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殊观想到这种可能,几乎是怔住了,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苍白的脸庞,皲裂破碎的瓷盏,两瓣唇片微动,就稀里哗啦的掉下碎片,朝瑶只听他道,嗓音担忧且急切, “瑶瑶,我方才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不好的话了?” 他紧紧攥着朝瑶的手,几乎要捏碎,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下流,向朝瑶保证, “我相信你,我是相信你的,你别理我方才那些话。” “我不会怀疑你的,你别离开我。” 朝瑶停住搀扶裴殊观的手,见他此举,诧异的望向他,伸手拂过他破碎面容上的泪花,瞧着裴殊观苍白阴郁的模样。 朝瑶知道体会到了,裴殊观真的很想很想相信她,现实中这样想,做梦也这样想。 但是,他的意志好像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他做梦都想相信她,但是他的身体,相信不了她。 他没办法,只能死死压制住自己怀疑的本能。 朝瑶忽而鼻酸,哽咽着想说些什么,但是对上裴殊观苍白到透明的病容,却实在是说不出什么。 他太痛苦了,实在是太痛苦了。 痛苦到,作为旁观者,朝瑶的心脏,都抽搐着疼。
第95章 病重 这天, 朝瑶没有走,抱着裴殊观睡了一日。 他很依赖朝瑶,会将朝瑶紧紧搂在怀里, 下巴放在朝瑶头顶上,嗅着朝瑶身上的味道,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确认裴殊观熟睡之后,黑暗之中,朝瑶睁开了眼,她只能看到裴殊观的轮廓, 却不难想象到,他如今的憔悴。 分明是天人之姿, 却因一场游戏似的攻略,变得如此狼狈且癫狂。 指剑对父, 掀人棺椁, 梦魇发疯, 什么离经叛道之事,他好像都做了...... 可朝瑶明明记得,初见他之时,他还是那个克己复礼, 惊艳绝伦的裴家儿郎。 朝瑶伸手抚摸裴殊观瓷白光滑的脸庞,梦中的裴殊观依赖的蹭蹭她的掌心, 睡得很安稳, 他总是日夜担心, 好久都没有睡得这样好了。 一觉直到天明,甚至朝瑶都已经起身了, 裴殊观才因为朝瑶的动作清醒。 他侧头,病白的脸庞朝朝瑶笑得好看, 牵起她的手,清清淡淡的央求朝瑶, “瑶瑶,你还是搬回暖阁陪我住好么,昨天你突然离开我,我伤心了好久。” 他声音清醇,却戳进朝瑶心窝, “当然可以。” 夏日裴殊观抱着像一块冷玉,清清凉凉的,身上味道也好闻,朝瑶还巴不得呢。 朝瑶指挥婢女端来热水,替裴殊观擦拭洗漱,随后又将他的手放回锦被里,朝瑶瞧着他病白憔悴的模样,想搞清楚,他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会一直好不了, “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有太医来例行问诊。” 裴殊观最近喝药比喝水还勤,身边还有朝瑶陪着,替他喂药,对于司空见惯的诊脉,他自然不会说些什么。 朝瑶给裴殊观吃了点粥,然后又看着他吃了一块糕点才算好,这才放太医进来替裴殊观把脉。 她没有当裴殊观的面提及昨晚之事,只双眼静静落在太医脸上,横看竖看,都觉得太医面色凝重,自己的一颗心,也不禁由此跌落谷底。 太医请过脉之后,看看病床上脸庞雪白,墨发垂披的裴殊观,又看看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的朝瑶,心中几番唐突跳跃。 最终还是讲话咽了下去,只说,身体渐好,嘱咐裴殊观放宽心态,好好休养身体。 朝瑶一听他说这话,就心凉了半截,这些医生,古今中外,一脉相承,往往都是把小病往大了说,大病往小了说。 他方才那欲言又止的态度,很难不让朝瑶生疑。 太医诊完脉,临走之时,似有意无意,递给朝瑶一个眼神,朝瑶秒懂,立即借口出去端药,随着太医出门去了。 “这次是很严重吗?” 朝瑶有些焦急的询问,无论她这些时日怎么精细照顾,裴殊观的身体总是不见得好,大部分时间精神都不太好,只能静静的躺在床上。 “小姐。” 花白胡子的老太医面色也不比朝瑶好上多少,心中更是反复叹息,他不知眼前这位贵人是否看出了些端倪, “今日入阁之前,净植管事就将昨夜之事与老夫说清,依我从医几十年之见,大人这是郁结于心。” 太医叹口气,摆摆手,简单的说明情况, “心中的病好不了,再怎么养,身体上的病也好不了。” 太医说着,心中忧虑,又再叹了口气,不忍说什么重话,但还是提醒朝瑶道, “之前箭伤太重,大人的命,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可若心中抑郁之处得不到消解,如此以往,身体只会每况愈下,不会长寿的。” 太医此话委婉,他没说,之前他看诊过一些生这样疾病的女子,无一例外,都是不到十年就香消玉殒。 往往,心病比身上的病,还难疗愈。 朝瑶其实心中早有预料,但听过之后,心中仍然酸涩到不行。 她也知道,以裴殊观现在的身体,若是养不好病,不知还剩几年可活了。 可现在,解决不了他心中的窟窿,身体便也好不起来了。 朝瑶越想,心中越发难过,但还是要强装正常模样,不让裴殊观看出端倪。 但朝瑶和太医前后脚的出去,裴殊观这样敏锐又细腻的人,如何看不出其中可疑之处。 尽快处理好情绪,不到一刻钟,朝瑶就端着药进屋,裴殊观正坐在床上看书。 清冷病弱的青年,模样温润。 他瞧见朝瑶进来,立即将目光放在了朝瑶身上,静静等着朝瑶过来,牵起她的手,才仰头询问她。 一双宝石一般的眼眸看着她,模样极其单纯漂亮, “我是病得很重么?” 他这话一出,朝瑶鼻腔简直酸涩到不行,赶紧否认, “没有,不是生病,太医只和我说除了身体,也要顾及一些你的心情,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昨日是我不好,没顾及你的情绪。” 朝瑶捏捏裴殊观的指尖,又将他身上滑落的毯子替他盖好,这才从兜里,将他昨夜梦魇之时塞给她的令牌还到裴殊观手中。 “我不会强迫你,更不愿意看到你难过。” 裴殊观看手中那令牌,漆黑纤薄的睫毛颤了颤,忍着心底勃发的情绪,最终还是推诿了出去, “我对权欲没有那么大的渴求,只是想好好的和你在一起。” “我相信你.......” 裴殊观抬眸看向朝瑶,病白的脸庞散发着如月光般皎皎的光,和朝瑶淡淡叙说, “如若这样,我们能顺利成亲,那我愿意。” 朝瑶何尝不知道他心底害怕,但他清醒之后,还是因为,想努力相信她,所以将令牌给她。 思及此处,朝瑶心中对裴殊观的疼惜,无边无至的绵延。 低头在他唇瓣上落下一个馥郁的吻,朝瑶不由分说的将令牌交还给他,强硬道,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我们成婚之前,你亲手拿给朝域。” 裴殊观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令牌,感觉自己心中,左冲右突的野兽,随着朝瑶的话,慢慢安静下来。 虽然,他还始终蛰伏在那里...... 裴殊观拿好令牌,有些苦涩的点点头,尽力将心中纷扰的情绪压下去,扬起笑容来面对朝瑶。 “好,成婚之前,我亲自给他。” 朝瑶的确喜欢看裴殊观笑,但此行此景,眼看一个心中生病的人,还要扬起笑容,用积极的情绪来面对她,朝瑶就止不住的眼酸。 拿起汤勺,朝瑶一点点的将药水,喂给裴殊观,他是很乖巧的病人,吃药从来都不反抗,可身体却不见得好。 一天两天,时间慢慢过去。 自从知晓了裴殊观心中的担忧,朝瑶搬回了暖阁,也对他更加上心,精心的养着他。 肉虽然长回来了一点,却不见他有转好的样子,甚至一个月里面,又发了两三次烧,每日都没有什么精气神。 朝瑶看得心中难过,但又没什么办法,又逢一日,天气正好,天空蓝得一览无余,裴殊观此时也缠绵病榻多时,朝瑶想带他出去透透气,看看夏日的荷花。 对于朝瑶的要求,裴殊观自然欣然应允。 只是,从上马车开始,许是太久没有乘坐,马车颠簸,裴殊观就已经有些难受,虽然他未向朝瑶亲口表明,可朝瑶从他紧闭的眼眸,和渗出冷汗的额头也能看出这点。 但还好,没什么大事。 马车来到京郊的湖畔,那里有一整个湖面的荷花,只是接近夏末,不少花都开败了,只剩几朵点缀在绿色叶片上,也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牵着手,绕着湖边走了一会儿,朝瑶有些热,还买了一块棒冰吃。 裴殊观替她擦拭额角的汗,两人的相处,与寻常夫妻无异。 两人甚至还躲到角落处亲吻,这种光天化日,白日宣淫的行为,怎么也和裴殊观这种克己复礼的君子,画不上等号。 但一吻闭,朝瑶可以看出,裴殊观明显心情很好,唇角浅浅的笑意,穿插了整个过程。 或许,在朝瑶这种没有规矩的人面前,裴殊观才可以不顾忌小时母亲的谆谆教诲,也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整个过程愉悦而又短暂。 步入凉亭之时,朝瑶就明显感到,裴殊观精神不济,他靠着朝瑶,环抱着她,将头颅搁置在朝瑶的肩膀上,嗅着她身上的味道,闭目歇息。 夏日燥热,雨水也来的快,清晨的时候明明还晴空万里,可朝瑶和裴殊观还未在亭中坐一会儿,外边便下起了大雨。 淅淅沥沥的浇在亭子上,从亭中远远看去,朝瑶还可以看见雨打残荷的景色,别有一番滋味。 这样的宁静安逸,远离病气沉沉的房间,朝瑶想将这样美好的时间,留得长一些。 可外面的行人,遇到这样大的雨,却躲不急般撑着伞,往回赶,花花绿绿的伞,点缀在雨中,朝瑶却忽而想起,之前的一些琐事。 或许是心中刺挠,又或许是想和裴殊观说几句话,朝瑶侧头,看着将头搁置在她肩头,紧紧挨着他,闭目养神的模样,揽住他的腰,问他, “阿殊,你当年,为什么要收周流玉那把伞啊?” “伞?” 裴殊观额头在朝瑶身上蹭过,气息有些绵长的不稳,似乎在回想朝瑶的话语,将思绪带到年少时的一个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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