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成压低帽檐盯着四处盘查的官差,丢下三文钱:“改个名字吧。”江湖术士一通掐算,给他取了一个‘凛’字。 “赵凛,有威风凛凛、位高权重之意。” 从此之后他就叫赵凛了。 有官差往这边来,赵凛立马起身就走,那江湖术士拿着挂帆直接撞到了官差身上,乐呵呵的问:“官爷,要算挂吗?” 官差不耐烦的赶人,等赶走术士再回头去找人时,赵凛已经走远。 他一路摸到了林茂的住处,林茂将他藏了起来,然后避过官差的搜查上了一艘北山的船走镖。货船一路都算太平,途经云中郡遭遇了水匪,守夜的赵凛最先反应过来,冲到船舱去拉林茂,两人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要跳入湖水时。赵凛一摸自己刀柄,突然一言不发的又冲回了船舱。 林茂急得跺脚,等看到他拿着沾血的破布娃娃出来时,顿时有些无语。 两人跳入冰冷的湖水里,一路游到了岸边。林茂坐在高高的芦苇荡里喘气,回头一看,冻得唇色发白的赵凛还蹲在河边清洗那破布娃娃。 林茂看了一会儿,问:“那是你女儿的?” 赵凛沉默,把洗干净的湿娃娃塞进了怀里。镖也丢了,兄弟都死了,两人了无牵挂,决意去燕平山边境从军。入伍的第一日,负责征兵的兵头调侃了赵凛背着破布娃娃一句,被赵凛冷沉的脸吓了一跳,直接把人调到了火头营。 他一句话也不说,提着行囊就住到了最下等的营帐里。 林茂有些无奈,这兄弟越发的寡言了。 赵凛只是劈了个柴回来,就发现自己的香囊别人动过了,通铺上除了一并光秃秃生锈大大刀,带的行囊连同那个娃娃都没了。 他双眼血红,如同疯了一般把住在一起的四人困在一起拷打,几人哭爹喊娘,把他的衣物盘缠全拿了出来。 赵凛双眼如刀,低声怒吼:“那个布老虎呢?” 四人都傻了,这人什么毛病,什么都不要,独独问那个破烂不堪的丑娃娃。 “一个破布娃娃,我们以为没用就丢了。” “丢哪里了?” “丢后山的沟里了。 赵凛狠厉的把四人的手折断了,然后直接翻出军营跑去找了那娃娃。找到天黑终于从山沟里把那娃娃找了回来,从此之后就一直揣在怀里。 因为打了人不服管教,他被派去当开路的先锋。然而,他就是个亡命之徒,战场上杀红了眼,一身杀伐戾气让敌人闻风丧胆。 仅仅九年就从一个火头兵一跃成为燕平山的边军大帅! 将南蛮和北戎敌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不得不求和,承诺永不再战才得以保全王旗。 赵凛班师回朝,被老皇帝封为异性一字并肩王,开始和静亲王抗衡。 他知道老皇帝只把他当一把刀,一把可以砍杀静亲王和六部的刀。他不在意,他帮着皇帝杀了静亲王,又把六部连根拔起,等他独揽朝政后,老皇帝才反应过来。他不仅是把刀,还是一匹孤狼。 一匹没有弱点,没有后顾之忧,凶狠毫无顾忌不要命的饿狼! 他开始敛财、开始挟制皇权,自封为摄政王,连内阁几个老家伙都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站在朝堂之上,看着面对他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日渐苍老恨毒了他的老皇帝,突然就觉得人活着挺没意思的。 这世间都像一场怪诞荒谬闹剧。 凭什么那些利益熏心的世家可以活着、荒唐恶心的皇帝可以活着、羸弱胆怯的小太子也可以活着。 就独独他乖巧可爱的闺女那么小就要死去? 他不甘心,不认命! 既然做什么都没办法换回丫丫,那就求神拜佛吧。 他开始利用手里的权利在大业境内大肆修建功德观,观里不供仙不供佛只供一面目纯善稚嫩的小童子。开始到处寻访得道高僧、道人、翻开佛家道家典籍。 世人嘲讽他这个奸佞莽夫出身摄政王,只懂得杀人,连佛、道都不分,还妄想得道升仙! 他求的哪是仙啊,是女儿活命的微薄希望。 终于有一日,他在司天监的藏书阁内找到了一本献祭残本。 书中写道,人生来痴傻定是有魂魄存于异世,若用亲缘血脉为祭,画符引路,能令其回归,逆天改命! 这一刻,赵凛双眸燃起炙热的火焰。 他拿着残本找到陈太史令,陈太史令瞧着他有些害怕,劝道:“王爷,这残本或许是世人杜撰,您莫要信以为真白白丢了性命。” 赵凛一眼看过来,他立刻闭了嘴。 天禧三十六年秋,天降大雪,有人跪于宫门之外,状告摄政王赵凛昔年杀害全家大案。 摄政王供认不讳,只要求天子在司天监正殿前的祭台行车裂之刑。 年迈的天子迫不及待的应允,令新任刑部侍郎顾闻经监斩,百官观刑。 令牌下,五匹马同时嘶鸣。 昔日权侵朝野、不可一世的摄政王瞬间身首异处…… 蜿蜒的血流了满地,在积雪深重的祭台上汇聚出一副诡异的符文…… 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荒芜的山,以及山上奔跑而来的小团子。她抱着他喊大黄,窝在他怀里取暖…… 这一个梦仿佛过了百年那么长,真实得让他害怕。 他睁开眼,女儿就趴在他的床边,细软的发丝挨着他的指尖,暖乎乎的脸颊温暖美好。 酸涩的眼眶滑出泪来。 他的女儿啊,真真切切的活着……
第189章 189 “赵叔叔, 你醒了?” 起身打算查看床上之人情况的何春生很是惊喜。 趴在床头的赵宝丫被惊醒,本能的抬头去看她爹,待看到她爹眼睛已经睁开时, 眼圈瞬间红了:“阿爹!” 这一声爹叫得赵凛无比满足,他唇角带笑, 极轻的应了声。 赵宝丫激动了:“阿爹, 你真的醒了!阿爹!” 她伸手去扶, 赵凛就着她的力道坐了起来,拥着被子靠坐在床头。满面病容, 双眸充血, 整个人却由内到外都有了生气。 这是彻底活过来了。 赵宝丫让开位置, 给何春生把脉。等把完脉后, 何春生眼里也有了笑意:“比预想的要好,堵塞的经络完全冲开了, 脑中血块应该已经消散了。”说完又取出银针给他疏通头部经络。 等疏通完,赵宝丫跑到桌边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手边。 赵凛润完嗓子, 看了看跳动的烛火,问:“我睡了多久了?” 赵宝丫哽咽:“一个多月……” 赵凛算算日子, 眉目温和:“幸好, 还赶得及丫丫的婚礼。” 赵宝丫破涕为笑:“阿爹,这个不急, 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天亮后,赵小姑和府里的下人知道赵凛醒了,都是欢欣鼓舞。整个赵府一扫往日的沉闷和低气压,连鸟儿都叫得更欢快了。 赵凛醒后, 记忆力不再是过目不忘、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的健忘,而是恢复到被砸脑袋前, 开窍前的状态。 唯一受影响的就是四肢了,由于摊得太久,四肢有些僵化发软,一时间没办法像从前一样行动自如,徒手力拔千斤。 赵宝丫找人订做了一副轮椅,日日推着他在花园散步,然后搀扶着他走一段路,适应手脚。何春生每日辰时准点过来给他把脉、开药方、活络手脚经络。 这段时间的赵凛很安静,安静到话都很少,眼睛总是时刻不离开自家闺女。 赵宝丫在种花他盯着,赵宝丫在喂鸟雀他盯着,赵宝丫抱着猫晒太阳他也盯着。早起先推着轮椅找闺女,睡前慈祥的道好梦,三餐给她夹菜。 赵宝丫也给他盛了碗汤,眉眼弯弯道:“阿爹,你还在修养中呢,怎么老是来照顾我,应该我来照顾您才是。” 赵凛接过她递过来的碗,笑道:“都一样,阿爹就喜欢照顾丫丫,丫丫永远都是阿爹的宝。” 赵宝丫有点被肉麻到,低头继续吃碗里满满的菜。隔了好一会见她爹还在看她,于是抬头,笑问:“您怎么老是看着我,快吃呀。” 赵凛摇摇头:“我吃不下了,看着你吃就行。”就是这样看着闺女吃饭,他也觉得无比幸福。 赵宝丫见此,想着陪他聊一会儿天,于是转移话题问:“阿爹,你昏睡的时候眼皮一直在动,春生哥哥说你在做梦,你都梦见了什么呀?” 赵凛想了一下,突然问:“丫丫相信父女连心吗?” 赵宝丫点头,等着他下文。 他语气和缓:“阿爹大概是梦见了丫丫从前梦见的事,阿爹去从了军,成了摄政王,然后死在了天禧三十六年秋。”秋日下雪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大概是老天都在怜悯他的丫丫吧。 赵宝丫夹菜的手顿了顿,长睫瞬速颤了两下,语气有些干涩的问:“那阿爹梦见我死了?” 赵凛眉头轻蹙:“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那只是梦,我的丫丫还好好的活着。” 那就是有梦到了? 以整顿饭下来,赵宝丫食不知味,开始惶恐不安。 阿爹梦到了丫丫三岁时已经死了,会不会察觉出自己不是他的女儿? 要是知道自己是异世界来的孤魂,是不是就不喜欢她了? 她开始回避赵凛的眼神,开始愧疚。她想坦白的,可她怕失去阿爹。 夜里的也睡得不安稳,总是梦见阿爹知道她不是原本的赵宝丫后将她赶出家门,举起大刀要砍她,让她把女儿还给他。 几个月来的操劳和担忧,加之这事凑在一块,赵宝丫突然就病倒了。 赵凛心疼的不得了,推着轮椅坐到她床边,伸手去试探她额头,关心问:“怎么好好的就病了?” 赵宝丫一听他语气里的怜爱,鼻子就忍不住发酸,眼眶通红,双眸含泪,摇摇头不说话。 任凭赵凛如何问她都不开口。 等赵宝丫睡着了,他示意何春生出去,到了院子里后,才道:“丫丫瞧着好像有心事,哎,女儿大了,有事都不想和长辈说,你试探着问一问吧。” 何春生点头,眉头也拧了起来,方才把脉他就发现了。宝丫妹妹近日失眠多梦,忧虑过度,若不及时开解,很容易郁结于心。 她这一觉睡到日近黄昏,何春生端着药碗进来,将她扶靠在床头,打算一勺一勺的喂她。赵宝丫摆手,小声道:“喝药哪有一口一口的,把药碗给我吧,我一口灌下去,吃点蜜饯就好了。” 何春生把药碗递给她,她端起来一口气灌了下去,饶是做好了准备,还是被那苦味刺激得双眼含泪。 一颗蜜饯塞到她的嘴里,她嚼了两口,总算把苦味压了下去,只是眉头还无意识的蹙着。 下一秒,温热的指腹摁在了她的眉间,轻而缓的揉着她眉心往鬓角抚去。 赵宝丫眉头舒展开,圆溜溜的眼珠瞧着床边的俊美公子。大大的眼里,小小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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