住了闻姣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好像要死了。救救我吧。” 他重新低下头,缓慢的重新碰触到女生的唇。他好像快要忘记了这是什么感受,也忘记了应该怎么做,只能笨拙的一点点重新复习着怎样取悦她。 女生的唇肉很柔软,原本有些干涩,被抿一抿,便渐渐变得湿润了。 他哄着她张开唇,她仍旧有些抗拒,向后退缩,贴在有些冰冷的墙壁上时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身体便被南宥汐重新拥在怀中,被他探入了深处。 闻姣有一会被吻得脑海空白,双腿酸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她很快便又意识到了不能够再继续下去,她微微用力的推开了南宥汐,“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这样,你…” 南宥汐没有再靠近她,只是小心的,轻轻勾住了她的手,“对不起,我不做了,你别生气。” 他将脸颊贴在女生的手心中,贪恋的轻嗅着她的气息,摩擦她的肌肤,让她的指尖从他的眼眸流连到鼻尖,“姣姣,你摸摸我。我就在这里,在你的面前。” 他在寂静之中流露出了一丝病态,可又好像在被女子治愈着。“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透明的水液从玻璃珠一般澄澈的眸子中渗透出来,落在女生的手心里,慢慢被蒸发。 南宥汐终于从阴冷的棺材之中被拽了出来,重见天日。 星舰抵达了玄黓星,在经过了半个月的休整之后,前线的状态平缓了下来。大批次的低等异兽失散,游荡到了宇宙不知名的深处,高智商的异兽则退守回了特拉洛克星,像是提前进入了休养生息的休眠时期。 指挥官先派遣军舰将三皇子以及一些重症的伤员运送回了帝国首都星,大部分的军队则仍旧驻守在边线,预防着异兽的反扑。 闻姣的机甲内存储着录音与录像,她将自己得知的情报都尽数传递给了指挥官。闻姣为战局做出的贡献毋庸置疑,她很可能重创了异兽母皇的生殖腔,甚至有可能令它死亡,女生原本也只是一个科研人员,此时又被归纳为了伤员,被安排着一同乘坐星舰在军队的护送下离开了玄黓星。 闻姣回到了家中,被母亲与继父照顾着,静下来修养。 两个月后。 厄尔庇斯星的新闻上播报了最新的战情,异兽的母皇被重创变得虚弱,失去了对异兽群体的控制力,异兽因此分崩离析,陷入内乱。最终母皇被确定死亡,新生的雌兽同样过于弱小,前线的军队乘胜追击,依靠闻姣留下的情报剿灭了大量的高等异兽。 帝国至少可以得到持续百年的和平时间。 纥骨槿安在议庭之上列出了数个议员的罪状。其中包括了对omega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罪,对于闻姣的谋杀罪,操控下城区政权交替,意图迫害皇子的叛国罪。 大皇子的罪行也被罗列在其中。纥骨榕年在意识到议会的失控与野心后,便将这些年与议会之间进行的往来都整理成了资料。这些资料原本只存储在他的机甲中枢系统之内,在死亡之前被纥骨榕年交付给了闻姣。 也许,这可以被当成纥骨榕年对闻姣的赎罪。他是造成闻姣父亲死亡的一员,却又在最后牺牲了自己,换取了闻姣的性命。 是非对错,谁欠的更多,似乎有些无法分得清了。 战争之中存在一位英雄,但原本身份光辉,没有任何污点的纥骨榕年却自愿令自己成为了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人。他放弃了自己的荣耀和死后的荣光,心甘情愿写就了自己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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