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沣瞪了她一眼,安士君在时,那待遇怎么样,他们母子过什么生活,真不是一两句话的苦能说得清的。 朱梅心收到他这个眼神,心虚,也害怕,吞吞口水,没敢再说话。 “可不是,拿了我家的房子,花了我家的钱,就要走?”林金虎也跟着说。 林猛飞和林永飞则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二哥,当年他们还小,朱梅心看不惯安士君也是事实,盛长沣虽然对着林保根硬刚,但从来没有欺负过他们。 这也是刚才方橙要说的,她冷静地补充道,“这些年的抚养费我们会给,不会白吃你家的饭,不会占你们便宜。”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那间老屋,地还不了了,但钱我们会出,就当买过来了,以后大家两清。” 本来自从原身嫁进来后,林家这个婆家就跟不存在一样,往来也不多。 林保根压根不同意,老牛鼻孔里头还喷着气。 但邻居看林家闹了这么多年,又想起安士君,以前林保根霸道,安士君嫁进来可不会,朱梅心这个小的都要骑到她头上了。 于是,便纷纷都劝林家人,要不就算了吧,做不成父子别结成仇。 村委那些人也精,看林保根现在老了,他的那些老兄弟,老的老,死的死,盛长沣下了海开始赚钱,态度也没有以前那么强硬。 林家人里面,也只有林保根自己不同意,对徐春兰和朱梅心来说,盛长沣是外人,是来跟自己丈夫和儿子抢东西的,也都开始劝林保根。 说了一通,最后盛长沣照村委的意思,掏了三千给林保根。 一刀两断。 下午路瑞超来找他,就是来给他算账的,盛长沣收了钱习惯顺手放到外套的里袋里,现在刚好用的上,当场就掏出来数钱。 门边的人看他数钱的样子,眼睛都看直了,只知道他去做生意了,没想到这么阔了,这得有多少钱啊,活脱脱一个老板样啊。 盛长沣面无表情,数了钱,当场放到林保根面前,两清。 林保根还是不满意,呵了一声,“这点钱就想打发人。” 这话说得盛长沣火气又冒了出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一把摔在茶几边的火盆里,“多给你点,让你下去用!” 然后拉着方橙走了。 后面的朱梅心和林金虎骂骂咧咧的,赶紧拿水去泼烧起来的钱,“造孽啊,都烧黑了!” -- 回到家里,方橙没有去隔壁把夏夏接回来,而是先钻进厨房去做饭。 知道盛长沣心情不好,一路上都没说话,让他自己想一想,冷静冷静。 她不知道前世盛长沣是什么时候和林家断绝关系的,但纵使是有恨有怨,总归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好的、坏的记忆,都已经牢牢刻在生命里,要放下,没那么容易。 今天一天心情像过了四季一样,方橙洗了把手,决定做得丰盛一点。 唯有美食能治愈糟糕透顶的心情。 一个烧鱼块,一个烧腐竹,一个虾米烧白菜,还有个红枣鸡汤,三菜一汤,出了厨房,已经七点了。 方橙把饭菜端到外面茶几上,这才去隔壁把夏夏带回家。 和甜甜玩了好一会儿,又吃了东西,又看了电视,牵着方橙的手回来时,夏夏一路都在跟妈妈说,电视里又在播齐天大圣了。 到门口时,还被妈妈提起手,“害”的一下从门槛跳进去,“爸爸!”夏夏开心的喊。 盛长沣招手让盛夏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盛夏挤在爸爸膝盖间,拍着爸爸的腿,笑眯眯的,把脑袋埋到他肚子上腻歪了一会儿。 盛长沣总算勾起一点笑容。 “快来吃饭。”方橙把盛夏招了回去。 盛长沣沉默不语地吃饭,方橙一边给夏夏夹菜,一边主动提起。 “你知道爸爸妈妈刚刚去哪里了吗?” 夏夏点头说,“知道!妈妈去找爸爸了!” 盛长沣抬眼看了女儿一眼,方橙又夹了一块腐竹给她,“刚刚宝宝吓到了是不是?” 盛夏闻言瘪着嘴,“我不喜欢爷爷了。”再也不喜欢了。 方橙主动说,“刚刚爸爸妈妈去找他们算账了,他们欺负夏夏,把夏夏吓哭了对不对。” 夏夏立刻问,“那你们也把他欺负回去了吗?” 方橙摸摸她的头,想起前世盛夏日记本里写的,她小时候被人欺负,跟养父母哭诉,养父母听说那人是领导的孩子,就没有给她出头,当做没发生。 也没人教她怎么处理这些问题,于是后来,她就打回去了,那可倒好,养父母听了,反倒怪她小小年纪学坏打架了。 因为不是自己的骨肉,接着便又开始骂她基因不好,像爸爸妈妈,是贱骨头。 也是因此,盛夏的性格越来越闭塞,不喜欢向人倾诉,变得沉默寡言。 因为一开始,她向人伸手的时候,没人搭理她,久而久之,她也就觉得自己是不重要的,不被理解的。 方橙摸着她的头说,“欺负人是不对的,但是他欺负了夏夏,我和你爸爸就去给夏夏讨回公道了。” “那爷爷跟夏夏说对不起了吗?”盛夏抬头问。 盛长沣夹了一筷子鱼肉,也看向方橙。 23(2) 方橙斩钉截铁地说,“那当然了!夏夏又没做错事,全都是他不对。” 说完又说,“他被爸爸揍得满地找牙,哭着说再也不敢,再也不会了呢!” 盛长沣勾勾唇角。 这话在大人听来极为离谱,但盛夏听了,一点怀疑的意思都没有,还很开心! 爸爸把他打了一顿,像孙悟空打妖怪一样! 方橙怕她误会当爹的打了爷爷,又说,“夏夏,他不是你的爷爷,以后你要知道他不是爸爸的爸爸,以前也不是,爸爸只是在他们家长大,他不是你爸爸的爸爸。” 盛长沣没想到她会和孩子说这些,一时疑惑的看向她。 夏夏确实听不明白了,爷爷怎么就不是爷爷了呢?那她的爷爷呢? 方橙又说,“你爷爷奶奶去世了,爸爸没有爸爸妈妈了。” 爸爸没有爸爸妈妈了,夏夏一想就觉得可怜,他们班上有个小朋友,没有妈妈,每天都脏兮兮的,说爸爸不给他洗澡,小朋友虽然嫌弃他,但是还是和他玩。 盛夏同情地看向盛长沣,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夏夏会对你好的!” 盛长沣扒饭的手停顿了一下,说了句“谢谢夏夏”,又开始埋头扒饭。 吃完饭,方橙给夏夏洗澡,夏夏坐在浴盆里,一边玩着毛巾,一边问她,“妈妈,爷爷奶奶是和妈妈的奶奶去了一个地方吗?” 方橙愣了一下,没想到小丫头还想着这件事,拧干毛巾替她擦脸擦身子,说,“对啊。爸爸的爸爸妈妈先去了。” 夏夏又问,“那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去啊?” 方橙哭笑不得,安慰自己她还不懂这些,笑说,“不急不急,等轮到我们了就去。” 盛夏“哦”了一声,得排队啊! 方橙呵呵哒。 —— 今晚夏夏问题特别多,方橙耐心的和她的说话,哄到最后,都要把自己也哄睡了。 好不容易夏夏终于睡去,方橙披了件外套准备去上个厕所也回来睡觉,五个月后,去厕所比以前去得勤了。 客厅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盛长沣在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方橙没有打扰他,径直去了厕所,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姿势。 以为他是睡着了,便走过去看了一眼,想着把电视关了,还是喊他起来,不然再耐寒的身体,也得感冒。 谁知刚想走去关电视,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 方橙回头看他,盛长沣已经睁开双眼,眼睛有些朦胧和迷离,应该是闭眼很久了,连着嗓音也有些哑,“方橙,抱歉。” 今天看到方橙走进林家,盛长沣不知道为何,心里就好像有苦汁冒出来一样。 看到她担忧的神色,急匆匆从田杏村赶过去,看到她抚着肚子,还过去站在他一边的样子,就说不出的难受。 比起盛夏,盛长沣甚至觉得,自己最对不住的,不是别人,而只有她。 在盛夏过去之前,他心里只有愤怒,想起小时候林保根是怎么欺负他妈,怎么打他,他妈又是怎么跪下来求他的…… 几十年的愤怒,好像都在今天爆发了一样,那一瞬间,盛长沣是真的有想弄死林保根的心。 方橙喊住他那一刻,他颤抖了一下,恍然大悟自己不是一个人,如果是孤家寡人,没什么不可以。 但他不是,有老婆,有孩子,方橙走进门,站到他身边那一刻,盛长沣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在颤抖,之前是愤怒,之后,便是愧疚。 一瞬间,方橙脑海中也涌现出今天下午的事情,其实两人都明白,或许以后林家人还会闹,但今天在众人面前断绝关系,以后立场就不同了。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有他的经历,他有他的故事,也有他想要守护的人。 以前亲妈无能为力,成了他的心病,不然也不会轻易被林保根激怒。方橙十分理解。说实话,在这个年代,打架不是稀奇的事情,所以方橙也没有觉得他这样做是什么大的过错。 但是,他这是觉得对不住她? 方橙甩甩握着她的粗粝大掌,他的手掌很厚很大,和她不一样,一把就可以圈住她的手腕,还绰绰有余。 “这事儿不怪你,你做的没错。” “你没有一点怨我?”他没放开她的手,又问。 方橙与他逐渐清明的眸子对视,坚定地摇头,“没有。” 盛长沣抬头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鼻子里一样,一时半会没说出话来。 静谧的深夜,方橙觉得这气氛的走向好像哪里不太对,眼珠子一转,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 笑眯眯道,“就是生气的时候,没有平时那么帅了。以后少生气!” 盛长沣闻言,“嗬”的一下,笑出了声。 —— 从昨晚安慰了盛长沣一番后,方橙觉得他好像变了,变得温柔了些,看她的眼神也柔情了些。 怪吓人的。 譬如她喝了牛奶,杯子放在那里,他会直接拿起来,把剩下的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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