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老娘养大的,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拉几个粪球!说!” “我们把彩礼要回来了。” 穗子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讲了。 王翠花一听,啥?有人要杀她小孙儿?!(注1) “你俩先回去,钱让穗子收着,我找她们说理去!”撸着袖子就要过去。 王翠花嘴里的“说理”,那就是要堵着门,把人骂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祖坟都能让她骂冒烟。 “根儿啊,你给娘弄一舀水来,晚上不用等我回家吃饭了!” 穗子一听,好么,还带战斗补给的?这是要从白天骂到黑夜,渴了还喝口水? “娘,咱先别去,村长在呢。” “村长多个×巴,县长来了都不好使!算计咱家人,欺负咱家没大人?谁也不好使,谁敢拦着我,我连他一起骂!” 这老太太战斗力是真强,上来那股火于敬亭都不敢惹她。 “对了,你刚跟村长说啥了?”王翠花看到儿媳妇把村长拽过去说几句,隔太远听不到。 于敬亭竖着耳朵听。 “柳腊梅跟村里好多男的都勾勾搭搭,也包括村长儿子,我跟村长说了,他挺生气的。” 王翠花脑瓜一转,明白了。 全屯找不出比王翠花消息更灵通的。 村长那老狐狸,早就给他儿子相中了个好媳妇,隔壁村的小学老师人好家条件好工作也好,就差个媒人上门。 这节骨眼上出这么档子事儿,这亲还能成? 村长这会估计跟吃了二斤牛粪似的,膈应的吃不下去睡不好,巴不得快点把柳腊梅处理了。 如果王翠花这会过去堵着门骂,柳腊梅狗急跳墙把村长儿子给捅出来,王翠花跟村长就结仇了。 “走,回家吃饭,穗子今儿受惊了,娘给你做好吃的。”王翠花想明白这些事后,气儿马上顺了,看儿媳妇也越发深邃起来。 “咦?娘你不去骂了?”于敬亭有点惊讶,手很自然地把钱揣穗子兜了。 穗子想往外掏,于敬亭一把按着她的手,还猥琐地摸了又摸,穗子脸一热,不敢动了。 “你啊,多跟你媳妇学着点,以后多用用脑子少打架!”王翠花心想,穗子这学真没白上,文化人脑袋转的就是快。 “娘,我也是担心你和敬亭,咱以后还要在村里过的......”穗子知道婆婆看出自己这些小把戏了。 能当神婆的人,嘴不仅能忽悠,脑袋也必须好使,要不怎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婆婆肯定看出她心眼不少,就算现在看不出,以后在一起久了,穗子什么秉性也能摸出来,她只是胆小嘴跟不上,脑袋不傻。 “越大越像你娘......哎,你要有你娘那两下子,咱以后日子就好过了。”王翠花叹了口气。 穗子咬着唇不说话。 “娘,你跟我丈母娘很熟?”于敬亭问。 “咋不熟呢?要不是你丈母娘心眼好使给我出主意,你小子能活到现在浪的没边,还娶了穗子?咱娘三说不定都活不下来!” 咦?还有内幕?穗子抬头,疑惑地看着婆婆。 她可从来不知道婆婆跟母亲关系很好,不记得她们来往过啊? “总之,你记得对穗子好点,穗子啊,你也别怪你娘,她有她的难处——嗨,说这个干啥,回家吃饭了。” 王翠花想到穗子娘,一脸沧桑。 穗子低着头,她心里有个结。 母亲回城时,说好了一定会回来看她,一走三年杳无音信,连封信都没有。 女知青如果在下乡时有了感情史,回去后大多不愿意回忆在乡下那些事。 听说外公家恢复名誉后也是高门大户,穗子是陈丽君在农村跟农民生出的孩子,穗子觉得在陈丽君看来自己就是耻辱,一辈子都不想见自己也是正常。 穗子压下心底涌上来的酸楚,她已经过了哭着找妈妈的年纪了,她不要自己,自己也不去打扰她。 不在乎的,不在乎...... 手被握住了,穗子抬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于敬亭。 他嘿嘿一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娘给你,我不抢,这老太太事儿可多了,都给你我就省心了,你要乐意她就是你亲娘,以后我叫她丈母娘都行。” “你是不是傻?虎不拉几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站着别跑!”王翠花打儿子顺手又丝滑,打了二十年成熟练工种。 穗子破涕为笑。 他这是看出她难过安慰她呢。 看着那娘俩的背影,穗子握紧双拳,日子重新开始了,她只要尝试着不怕于家人,一步一个脚印的过,总会越来越好。 晚饭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吃,村医媳妇找上门来了。 “穗子,你娘家出事儿了,快回去看看吧!” “出啥事了?” “你爹把村长打住院了,你后妈闹着要上吊呢!” “啊?” ----
第10章 小媳妇怯场吓铁根 陈家院外围满看热闹的。 “让让!”于敬亭喊了一嗓子。 众人看穗子来了,表情微妙起来。 穗子在于敬亭的保护下,分人群进了院。 昏黄灯光,王芬芳踩凳子上,房梁挂了根比筷子粗点的绳子,扯着嗓子嗷嗷哭。 “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开德蹲墙角吧嗒吧嗒的抽袋烟。 柳腊梅拽着王芬芳的衣角,哭一会还要喊两声: “大爷,劝劝我妈啊!” 陈开德不吭声,铜烟袋锅子用久了,泛着绿油油的光...... 于敬亭领着穗子进来。 柳腊梅冲上来,指着穗子骂: “你还敢来?你害我妈上吊,不把这个家闹散了不罢休?” “嘴怎么这么臭?站远点,别熏着我媳妇。”于敬亭嫌弃地推开柳腊梅。 “为什么上吊?”穗子明知故问。 柳腊梅支支吾吾。 “我们刚来也不知道咋回事,找个明白人问问——”于敬亭对着院外喊,“老杨家三小子,你说咋回事!” 几岁大的小娃,正是学舌的年纪,扯嗓子把听到但不明白的八卦喊出来: “腊梅娘说村长馋她身子,村长骂腊梅娘跟吴老二睡过,他嫌脏,陈家二大爷就动手了——娘,啥是睡过啊?” 他娘捂着孩子嘴,朝地上吐了一口: “小孩儿家家瞎问什么!造孽,整这见不得人的粑粑事儿,带坏小孩哦!” 院外跟炸锅似的热切讨论,比过年都热闹。 最坏的就是于敬亭。穗子看出来了——他是气氛组担当?一句话暖场,牛啊。 “往我身上泼屎盆子啊,我不活了!”王芬芳把头探入绳套里,柳腊梅尖叫。 “妈,别想不开啊!都是穗子造谣编排你啊!大爷,你快管管啊!” 陈开德放下烟袋,粗声粗气道: “下来,别让人看笑话。” 王芬芳脑袋大脖子粗,脖子被绳子勒出壳,心说绳套弄松点好了,这么紧,还没糊弄住人,先把自己勒死了。 混乱的场面,穗子始料未及。 她想把柳腊梅弄走,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竟然牵扯出王芬芳的陈年旧账。 村医媳妇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讲了。 村长抓着柳腊梅跟穗子的矛盾不放,说不同意穗子提的条件,就让柳腊梅回原来的村,投奔奶奶那边的亲戚。 王芬芳坐地上嚎啕大哭,哭她孤儿寡母不容易,骂穗子想把她往死路上撵。 见村长不为所动执意要送走腊梅,王芬芳急了,跳起来说村长馋她身子,求爱不成因爱生恨.....没这么文雅,大概就这意思。 村长被这屎盆子泼个措手不及,一气之下,把她那点破事儿抖出来。 男人都不愿意被绿,陈开德也不例外,气的想打王芬芳,手滑,不小心把村长从炕上推下来。 “陈涵穗丧门星!你跟村长造谣,抹黑腊梅编排我,你这是要我死啊!” 王芬芳声嘶力竭,脑门青筋都出来了。 穗子想好的台词,被她吼忘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每次吵架她都犯这毛病,一肚子话到嘴边不知道拎哪句。 于敬亭双手环抱看热闹,听骂到媳妇头上不干了。 “你脸跟腚长反了?偷人的是你,害我媳妇差点流产的是你家小崽子,被拆穿恼羞成怒?” 上来一通输出,骂了王芬芳娘俩,还言简意赅的把事情的起因说清楚。 穗子佩服的五体投地,白胖胖的手揪衣角,默默把他怼人方法记下。 憋一口气,想学他来两句,可那些人体器官烫嘴,没办法开口,急的脸都憋红了。 “她在家,鸡不下蛋,狗不看家,地里收成都少了,还不是她命里带克?” “贱人就是贱!镇上猪肉都长到八毛五了,你怎么还这么贱?人贱四处睡,嘴贱到处喷,对着粪坑喷,你能把茅坑给喷炸了!日子过这鸟样,心里一点数没有?” “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懒货!养一堆公鸡下你大爷的蛋?狗都嫌弃你们不要脸,地不耕哪来的收成——你以为谁都跟我老丈人似的,啥也没干给别人养闺女?” 好厉害!升级了!穗子倒吸一口气,前面的吵架技巧她还没运用熟练,这就推陈出新了?! “我丈母娘在时日子好着呢!老杨家三小子,你说,她家为啥过不好?” 再次被点名的小孩从于敬亭的话里提炼精华:“贱?”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再猜!猜对了叔儿买香烟糖给你吃!” 小孩吞口水,香烟糖是“贵货”,谁要有那么一根,能吸引全村小孩羡慕的眼光。 可这题太难了,小娃不会啊...... 他娘在他耳边提示,小娃眼冒金光,用社会主义接班人骄傲又不失放纵的嗓音,使劲地喊道: “懒!” “答对了!一会叔儿给你买糖去!” 王芬芳骂不过于敬亭,骂穗子撒气。 “她那金贵的娘就是被她克走的,克完亲娘克后娘!我不活了~~~~~” 陈开德把眼袋锅子用力地凿向炕沿,水泥炕沿凿出浅浅白坑。 “陈涵穗,事儿是因你而起,让人看笑话没够?!” 穗子眼一冷。 这半天,老头子在权衡利弊呢。 在他那作风不检点的后老伴和自己之间,他选择了后老伴。 每一次,他都为了女人抛弃亲生女儿,没一次例外。 “她骂我丧门星,你也这么认为吗?”穗子问。 陈开德别过脸,一下下敲烟袋。 “你娘是你克走的......这会你又要把后娘克死了。” 于敬亭听一家子合伙欺负媳妇,想继续输出,穗子把他嘴捂上。 “别辜负你们对我的期待,我看能不能把她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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