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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姐妹几个都视戚稚如自己的孩子。 戚稚也很懂事聪慧，他担起了这个重任。 姑姑们过世需要一个男孩子来撑着的话，他义不容辞。 送茵茶回了京城，将她送进皇陵，专门给她们预留的地方。 每个主子跟前都能带几个人。那是一种殊荣。 云璃留了四个位置，芷芙，茵茶，茱萸，芦苇。 太监不可以这样，不过云璃也叫人给他们置办了。 他们都是感激不尽。 这时代的人，都是要提早预备死后的一切的。 云璃后来就不肯自己动笔了，都是戚稚代写。 他们走过了很多地方。 云璃身子还好，她如今想要做的，就是将没走过的地方也走一走。 直到她六十一岁，终于在江南的烟雨之中停住了脚步。 这里风景如画，她住在湖边。 六十一岁的云璃，看起来也就是四十许人。 陈静却已经满头苍白了。 他年轻时候就从军，西北风沙里滚一圈出来，留下一身的毛病。 如今住在这烟雨江南，好像浑身的毛病都冒出来了。 不过几个月，就不能起身。 “回京吧，带你看太医。” 陈静摇摇头：“我近日总是梦见我娘，大概我也到了时候。” “你比我小那么多岁，怎么就倒了呢？”云璃看他。 “走在你前头不是很好？”陈静笑了笑：“你知道我这一辈子的，我娘是妓子出身。我父王宠爱她，可我们依旧活的很是不堪。小时候我只有靠着父王的宠爱才能无虞。离京后，我抛弃身份从军，也不过是随波逐流。我这一辈子，好像没什么想要的。” “就只想在你身边。早已如愿。如今去了，有什么不好呢？” 云璃叹气：“我今年也不过六十一，就要一个个送你们走。” “你别伤心，你不是总说人一辈子，活多久不能自己定，但是走多宽可以自己定。等我走后，叫雉儿为我也写本书吧。就写一写我的生平。我总是跟他讲军中的故事，他聪慧，总是记得。” 云璃看着他，轻叹一声：“送你回京？” “不要了，送我去西北吧，我娘的墓在那里。”他笑着道：“你那一口箱子我看见过，里头诸多男人用的东西。” “呵呵，先帝的吧？我想着我娘那会子也是这样，她生性怯懦，总是被欺负。有时候气了伤心了，就把我父王的东西拉下来。不知不觉，也存了一大箱子。她跟那些东西埋在一起，就像是跟我父王埋在一起。我想回去找她们了。” “你也会为我伤心，我就满足了。看着你们都能有人疼，也是好事，是好事。” 你们，大抵是说他娘和云璃吧。 云璃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已经昏过去了。 他是真的撑不住了。即便是太医已经赶来，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最多熬一个月。 日夜有人照顾，可他还是在一个夜里安静的去了。 云璃遵照他的遗愿，将他送回西北，与她娘埋在一起。 云璃当然伤心，朋友没有了，怎么会不伤心。 送走了陈静后的第二年秋天，云璃忽然道：“咱们回京吧，我想家了。” 众人于是跟她一起回京。 朱鹮被她留在宫外，置办了家产。 宫中还是一样，她回来了，小九和阮氏都很高兴。 玉渠宫里，好像一切都没变化。 大家也都很好，云璃看着也开心。 有那么一日，小九特地来跟云璃聊天。说起了贺谨缡曾经在过世之前跟小九说的那些话。 云璃轻笑：“我跟你爹，也算是孽缘。” “陈静……您是不是……伤心了？”小九问的小心。 “富贵没了我都得伤心，何况是个人？”云璃笑着道：“我尊重他。事实上，他在我心里的比重并不多。晚来客罢了。但是大概我在他心里的比重很重。大概与我相处这几年，我与他的想象差不多，至少他没有失望。” “娘……您不伤心就好。”小九道。 “我很圆满，不伤心。跟你说个有趣的事。我那游记如今只剩下最后了，你猜怎么着？雉儿不会写了。他自幼离京，对京城不熟悉……” 小九也笑起来：“那还不好办，给他钱，叫他吃去玩去，慢慢就会写了。” “我就这么做的，反正这小子不像是个能做官的。”云璃笑道。 母子两个人没有多年不常在一起的生疏，竟是一聊天到深夜，还是皇后急吼吼的来找：“母后不累吗？陛下您累着母后怎么办啊？” 第0490章 番外：家中的事 云璃噗嗤一笑，小九看着皇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要说母后不年轻了，我难道就很年轻吗？ 他们两口子走后，云璃也就睡了。 次日，云璃去了太庙。 坐在贺谨缡的牌位跟前，仰头看他的画像，看了一会笑道：“我说，如今这个画呀，越是画人，越是死板。这跟他哪里像？” 芷芙是跪着的，按规矩她不能看。 “那画像与真人总是不一样的。” “最悲哀的是，我也得画一张啊。” 云璃叹气：“丑死得了。” “娘娘不是也留了别的画作？”芷芙道。 云璃点头，又看了几眼那画像道：“不回来的时候吧，我想起他的时候倒也多。但是不一样，这回来了吧，就觉得往昔记忆清晰的很。不过这太庙啊，我倒是来的少。” 早年是妃子，自然不来。 做了皇后也没几年。 芷芙扶着她起身：“您想去哪里走走？” “去御花园嘛，对了，富贵呢？”云璃问。 “富贵在玉渠宫嘛，陛下说了，羊也一把年纪了，不能离开您。”芷芙笑道。 云璃啧了一下：“那也行，别把御花园祸害了。那些个小嫔妃还要赏花呢。” 毕竟也年纪大了，从太庙走去御花园那基本就可以抬回去了。 所以云璃是坐着撵，芷芙坚持走，她体力还是比云璃好。 一路上有人请安，云璃只是抬手。 到了御花园，就遇见了小九的嫔妃。 她们自然赶着来请安。云璃也不过是摆摆手：“自己逛吧，哀家自己走走。” 等几个嫔妃走了，云璃笑出声：“怎么说这个哀家这么别扭呢？我心里我也就三十，怎么就六十了？” “您瞧着哪里像是六十了？看着就是三十多呀。”芷芙笑道：“倒是奴婢比您看着老多了。” 两个人慢腾腾的走着，御花园是有变化的，但是也没太大的变化。 此时正是秋菊满园的时候。 走了一阵子，就找了个凉亭坐下。刚坐下就见贵太妃和玉太妃来了。 两个人过来请安：“请太后娘娘的安。” “快别多礼，坐，离京这些年，自在惯了，请安我都不习惯。”云璃笑道。 玉太妃叹气：“您是快活，不像我，成日家被那孙子气。” 孙子等于儿子。 “拉倒吧，他就是喜欢念叨你，又不是对你不好？”贵太妃道：“你还不知足？我怎么办？那两个冤家哟……” 云璃笑起来：“十一还好，就是板正了些。二公主就是……大大咧咧。珍珠淘气，但是也懂事，都挺好。咱们家的孩子，有几个是完全没毛病的？就说陛下，他是做了皇帝，不得不装模作样的。不然那破脾气还不翻了天？” 小九的脾气算是继承了云璃，并且因为从小被宠爱长大，比云璃脾气还大。 “也是，都有点小毛病，不碍事。”玉太妃笑道。 “太后娘娘今儿跟我们一起打牌吧。”玉太妃道。 云璃…… “你们究竟多大的瘾？咱们干点别的吧。我在西北的时候学了一些吃法，一会嘱咐膳房预备。咱们今儿一起吃顿好的说说话不好吗？” 这也行，反正只要是吃喝玩，这俩人都行。 于是晚上时候，就一起去了慈安宫。 摆上了一桌的……铜锅涮肉。 贵太妃一看眼睛就亮了，玉太妃有点不知怎么下手。 但是真的吃起来，都满足的不要不要的。 这几位昔日里高贵的娘娘们此时也很是接地气。 云璃这个冬天过的很开心。 她倒是不喜欢小辈们围着，不过对小辈们都也不错。 快过年的时候，戚稚将手稿送进宫来了。 京城部分其实没有写完，不过他已经摸着门槛了。 小九看过后，就叫人刊印了起来。 云璃这本杂书里，有大量的各地习俗，饮食习惯，还有药材药性，动物特性，以及一些当地传说。 云璃起名叫做《岁游杂本》。 没有京城一册，竟也有十一本之多。 应云璃的要求，这本书不署名。 总不好直说是太后写的。 因为戚稚做的好，索性叫他直接去负责这件事了。 做文书去吧。 云璃回到了玉渠宫的时候，宫中正由茱萸几个领着收拾呢。 云璃看见那个箱子，打开，是她这些年都见过的一些东西。 “物件儿比人长情。” 玉佩玉簪，腰带荷包，还有扳指和发冠。 云璃挨个摸过去，轻笑道：“其实好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当时是怎么闹着要这些的？” “都是您主动。”茱萸过来蹲下笑道：“想想那时候也挺好的。” “好？不大好吧，虽说我一直过的不错，可那时候还不是天天算计？没法子，只有他死了，我就不用算计了。人不能两全。” “收着吧，等我死了，就跟我一起进棺材。我也得跟他装一起去了。” 云璃起身去了屋子里，坐在镜子前就笑：“真是老妖精了。” 究竟是因为她本身的存在就不科学，还是保养得太好，反正就是老的很慢。 说话间，听见外面小宫女惊叫。 云璃出去一看，富贵把她们整理出来的一件衣裳啃了。 云璃失笑：“你成日里吃，你饿吗？” 富贵不叫，只是吐出嘴里的东西走过来仰头蹭云璃的手。 拍拍它的脑袋：“老实些吧。” “娘娘息怒……”小丫头跪着小心翼翼的。 她是前年才分来的，太后不大在宫里，她根本不知太后娘娘什么性子。 “好了，起来吧，太后娘娘不计较。”芦苇道。 云璃也没理会这个小宫女。 想必有这么一个另类的太后，这宫里说什么的都有。 这个年，云璃什么时候都在。 有小九在，又有云璃早年积威，别人有什么话也不敢说。 于是这个年，过的也很顺利。 皇后一副什么都听您的话的样子，云璃管不管是一回事，顺心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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