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柏葳低声道:“锦儿救我多次,待我情深义重,恩重如山……锦儿从不欠我,是我欠锦儿的,全都是我欠锦儿的……锦儿……” “好,”唐时锦冷冷的打断了他:“既然你认这个救命之恩,那么,我如今要讨还这个救命之恩!我的要求就是,自此之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你我从此便是陌生人,不论在什么地方碰到,你都不要试图与我交谈,有多远滚多远!” 炎柏葳低声求道:“锦儿,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 唐时锦再一次淡声打断:“不用废话!我懒的听。不是什么事情都配被原谅的,你不配。你懂也好不懂也好,真也好假也好,没有人有义务一辈子忍受你,我也没有。总之,按我说的做,我不想再看到你,每一次看到你,就好像看到自己犯的蠢,这很烦。” 炎柏葳哽咽道:“锦儿……” 唐时锦冷冷道:“我不想听!就这样。灵儿送客!”她转身就进去了。 戚曜灵上前一步,“请吧!” 炎柏葳站着不动,戚曜灵呵笑道:“怎么着?要逼着我师父再烧一处被你站脏了的地方?” 花晟林也道:“迟来的情谊比草都贱,赶紧滚吧!我师父没见你之前高高兴兴的,看见你就糟心!” “你活不下去,还可以去死啊……” “要论起救命之恩,你死了都不够,起码得死个两三回吧?”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炎柏葳猛然醒了过来,整个人仍旧陷在那种巨大的悲恸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坐正。 孔非孔上来换了一杯茶,炎柏葳摩挲着手把件,低声道:“我睡了多久?” 孔非孔愣了愣才道:“皇上出神约摸有半刻钟。” 才半刻钟…… 炎柏葳又长吸了一口气。 唐时锦聪明绝顶,但对自己人从不算计,对于重逢,她早有预料,可对于重逢之后要说什么,却未曾在心中预演。 一念之间,就是天差地远。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在那一刻,或者说在她烧鲤园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了,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炎柏葳又出神半晌,才低声道:“找个锦囊,把这个好生收起来。” 孔非孔双手接过了那个一念之间:“是。” 炎柏葳道:“把成蹊给朕叫来。” 于是大晚上的,又把桃成蹊叫了来,炎柏葳正在批奏折,桃成蹊极其敷衍的行了个礼,也不用他叫起,就在旁边坐下了:“别跟我说你媳妇,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炎柏葳道:“要你何用?” “呵,”桃成蹊道:“我是庆王爷的笔杆子,为她发声呐喊,你觉得我有用没用没事儿,她觉得我有用就行了。” 炎柏葳道:“与你聊聊你的顶头上司,也方便你不会被辜生,某生所取代,不是很好?” 桃六郎呵呵一笑,不屑的道:“能取代我的人,前无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我就是这么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无可替代什么的……锦临大帝莫名其妙的被刺激到了。 他把起居郎赶出去,又把孔非孔也赶出去,站起来道:“你过来帮我批会儿奏折。” 桃成蹊:“……??你说什么??” 他都无语了:“大庆朝是没有御史了吗?要是真没御史了,你说一声,我也不是不可以兼顾一下……或者我写一封信给我爹,包管他能从早上骂到晚上……” 炎柏葳直接伸手提住他衣服,把他提了过来,墩到椅子上:“你快点儿,我没心情批。” 桃成蹊道:“你是蛮人吗?” 他把笔塞到他手里,桃成蹊皱眉看他。 这事儿叫旁人知道当然不行,触柱的文臣估计不止十个八个。 但这会儿屋里也没别人,桃成蹊模仿他笔迹还是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关键是,桃六郎是个好奇宝宝,好奇心巨旺盛,抱着“看看下头的奏折什么样儿”的心情,就翻开看了看。 如今奏折按着之前唐时锦的建议,是分级的,请安折子是单列的,奏事的也都按轻重缓急分了。 桃成蹊先看了看他之前的批的,还挺慎重的在纸上试了试笔迹,然后才翻开奏折,给他批了两个。 炎柏葳坐到他刚才坐的位置,喝了半盏茶,才道:“成蹊,你说锦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桃成蹊没理他,很认真的批完了手上的奏折,才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真的,当年你们决裂的时候,我从不认为你们还能复合。” 炎柏葳道:“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桃成蹊挑了挑眉:“张居正王慎行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旗帜鲜明,一个八面玲珑,但是两人共同的特点就是,有本事,有底线,一心在仕途,绝不会为爱情要死要活……甚至对这样的人有些不以为然。” 他看了他一眼:“锦儿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你说,她为什么要回头?” 炎柏葳沉默良久。 确实。 唐时锦为人极为公私分明、对事业的态度认真之极,她从不是一个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她从不相信世上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对于那种被感情左右的人,内心是隐隐有一些不以为然的。 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就说过“人生若只如初见”,她从未相信两人会走到最后,她从一开始就认为他这边会“变却故人心”。 如果两人真的就此分道扬镳,她仍旧会青云直上,赫赫扬扬,也许风光更胜今日。 所以,她为什么会选择原谅他呢? 纯粹是为了他,因为炎柏葳真的“没她不行。” 唐时锦对自己人的容忍度是非常非常高的,她对爱情并不如何看重,但既然他没她不行,所以到最后,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就索性原谅了他。 很平静、很直男、很唐时锦。
第1122章 乌纱帽卫王刀 桃六郎很认真的又批完了一个奏折,觉得这个活儿自己还是可以胜任的。 哎!我实在是牛的厉害! 他的神情轻松了不少,一边把奏折合起来,一边又道:“其实我一直就不懂,为什么你一到锦儿面前就能蠢成这样?她宠你归宠你,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都不知道?” 从没谈过恋爱的桃六郎,毫不吝惜的传授经验,语速还挺快:“就好比我娘吧,她宠不宠我?但我要敢跟她说我一辈子不娶亲,她能抄起棍子揍我;就比方说我大哥吧,他宠不宠我?但要是我敢说孩子随便教教就行反正有我爹在,他也肯定会气的动手;我二哥好脾气不好脾气?我要敢跟他说桃家是桃家我是我,他能当场黑脸骂我至少两个时辰……所以就说,就算是血脉至亲,宠爱都不是没底线的,你专瞅着别人忍不了的说,到底为什么?傻啊你?” 炎柏葳没说话。 从小受尽宠爱的人,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智慧,知道该如何维系这样的宠爱,知道该如何争取更多的宠爱…… 可是他没有被人宠过,他不会。 炎柏葳出神许久,才忽然想起来,又问:“你刚才说张居正,为何要说‘旗帜鲜明’?你不怎么喜欢他?” 桃成蹊皱了一下眉:“也说不上不喜欢,此人确实有治国之才,但我总觉得这个人……对权力太过于看重,掌控欲过重,严以克已亦严以待人。我旁观过两次他教导太子,虽说教授太子功课,必然要旁征博引,谈及国事,但也不必强求太子一定要按着他的思维走,太子不是他的傀儡,他所思所想,也未必一定正确,且为君与为臣,本就不一样,我不甚赞同他的方式。” “傀儡??”炎柏葳皱眉:“你为何不早与我说?” 桃成蹊简短的道:“还没到那一步。” 炎柏葳也没多说,只点了点头,慢慢琢磨。 桃六郎把不重要的都批完了,重要的和不能做主的放在一边,然后把笔一掷:“行了,不玩了,你自己来吧。” 他一边起身离开,一边又笑道:“就我现在干的事儿,我爹知道了,能罚我跪祠堂,至少跪三天。” 炎柏葳道:“我也不批了,明日再说吧。” 然后他邀请桃六郎一起在书房抵足而眠。 桃成蹊心情好,还等了他一会儿,以为他要跟他摸黑夜谈……结果他半天没说话,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炎柏葳辗转反侧许久,又出门叫孔非孔:“那个手把件呢?” 孔非孔人都睡了,又赶紧爬起来,去库房把那个手把件拿了过来。 炎柏葳握在手里,不住的把玩,然后试着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茫茫之际,一个沧桑的声音慢慢的响了起来,他拉着二胡,在街头咿咿呀呀的唱道: “ 乌纱帽,卫王刀。眉目夭夭,纤指揽红袍。日月麒麟杖履从,烈火烹油,轻取骂名身。 空狂傲,尽寂寥。圣眷殷殷,面君不折腰。锦瑟无端史章书,万人之上,却得形影吊。” 这曲儿似词非词,非诗非文,格律不符,却唱的极为悠长动听。 唱曲儿的老者亦是衣衫褴褛,连同那把二胡,亦是破破烂烂,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街头卖艺人,可是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显然对他敢唱出这样的词儿,觉得十分惊骇。 老者却似乎浑然不觉,一遍一遍,反复的吟唱着。 不远处,颇为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行人自迷雾之中渐渐走近,当先一人,一身大红色龙袍,身后背着卫王刀,双目如星,容色倾城,气势凛凛,正是唐时锦。 有人小声向老者道:“摄政王来了!” “督公来了!你还不快走!” 亦有人向唐时锦行礼:“九千岁安。” 唐时锦并不理会,一行人从老者面前快步走过,唐时锦听到了什么,猛的停下,然后就慢慢的走过来,背着手儿听。 周围的人噤若寒蝉。 唐时锦面色平静,一直完整的听了两遍,才点了点头,回头示意。 戚曜灵上前一步,将一锭银子放在了老者面前,然后一行人继续向前。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那老者也慢慢的停了二胡,良久,才叹了口气,一手抱着二胡,一手拿着凳子,慢悠悠的走了,而那一锭银子在地上放着,好一会儿,居然愣是没人敢上前去捡。 如今元盛帝抱病,已经数月不朝,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被他封为摄政王的唐时锦…… 而她如今的品级为超品,比一品相位更高一等……超品文官,大庆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可穿龙袍,其龙为五爪,也就是说,除了底色为大红之外,与龙袍完全一模一样。 但她仍掌总缉事厂,朝上无人敢撄其锋,名声两极分化。 有人畏她如虎,又恨她入骨,有文官为之罢朝,又有诸多文人以骂她为最高气节,包括桃成蹊,就是骂她最狠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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