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胡县令的脸色也不好起来。 赵凛冷冷道:“不过是一个母亲下意识保护女儿的动作,怎么就疯了?” 原本抱住赵宝丫的金夫人突然回头:“我没疯,你杀了人,杀了好多人。”她站起来,冲到那群跪着的女人身后,把其中一个姨娘的外衣拉了下来。那姨娘雪白的背部伤痕累累,跪在那啜泣。 “大人,他杀人了!”金夫人不断重复,“他杀了姨娘,还杀了玲儿。呜呜呜,大人,请您为玲儿做主啊!”金夫人跪倒在地,这么多年郁藏在心中的结终于吐了出来。 其余女人也跟着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大,都带了颤抖。顿时整个大堂上,哀声一片,凄楚难当。围观百姓中的女子也被感染,有人甚是跟着哭了起来,再也忍不住开始咒骂金鹏程,手里的烂菜叶子不由分说的往他身上砸。 守门的官差都不想阻拦了:人渣! 胡县令一拍惊堂木,看向连连躲避金掌柜,目光如炬:“金鹏程,你还要如何狡辩?” 金掌柜往前蹭了几步:“县令大人,冤枉啊,冤枉!定是这群娘们嫌草民老了,想害死草民!” 胡县令大喝:“不见棺材不掉泪!来呀,派两个人去金家把床底下的头骨和床上的瓷枕都拿过来,本官倒要看看他如何抵赖!” 金掌柜彻底慌了,老脸松垮,瘫在公堂上惶恐不安,求助的看向师爷。师爷把脸撇向别处,压根不想搭理他。 排山倒海的窒息朝金掌柜扑来,一时间他只觉得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他了! 他——完——了! 蒙着白布的头骨和瓷枕被拿了来,砰咚一声响,瓷枕被砸碎,日记被摊到了胡县令的面前。 金掌柜浑身颤抖,蹭蹭蹭的往前跑,拼命的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啊,草民不告了,草民不告赵秀才了。草民有眼无珠,草民不识泰山、草民该死,草民不告了……”他磕完头又拼命的扇自己巴掌,“我,我真没有想杀她们的,就是一时兴奋……”他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连称呼都变来变去。 在他看来,那些女人都是家人卖给他的,就是贱妾,怎么就不能杀了? 怎么就闹到了这种地步! “大人,饶命啊!” 胡县令把日记一合,盛怒:“如何饶命?常人对动物尚有怜悯之情,你所作所为与禽兽何异?”他抓出一根令签砸了下去,“经查,城南金家金鹏程虐杀数名姬妾,证据确凿,杖三十,三日后问斩。” “斩,斩?”金掌柜哆哆嗦嗦,整个人吓傻了,等到官差来拉他时,他终于反应过来,挣扎着爬起来冲向师爷:“林师爷,林师爷,救我……” 这么多人看着呢,林师爷怎么可能救他,连连后退道:“快,快把他嘴堵住,摁住打!这种人打死都活该!” 金掌柜被堵了嘴,摁在地上打,一声声惨叫声吓得跟来的打手和赵老二魂不附体,连连磕头求饶。 胡县令一拍惊堂木:“你们二十几个家仆助纣为虐,各打三十大板自行散去。” 跪在地上的赵老二见没喊到自己的名字长长松了口气,心道:自己什么也没干,顶多是不顾念亲情把妹妹卖了,但卖儿卖女的一大推,也算不得有罪吧? 哪想赵凛突然提了一嘴:“县令大人,这赵庆文……” 胡县令没好气道:“多加二十大板,一并打了,让他涨涨教训!” 赵老二惊恐:五十大板? 赵凛,赵凛绝对是想他打残他!!! 赵凛表示:你想多了,我加了钱的,往死里打!
第50章 50 “大人, 冤枉啊!” 胡县令:“再加十大板!” 赵老二慌张了:六十打板,不死也惨啊! “大哥,大哥, 我错了,我错了。”他痛哭流涕, 伸手去拉赵凛。赵凛不为所动, 他又伸手去拉赵小姑:“小妹, 救救二哥,我们是一母同胞啊!二哥错了, 二哥真的错了……小妹。” 现在知道是一母同胞了?赵小姑狠狠心, 掰开他的手:“俺没有你这样的二哥!” 他还要求, 官差过来摁住他拖过去一起杖责。 一片哭爹喊妈的惨叫声中, 胡县令又道:“金家姬妾由金夫人自行安置,退堂!” 众人拍手叫好, 二十几个打手和人事不知的赵老二被抬出去时被砸了一堆臭鸡蛋,金掌柜出去时更是被人追着打。 一行人出了公堂, 赵宝丫愣愣的盯着走出老远的金夫人背影瞧。赵凛走过去拍了一下她后脑勺,问:“怎么了?” 小宝丫沉闷的摇头, 声音里带了点鼻音:“就是觉得那个夫人好可怜, 她女儿也好可怜啊!那些姨姨也可怜!”金夫人抱她的时候,她真感觉到了强烈的爱。 是不是每个母亲都这么爱自己的孩子呀, 就像玉姨姨也很爱春生哥哥一样? 小宝丫有点好奇自己阿娘是什么样的人了?为什么丢下年幼的她走了? 赵凛见她难过,把她抱了起来,故意板着脸,语气恼怒:“不是让你别跑出来?跑出来也就算了, 还敢冲到公堂之上,找打是不是?”他当时真有些怕, “你这样乱跑,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小宝丫瘪嘴,委屈:“我,我就是太担心阿爹了!”说着眼圈就红了。 又在装可怜! 赵凛无奈,把人抛高:“好了好了,阿爹就是吓吓你,以后莫要这样了!” 小团子破涕为笑,一手搂住她爹的脖子一手朝匆匆赶来的苏玉娘招手:“玉姨姨,这里!” 苏玉娘气吁吁的跑过来,确定他们无事神色里的焦急才褪了大半:“吓死我了,一转头的功夫你们就不见了,叫我好找!” 赵凛:“孩童顽劣,回去该打。” 小宝丫连忙讨饶:“对不起,玉姨姨,下次宝丫出去一定和你说的。” 苏玉娘:“无事就好,打就不必了!”她转头去拉自己的儿子。 “还是玉姨最好!”小宝丫从他爹怀里溜下来,回头去牵赵小姑的手,仰起脑袋甜甜的笑:“小姑,我们回家了!” 赵小姑眼圈通红,边掉眼泪边点头:“嗯,我们回家了!”她目光无意识暼到右手边的赵春喜,立马狼狈扭头,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赵春喜压根没注意到她,想起那日骂赵凛的话,是有些尴尬的。踟蹰了半晌才道:“清之,那日错怪你了,子晨在这里赔个不是!” “无碍!”赵凛摆手,“是我没办法说清楚,你生气也是情有可原,这些事莫要再提了!” 赵春喜深刻反思,以后切莫再一叶障目才是。 “方才在公堂上,那个金鹏程频频看向林师爷,又向他求助。我还当他们有什么苟且,幸好胡县令公正。” “公正?”赵凛挑眉,没反驳他的话也没赞同。 方才在公堂上,胡县令也看了林师爷好几眼,就不知道这三人有没有沆瀣一气了。 事实上,今日胡县令确实不知道林师爷和金掌柜的交易。案子了结后,他第一时间把林师爷叫到了后堂。当面就指着鼻子骂:“你眼皮子怎得这样浅,那么点钱也装进眼里。” 林师爷不停的抹汗,把收受的贿赂呈上。胡县令瞧也没瞧一眼,冷哼一声就走了。林师爷想不通,瞧着胡府吃穿用度和摆设都是顶好的,县令大人古玩字画也没少摆弄,也不像不爱钱的。 平时不收受贿赂,那些钱从哪里来? 大人一定有更好的途径,他要多溜须拍马才行,说不定就能分一杯羹了。想到这他追了上去,凑到胡县令身边谄媚道:“那个赵秀才不错,有勇有谋,是个可造之材……” 走在路上的赵凛连打了几个喷嚏,赵春喜迟疑问:“不舒服?” 赵凛摇头:“约摸有人在骂我。” 两人相视笑出声,又走了一段路,赵春喜要回书院。赵凛让他替他向教俞告半日假。赵春喜道:“县学本就不必日日去,偏你要如此勤奋,一人代几个课。” 赵凛轻笑,同他告别。 到了家门口,大门已经修缮,门匾也挂了上去。苏玉娘从家里拿了个火盆进来,放在门口让赵小姑跨过去,笑道:“跨跨火盆,晦气尽去,今后就一帆风顺了。” 赵小姑又开始眼泪婆娑:跨过这道门,今后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待在这个家了。 她跨了过去,火苗高涨,小宝丫觉得新奇,迈着小腿也要往上跨。赵凛眼疾手快的把小团子提溜了起来,骑在脖梗上跨了进去。小宝丫不满,嚷着要跨火盆。赵凛干脆把人转到前门,道:“阿爹陪你玩个更好玩的!”赵宝丫还来不及问,就被高高的抛起又接住,然后又抛起又接住。 她像是在风里,自由极了,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阿爹,再丢高一点!” 小黑和蓝白猫也感受到了她的快乐,围着赵凛一阵乱窜。那小动物在他脚下衬得他越发高大挺拔,接住宝丫的手也遒劲有力。 站在大门口的何春生眼里全是羡慕:他梦想中的爹就该是这样子! 高大强壮,像一个保护伞,能给他和娘遮风挡雨,也能轻易的把坏人打倒。 “春生……”苏玉娘见他停下不走了,伸手推了推,问:“怎么了?” 何春生摇头,眼神又落寞起来,绕过火盆往里走。苏玉娘看看儿子,又看看抱着闺女的赵凛,一时间五味杂陈。 几人走了这么一遭,都有些疲惫,赵凛要去酒楼订一桌酒菜,赵小姑却不肯,撸起袖子就去做饭了。苏玉娘见状,也赶紧去灶房帮忙。 赵凛打了水给小宝丫洗澡,小娃儿洗完出来后又是香香软软的糯米团子。她朝也已经洗澡换了衣服的何春生走了过去,猝不及防捧着他的脸左瞧瞧右瞧瞧,奶声说:“春生哥哥,你方才咬了坏人一口,牙齿有没有崩掉啊?” 端着饭菜出来的赵小姑和苏玉娘忍不住发笑,何春生脸颊发烫,掰开她的小手,摇头:“没有……” “那你背有没有撞疼啊?”她被丢出去砸到春生哥哥了,那一下肯定疼死了。 何春生:“不疼。” 赵宝丫噘嘴:“下次看到那个坏叔叔,一定要让我阿爹也把他丢出去。”她满脸骄傲,“我阿爹可厉害了,他能上屋顶、能扛三百斤的麻袋,还能胸口碎大石、看过的书一遍就能记住……”她一炫耀起来就没完没了。 说顺嘴了,又问:“你阿爹你厉不厉害呀?” “我阿爹?”何春生仔细思考,他对他爹所有的印象来源于他娘的描述,据说他爹文采斐然、玉树临风,如果现在还在说不定都金榜题名,是个大官了。 但他想象不出他的模样。 小男孩再次看向高大的赵凛,赵凛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朝小宝丫道:“你们两个别唠了,快过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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