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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就在这一刻，不止一人在想……他明面上所有的药都给了三皇子，所以，这毒难道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 乱箭攒心，就连死，他也为自己选了一个最痛苦的死法……这是他在多久之前，就为自己选好的死局？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片刻。 崔昀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看到众人，错愕了一下。 从头到尾没搞明白发生了啥事的大聪明团子，朝他绽放出了有牙没眼的热情笑容。 崔昀猝不及防看到这样的笑脸，欲言又止，别开了眼，习惯的略微整理好衣摆，端正坐好，不紧不慢地道：“秦大人，是我写的不够全吗？” 他的手放在桌面那叠纸上，轻轻地拍了拍：“我所知的，不管哪方面，全都已经在这儿了，我并无丝毫隐瞒。或者，是我没有权利自尽？” 沈凌绝沉声道：“是你没有必要自尽，我们都觉得……” 崔昀似笑非笑地打断他：“你们怎么想，与我何干？随便一位上位者大发慈悲，我便要感恩戴德？磕头叩谢你们给我一条生路？” 沈凌绝噎住了。 崔昀淡声道：“成王败寇，我认了。我对世间已无丝毫眷恋，多谢诸位的好意，但，若各位当真顾惜崔昀，还请准我一死。” 他眼神儿划过诸人，“崔昀感激不尽！” 一片沉默之中。 团子奶乎乎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叔叔说的，系什么意系呀？珠珠听不懂。但……叔叔好像很难过。” 盛明麟沉默一瞬，慢慢地道：“他对世间了无牵挂，他想离开这个世间。” 团子张大眼。 她对死亡似懂非懂，喃喃地道：“他，他没有爹爹娘亲，也没有锅锅吗？”盛明麟沉默点头，团子道：“珠珠可以帮忙，拉住他的手手！不系，拉住他的心心！” 崔昀垂着眼，袖中的手慢慢捏紧：“请问诸位为什么要带她来？” 盛明麟忽然挑了挑眉。 他跟珠珠道：“身已赴死，心犹远望，珠珠儿，哥哥教你，这样的感觉，叫做不甘。” 团子大眼儿懵懂：“不甘？” 她挠了挠小脑袋，忽然想到了：“呀！珠珠几道惹！四锅锅教过！甘就是甜！叔叔不甜，珠珠有糖。” 她翻呀翻的，翻了好半天，才从小口袋里，拿出一粒糖来，哒哒哒跑过去，递给他。 崔昀低头，看着这奶白的小手心里，脏兮兮的一粒糖，丁点儿大的糯米团子，眼儿清清亮亮的瞧着他，崔昀嘴唇动了两次，都没办法口出恶言，只能无声别开了脸。 下一刻，衣襟被人一把抓住，团子凑过来，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了他的嘴里：“你债不吃掉，珠珠就要后悔啦！” 她咽了咽口水，眼儿晶亮：“甜吧？” 崔昀：“……” 一直镇定自若，输都输得很漂亮的人，露出了几分狼狈，他喃喃地再次重复：“你们……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带一个小孩来这里？” 盛明麟忽然挑了挑眉。 刚才，珠珠说，他的光柱，挤到了他们之间。 要知道，这光柱是什么？是好看、优秀且爱珠珠。 这个爱，其实是很宽泛的，就好比他们，对珠珠明明是疼爱是爱护，系统却也认为爱已经满了。 所以，别的也一样。 崔昀又没有前世的记忆，他几乎都不认识珠珠，就见过一面，为何会“爱”珠珠？ 这分明是愧疚。 可能是因为他帮陈善刷过积分，他觉得陈善能活下来，一直活到夺舍珠珠，也有他的过失。 也可能是因为，他想利用陈善做很多事，他为这个过程中不曾想过珠珠的感受，而觉得愧疚。 但不管怎样，他内心的道德线，其实是很高的，或者说，很敏感的，可他外表却刀枪不入，甚至锋芒毕露。 对他这种满心仇恨封闭心门的人来说，天真懵懂的小娃娃，才是必杀。 因为他的心门无比坚硬，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凡稍稍触及，他就会雷霆反击。 可心门之内，却又无比的柔软敏锐……所以，当一个让他不设防的小娃娃进入他的心门，只需要轻轻一句话，一个眼神儿，就能让他心中天崩地裂。 盛明麟想放过他，其实并非不忍。 他如今的日子很好，所以他才能够冷静和宽容，能够不迁怒于他。 主要是，他确实很厉害，且上一世最终臣服于四皇子，让他消了敌意，生出惜才之意。 另外，也有几分不甘。 他并不想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他凭什么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呢？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做过什么。 盛明麟淡声道：“你不敢面对她，是吗？” 他一开口，崔昀的神色立时便冷了下来，垂下眼，不予置答。 盛明麟弯腰扶住珠珠的肩，把她转回来，轻轻推到了霍沉昭那边，又把桌上的纸拿起来，递给秦江白，打手势表示要跟他单独谈谈。 秦江白点了点头，就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盛明麟在崔昀的面前盘膝坐下，道：“刚才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确实没有权利死……我，我们，受害者还不曾原谅你，你造下的孽债尚未偿还，你凭什么就这么死了？那不是太便宜你了？你欠我们，你欠大盛，血债就该血偿，一报当还一报，所以，你必须以你血肉生命，一切一切，为大盛，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崔昀理都不理他，盛明麟也不急，就道：“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前世，陈善成功夺舍了珠珠……” 随着他的讲述，崔昀冷淡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满面惊愕地看着他。 这种种，太过匪夷所思，但他看的出来，盛明麟说都是真的。 所以，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一切尚未开始，而是，他早已经助纣为虐，亲手祸乱过大盛的江山。 第199章 小王爷毫无节操 秦江白几个人从静室出来。 秦江白看了看四皇子，轻咳了一声：“殿下不如先回去？” 他还是想把四皇子从这件事里撇出来。 四皇子道：“不用。” 他左右一顾，就走去了前头的廊亭。 这边估计是为了看守方便，格局特殊，在一排静室前头，有两个小廊亭，十分简陋，四皇子也不介意，就随意挑了一张椅子坐下了。 秦江白又道：“郡主来这边坐？” 团子摆手手：“不要，珠珠要债这边等锅锅。” 行吧，秦江白就抱着材料，也过去坐下了，打手势叫属下送茶来。 四皇子沉吟道：“江白，我方才在想，珠珠说的这些前世之事，其实有一个关键。‘违反位面规则’，也就是说，系统并非毫无限制，也是有规则约束的，系统上方有‘神明’，哪怕这神明，不是我们所知的神明，但，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那么，我好像知道，当年驱除系统，曾经利用过什么，也大概能猜到，让珠珠的系统补齐，需要做什么了……” 秦江白道：“殿下的意思是，圣旨？” “对，”这个话题，四皇子不好说的太明白，只道：“既然‘帝王’在他们的规则中是有极大意义的，那下旨让珠珠拥有系统，不就是最符合‘规则’的事情吗？可以试一试。” 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与四皇子都极为聪明敏锐，但盛明麟是为臣的思想，很擅长从一大团信息中，抓住每一个有用的细节；四皇子却是为君的思想，很擅长从一大团信息中，一把抓住最关键的线头。 秦江白不由更恭谨了几分，道：“殿下觉得，明麟想让崔昀做什么？”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猜到了？明麟应该是想让他去鸿鹄卫吧！” 隐于人后，却能为国效力，只要崔昀能迈过这个坎，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安排，一般死过一次的人，想法都会改变，所以这一点应该不难。 可是，要说服父皇留下他的命，只怕是很难…… 四皇子想想就有些头痛。 他摇了摇头，就接过材料开始看了。 霍沉昭没进这边，在台阶上坐下，微微出神。 荔枝几个人业务熟练，不管走到哪儿，都不耽误伺候主子，早就端了小盆子过来，伺候珠珠洗了手，然后拿出小食盒，把点心端出来。 珠珠平时睡午觉醒过来都要吃点心的，今天好半天没吃，还说了这么多话，早就饿了，小手手抓起来，塞进嘴巴里，一边学着霍沉昭，在台阶上一坐。 然后她被烫到了小屁股，唔了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左右一瞧，跑过去，拉开霍沉昭的胳膊，就坐在了他腿上。 沈凌绝本来坐在旁边，挑了挑眉，站起来问她：“不是外哥哥，不能随便坐腿腿吗？” 团子赶紧咽下点心，仰着小脸争辩：“可系，漂亮锅锅，系珠珠寄几家的锅锅呀！” “他怎么就是你自己家的了？”小王爷很不服：“你姓盛，他姓霍，你们不是一家人。” 团子沉默了半晌，回头礼貌询问：“漂亮锅锅，珠珠可以坐债你腿腿上嘛？” 霍沉昭含笑道：“当然可以。” 他看了一眼沈凌绝：“小王爷，听说你功夫卓绝，抽空我们切磋一下。” 沈凌绝咳了一声，看着他温和的模样，莫名感觉有杀气……顿了一下才道：“行吧。” 团子塞了一个点心给霍沉昭，沈凌绝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一提衣襟，在她旁边蹲下，珠珠果然也塞给他一个。 这种小点心都是一口一个，珠珠一个还没吃完，两人已经各吃了三个。 然后珠珠又换了一盘新的，继续开开心心的投喂哥哥，一边吃着，就见珠珠把点心上头做花样的小糖块拿起来，舔掉下头的点心渣，把豆料大的小糖块塞进了口袋里。 看清她一系列动作的小王爷：“……” 原来团子的糖是这么藏的……咋说呢，虽然这个小动作很萌，团子的心意也很宝贵，但这种带着口水的糖要是给他吃，他还是不吃了吧。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团子留意到了他们的眼神，恋恋不舍地道：“你们也要吃吗？” 她捏起一个，舔掉点心渣，送到了霍沉昭嘴边。 霍沉昭张嘴吃了，然后团子又拿一个，又舔掉点心渣，递给沈凌绝。 沈凌绝：“……” 他默默张嘴吃了。 团子：“甜不甜？” 小王爷毫无节操：“好甜，珠珠最甜。” 霍沉昭含笑看着他，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呢，沈凌绝就是觉得他看出了他一系列心理活动。 沈凌绝若无其事的问他：“你刚才在这儿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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