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何记门前终日是来来往往一群青衣长衫,玉簪绸带的少年公子。还有些迷之自信的老举人或是一些歪瓜裂枣连背影都磕碜的人也穿着青衣跑来凑热闹。 赵宝丫在何记三楼的雅间坐了十来日,看得眼睛疼! 这帮蠢货有病吧,还真以为她是在挑夫君呢! 她不耐的吩咐小满:“找伙计下去说一声,没事再在何记门口瞎晃悠的一律抓到官府去!” 小满答应,正要开门出去,雅间的门先开了。何春生推门进来,温声道:“别去了。” 赵宝丫连忙起身:“春生哥哥,你怎么来了?” 何春生手里捧着个锦盒,缓步走到她身边坐下,道:“左等右等你都不在家,特意来找你的。”他也朝楼下看一眼,瞧见还在街道上的徘徊的一片青时,叹了口气道:“何记是酒楼,断然没有赶人的道理。再者这些人都是此次要参加会试的举子,你先下抓了他们会误了他们科考。十年寒窗不易,还是算了吧。” “这帮人聚集在这无非是因为你,只要你回家,不日日在这守着了,他们自然会散。” 赵宝丫抿唇,双眸里挣扎一阵后,抬头瞧他。眸光重新变得坚定:“可是,我差点找到他了。你知道的,我非要找到他不可,不然我睡不安稳!” 何春生长睫下压,眸光晦涩:“是吗?”他手指无意识在锦盒上摩挲两下,然后推到她面前,转移话题:“夜明珠,还给你。” 赵宝丫诧异:“还给我做什么,赢了就是你的。” 何春生温声道:“我的就是你的,我不是说过以后挣的银子都分一半给你吗?这夜明珠总不可能分一半,所以你全拿着吧。而且……我是拿它来换一个要求的,你先前不是答应我只要我赢了,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赵宝丫接过夜明珠:“嗯,你说吧,我听着呢?”她说是听着,眸光却无意识的又落在了窗外来往的人群上。 何春生足足看了她好几秒,神情苦涩:“算了,还是等我科考出来再提这个要求吧。” “啊?”赵宝丫回神,又哦了声:“也行吧,你近日别管我了,温书要紧!”随后目光又落到了窗外。 何春生顿了一会儿,又道:“那人必定也是此次的考生,你与其在这等,不若先回去,等会试那日守在礼部贡院外会更容易找到一些。” 这话提点了赵宝丫,她眸光璀璨,夸道:“春生哥哥,你怎么这么聪明!” 见她开心,他心情那股阴郁气也散了大半,伸手抚了抚她发:“那听我的,先回去吧。” 赵宝丫点头,欢欢喜喜的跟着他走了。 会试在三月举行,若是按照从前的惯例,国子监的学生参加完吏部的考核是不用参加会试,可以直接任命为官的。 赵凛当了首辅后,立刻让小皇帝下令废除了这一制度。所以,自今年起,国子监通过吏部考核的学子,只可以免府试和乡试,最后还是要跟大业所有的寒门子弟一样,参加会试和殿试。 至于何春生,是由赵凛和翰林院共同保举,免了乡试,直接参加会试的。 即便有人不满,也不敢当面有微词。他如今大权在握,没直接让何春生做官已经很收敛了。 会试这日,赵宝丫难得起了个大早,上次这么早的时候还是她爹参加科考呢。 外头天还灰蒙蒙的,赵凛也要早起进宫,交代她道:“注意一些安全,爹昨日同星河说了,他会同你去。” 赵宝丫点头,等到了正门口果然见马车边上靠坐着一人。宽肩窄腰,微曲起的双腿分外抢眼。见她出来,立刻跳下马车,三两步跨上台阶:“宝丫妹妹,你来了。” 她抬头看天,晨色朦胧,乌云低垂,瞧着要下雨。她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三人上了马车,紧赶慢赶果然在半路就下起了雨,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到了贡院门口,鸣炮已经到了第三声,已经陆陆续续有考生排队往里走了。他们没打伞,只能坐在车里面远远的瞧着。隔着重重的雨幕,只看到一片青花、墨白的油纸伞。直到考生全都进去了,也没找到那人的丁点身影。 赵宝丫无比郁闷,懊恼的抬头天。霍星河在一旁小心的瞧着她脸色,隔了半晌才试探的问:“人都走光了,要不我们也回去吧。” “狗屎运真好!”不愧是男主,是担心被她弄死吗,总能绕开她走。她放下车帘子,吩咐车夫:“回去吧。” 马车压过一洼的春雨重新往赵府去,霍星河挠头,一路上都在思考她那句‘狗屎运’是什么意思? 碰上下雨踩狗屎运了? 可压根没找到人啊! 他心里蔫坏的想,要是会试结束时也碰上下雨就好了。 可天终不随他愿,会试结束前一天就放晴了。考生出来的那日更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天气好得不像话,前来接人的人家将贡院门口挤得水泄不通,连苏玉娘也舍了生意,雇了马车特意等在这。 饶是赵宝丫已经来得很早了,依旧被堵在百米开外不得寸进。 她干脆弃了马车,努力往前走。人太多,霍星河时刻护着她,还要谨防小满跟丢了。等她好不容易挤到靠贡院里侧的一点位置,又发现自己在一群男子中委实不高,视线范围有限。跳着脚也只能勉强看到前面几个人的一点后脑勺。 就……挺恼人的! 她真是信了春生哥哥的邪,连个鸡毛都没瞧见。 她四下张望,霍星河个高,一眼便瞧见从贡院出来的何春生。他朝着那本招了招手,何春生便也朝着这边走过来。等人走近了,他才压低声音鸡贼的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会试前后贡院门口不可能看到人?” 何春生连考了几日,很是疲惫,揉了揉眉心声音略微干哑:“不懂你在说什么。”随即伸手拉过还想往前的赵宝丫,“这里这么乱,你下来做什么,快些上马车去。” “可是……” 赵宝丫还没可是完,就被不容拒绝的护着前行。她跺脚,频频四下张望,刚上马车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上了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而那马车正在缓缓前行。她急切的吩咐车夫道:“快点,跟着前面那辆四角垂挂彩羽的青棚马车。” 眼看着马车跑了,霍星河追着跑了一阵,也跟着跳上了马车。 何春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又揉了揉眉心:那个人真的就那么好吗? 他闭眼再睁眼,长出一口气,转身朝着自家的马车而去。 京都这日的车马委实多,看热闹的人也不少。赵家的马车跟过了一条街,还是把人跟丢了,倒是在岔路口碰到了下职回来的赵凛。 赵凛喊着她,赵宝丫急切道:“阿爹,我方才又瞧见那个人了……” “你别急!”赵凛安抚她道:“今日街上人多,你告诉我那人马车往哪里去了,阿爹去帮你找。” 赵宝丫指了一个方向,赵凛让他先回去,然后匆匆下了马车抄近路往另一个岔路口去。 到了这个岔路口,马车行进速度快了起来,他也不便追,只盯着那马车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看那马车雕刻的花纹貌似是青州顾氏,只是比顾山长的马车花里胡哨了一些,一看就是年轻小公子的马车。 他同跟着的小厮吩咐了两句。直到子夜,小厮才带着禁卫军统领郭广陵来了。郭广陵朝他抱拳行礼后,禀告道:“回大人,卑职去京都所有顾姓人家查了,四角垂彩羽的貌似是礼部尚书顾三郎家的。顾家今年参加会试的有两人,一个是顾三郎的嫡子,但已经定过亲了。还有一个是顾四郎的儿子,前些日子从青州过来的。” “顾四郎?”顾山长第四子? “叫什么?多大了?” 郭广陵继续回禀:“今年十八,叫顾闻经,听说容貌过人,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赵凛仔细回忆,隐约记得当年在青山书院读书时,顾师娘是有带过这么一个小孩过来。总是闻儿、闻儿的喊,又让丫丫去同他玩过。丫丫回来还特别兴奋的说,这个小哥哥长得如何如何的好看。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分在里头吗? 那小丫头不会从小时候开始就惦记人家,一直惦记到现在吧? 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事人赵宝丫浑然不觉她爹已经脑补一场十几年的暗恋大戏,还在等着她爹的消息。 赵凛倒是不急着把查到的告知她,反正到放榜殿试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干脆飞鸽传书,让人去青州顾老四所在的镇上好好打听打听。最好能找到顾四府上的下人打听一二,品貌、性情、才学都要打听清楚。 越详细越好。 趁着下边的人去打听的功夫,赵凛还特意命人去顾府蹲守了几次。吩咐蹲守的人,只要顾闻经出门一定记得通知他。 哪想这人着实沉得住气,硬生生一个月没出门。他为此亲自造访了顾三郎府上,故意提起府上的小辈,顾三只道:“两个小子也算懂事,一直在家中温书准备殿试呢。” 赵凛笑道:“那是有把握考中进士了?” 顾三郎笑道:“小儿学问尚可,勉强能中。但我那闻经侄儿素来小有才名,又是青州解元,定人高中!” 接着又是对他好一通夸。 赵凛来了兴致:“听你说得这样好,本官倒是想见一见了。” 顾三郎连忙命人去请,然而,人没来。那小厮支支吾吾回话:“闻经公子说殿试是赵首辅出题,这个时候要避嫌才是。” 赵凛哑然:倒是个高傲的性子。 顾三郎尴尬,开口表示歉意。 赵凛摆手:“无碍,顾小公子顾虑得对,是本官大意了。”临出顾府时,倒是远远瞥见了那人背影,确实就是丫丫那日追的青衣公子。 很快,青州那边的人也传话过来了。说是这个顾闻经出生时霞光漫天,是个天纵奇才,三岁能诗四岁能赋,同他一样小三元出身,在青州一代很有名。又因容貌过盛,每次出门都容易被围堵,所以甚少往人多地方去。不喜出门,喜读书,承袭了顾山长的门风,为人秉正。 总之风评很好。 十八便参加会试,确实称得上天纵奇才了。 赵凛还算满意,但一想到顾山长从前的性子也不乐观起来。 奈何女儿心心念念,只能勉强接受了。 几日后,会试放榜,青州顾闻经果然位于榜首,何春生屈居第二。 赵凛微微诧异:知道他文采好,没想到还能压春生一头。 他原本打算殿试时好好瞧瞧那人,试探一番。哪想放榜当日,就听闻京都好几家准备榜下捉婿。 好在顾闻经当日只是遣了小厮来看榜,自己压根没来。 原本打算捉他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举子宴上。 每届会试结束,中了学子都会在鸿运楼定下好几桌宴席,用来庆贺。鸿运楼自苏家落败后就倒了,如今京都最出名的酒楼就是何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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