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 别说是当事人(鬼),就是旁听着的也感觉有点错乱。 整个给人感觉就是毛毛的,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反正刚好凑到和鬼一起开口说话的李国师本人并没有感到任何荣幸。 不过, 在一众的国师之中,这位李老是态度相对开放的一个,所以他的神色看起来还算凑活, 没有太过于失态。 这些老人家因为各自的经历、门派和历史, 对鬼怪的态度并不相同。 有的主张不论原因,一律全都打入地府,既然已经成了鬼,不管什么原因,就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去, 有仇有怨的到地府去报, 反正一个人最多就活上个一百年, 就算英年早逝的鬼碰上格外长寿的“敌人”, 那也最多就等上个八百十年, 这对地府漫长的时间和鬼格外悠长的寿命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不清算干净也不会转世。 有的主张凡扰乱阳间秩序,随便滞留阳世的,全都应该被消灭,因为鬼怪的存在本身就会带来特殊的影响,哪怕鬼的本意并不是伤害活人,但他们身上存在的阴气客观就会带来扰乱, 若是碰到无辜的但是身体十分脆弱的活人, 保不准那人就这么活不下去了,既然如此, 那就不如清理个干净,鬼自己选择不入地府,自然也要承担违背规则的代价。 有的态度就温和不少,主张有仇的可以与仇人相报,但不能牵扯其他,不能搞连作,现在可不是古时候,不兴那灭人满足、株连九族的那套,至于说报完仇的鬼染上了人命血腥,下了地府会遭到怎样的处理,那就不关活人的事情了。 还有的直接就属于不管事的程度,或者说拿多少钱办多少事,谁是委托人就帮谁做事,无所谓仇怨纠纷,无所谓立场阵营,反正是接委托办事,这个委托下的因果关系自然是通过特殊的玄门手段落在委托人自身身上,玄门之人就属于是个中间人,半个“雇佣兵”…… 大体上,在国家的管理之下,这些性格各异、处事方式不同的玄门大师们都还算友好地共同相处着,遵守着国家的法律法规,首先按照阳间的规矩办事,然后才会考虑到地府阴冥的守则,彼此之间也是尽可能地和谐相处。 哪怕两家“祖上”“师门”有仇的,也会暂时放下过往的恩怨,在调停之后,勉强互相忍一忍,实在没法和谐相处的,这才会被分在两处,尽量不要一起出任务。 “怎么了?”明景初不明所以。 “妈妈,等一等。”安虞柚反应还算快,在有人开口阻拦之前,已经先尽量地口头上劝阻了亲妈。 她的女鬼妈妈先冲了过来,但出乎所有人预料,她没有先对着周围人或鬼下手,而是如同个护犊子的老虎一般,一下子就把安虞柚护在了怀中,像是想要以鬼怪的身躯挡在了安虞柚的身前,高高地飘着,一把搂着她的脑袋——鬼爪就在安虞柚的脸前,再近一点的话,她的小脸蛋或是那双明亮的黑葡萄似的的眼睛就该被抓到了。 “没事的,妈妈,我没事,真的。”她温声安抚着,手轻轻地拍了拍鬼臂。 在特殊的环境里鬼妈妈虞菲拥有了实体,虽然能够触碰了,但也意味着她身上的阴气更重,如此靠近一个活人,显然对她本人并没有任何溢出,即便是安虞柚,也不可能一直如此,承受着这些阴气对她来说也是有压力的,但这时候不该考虑这些。 就在此时,远方浓重的黑雾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了。 就如同西方传说里摩西分海那般,浓重阴沉的黑雾被一种难以观测却又十分分明的力量分开,有一个巍峨高大的身影缓缓向母女两人走来。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 原本还在附近叫嚣着的各种鬼怪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就像是面对那可怕的身影,连它们都感到了恐惧,于是全都保持了令人惊恐的静默。 “孩子——” “妈妈。”安虞柚能感到抱着搂着她的鬼妈妈更紧张了,她与鬼怪相贴的肌肤都感到了一丝刺痛,要知道通常情况下她可是不受阴气鬼气之类邪气影响的。 “妈妈,别紧张。” “妈妈,有点疼了。” “妈妈,我……” “不——”鬼妈妈没有搭理安虞柚的话,此时对面鬼神给她的威胁感已经超过了一切,她一心想着怎么把对方干掉,保全自己的女儿。 那道鬼影正是引起这次鬼蜮来袭规模无比强势甚至可以说远超以往记录的原因。 “鬼帝来了,小心!”李国师提醒了安虞柚等人一句,此时除了她和鬼妈妈以及十分警惕的明景初,其他人都已经撤退了。 “孩子——” 安虞柚一愣,这才意识到方才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的鬼妈妈在狰狞之下喊出来的,而是对方鬼帝发出的声音。 祂在喊谁? 安虞柚眨眨眼睛,心中略过无数神思。 鬼帝最终站在了她们母女面前。 安虞柚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强大的身影竟然是一位女性,以她周身沉淀而强势的气息看,祂应该也不是那种才几百年的“年轻鬼”,至少同为女鬼,对方看起来要比她的鬼妈妈厉害得多。 这可能是多方面的原因,毕竟不是所有鬼都能有特殊的际遇。 在过去漫长的几百年里,玄门逐渐断绝,所谓的灵气也彻底销声匿迹,这样的情况下,鬼怪基本已经不再诞生与存在,这是客观条件造成的,导致的一个结果就是,目前地府里排得上名号的鬼怪,除了很早很早时候就存在的、在当时“修炼有成”的,就只剩下后来者里面有特殊经历的,像是被后人供奉、尊为鬼神的……就是最常见的“变鬼变强”路径。 不是安虞柚的鬼妈妈“不够努力”,而是当时情况下,她那会儿死的时候,鬼怪也才复苏没多久,至少没到现在大规模泛滥,只是漫长积累的一个初期。 也因为这个原因,像安虞柚这样很有天赋也很有特殊际遇的玄门之人,能够比较轻松地就将不同年份诞生出来的鬼怪做出区分。 “难道说……”不对,年份对不上。 安虞柚的亲妈虞菲走的时候才二十来岁,细算来是十几年前去世的,在安虞柚出生之后没有多久,就因某种无法被探究的原因——看起来像是气血有亏、产后受损这样的理由——去世的。 明景初眯了眯眼睛,脑子飞快转动,但脸上的疑惑更深,还不等说什么,就被鬼神摄住,他不得不低下了头,安静地守在安虞柚的身边,但看那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死心的。 “嘘,别怕。”像是察觉到了这一切,她轻轻地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本打算拼死一搏的大黑猫马上安分了下来,就这么乖乖地呆着。 安虞柚不清楚当时虞菲的婆婆和养母、她的姥姥知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但她得承认,自己花了许多功夫都没有弄清楚的理由,现在差不多是清晰了。 虞菲作为真千金,被邪修的假千金虞芳夺走了气运等物,就是虞芳那套破损虚假的“昆仑”的夺命改命的邪术,彻底夺走了她妈妈的性命。 但也正是因为虞菲走得早,她又是她的亲妈,安虞柚很难真的弄清楚所有关于虞菲的事情,她不屑于去联系京城虞家的那些人,也不想要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一些对虞菲的污蔑,而那些人确实对真相一知半解,真要说也只能提一些当初虞菲如何被虞芳打压、如何被众人污蔑和误会的过去。 有时候,虽然身为好像无所不能玄门之人,但安虞柚反而更能够感受到自身的局限和弱小,也觉得十分无奈,就好比医者不能自医一样。 这个神秘强大的鬼帝站在她们的面前,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这一短暂的时刻,安虞柚的脑海里翻滚而过许多关于她们过去的事情,包括她的童年、她对生母的了解、她这些年的经历、她到京城之后的探秘、她参加《玄学一千零一》节目的前后缘由…… 安虞柚隐约知道,自己大概被“读”了记忆,这还是她头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也是头一次面对如此强悍而凶狠的鬼怪,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强大的鬼帝。 但莫名的,她心中却生不起恐惧和警惕的情绪,尽管耳麦中不断传来官方后勤、队友们的提醒,但她冥冥之中的直觉隐约告诉她,她不用感到害怕,她的妈妈就在她的身边,而面前恐怖的鬼帝对她也并没有杀意。 虽然最初祂表现得并不友善,但现在,她觉得对方可能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甚至还在尽力地收敛气息与力量,以保证如此近距离内,在场唯一一个活人能够相安无事。 “啊,原来是这样。”安虞柚脸上甚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她不知道,在一群遥遥观测着这里情况的官方人员看来,她就好像是着了魔一般,不仅是被魇住了,更像是人在死亡之前最后的“回光返照”——可把大家吓个半死! “孩子。”鬼帝终于重新开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 祂的声音缓而稳定,虽不是真正的传统意义上的神明,但鬼帝在目前的这个人世间,也算是有近神的级别了,祂不单是“说话”,而是将某种属于祂的理念与想法传递到她和虞菲的脑海之中。 一直处于蒙昧混沌中的女鬼,似乎终于开窍了。 虞菲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手从护着安虞柚的脑袋到放在了她的肩膀,不再尝试着将女儿拉走,不再试着让两个人肌肤触碰到一起。 “你知道我是谁的,对不对?”鬼帝的声音里好像带着一点笑意,安虞柚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知这个级别的鬼怪。 虽然她之前也请过神,但真要论接触的程度,还是比不上这一次。 一来,请神走的是传统的专门的仪式,能请下来多少力量的鬼神,其实取决于请神之人也就是祭司,同时还有现场的供奉、仪式的完整度等因素影响,鬼神自身的意愿有一定的作用,但太过超额的话,只会带来祭司的暴毙和短暂的降临。时间和强度都比不上,能带来的影响自然也就不同。 二来,现在的环境非常特殊,不是寻常可比。鬼蜮来袭在整个玄门历史上都是非常难得的特殊情况,好比内陆出了龙卷风,你说沿海地方受到某个从太平洋飘过来的台风、龙卷风的影响还算常见,但你要说某块内陆地区骤降一个龙卷风在这里呼啦呼啦,有常识的人都可能觉得会说这话的人脑子坏掉了,而如此规模的鬼蜮的降临好比灭世之灾,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年年月月就来一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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