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想不明白,斩月现在对她的态度算是什么? 无论是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的风息之气,还是他在她主动闯入此处时,主动来见她…… 他对她的态度……好到出奇。 完全不似前世那般,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风息之气割得满身伤痕,几乎要因流血过多而死在这里。 就算后来,她真的拔出了那把剑,斩月面对她时,也鲜少流露出太大的情绪,甚至于,即使他作为剑灵与醉流鸢相生相伴,和她日日相处,他们的交谈也不算太多。 云黛自己也不太清楚斩月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若说他不喜欢她,那他起初便不该自愿成为她的本命剑,可如果说他喜欢她,那他又与其他剑面对主人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前世与今生的不同,云黛只能想出一个解释,那就是,今生的她已经成为了剑主,就连剑冢中的其他剑都会因她的到来而齐齐震鸣,醉流鸢就算是天下第一神剑,他也同样会向往成为剑主的本命剑,所以斩月才会突然对她这副态度。 这个想法很莫名的让云黛稍有些不是滋味,她抿着唇,想向前走一步,可是她大概真的流了太多的血,一脚迈出后,她的身体竟完全失去了感知,她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栽到了下去。 在她真正摔到地上之前,一双胳膊环了上来,将她紧紧地搂住了,那之后,云黛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云黛做了个梦,梦中她又一次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孤身一人跳入了锥心崖的那日,一道道风息之气从她的皮肤上刮过,留下深深的血痕,带来尖锐的疼。 她以第二境的修为,强撑着一步步向前走着,等她真正穿过风息之气,来到锥心崖深处时,她身上那件雪白的万仞阁门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打湿。 她的头发披散开来,脸颊上那些整齐的割伤也不停冒着血珠子。 她站在这座坟墓的边缘,仰头看去,就看见了那被神剑钉住心脏的上古风龙,那是云黛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神龙,即使那只是一具尸体,但她还是被眼前之景深深地震住了。 许久之后,她才踉跄地迈开腿,艰难而缓慢地爬上了龙脊,用遍布着刀伤和血的手,握住了神剑的剑柄。 血一刻不停地从她身上溢出,很快便淌了满地,将那把剑也完全打湿了,那时的云黛狼狈不堪,若非还强撑着一口气,恐怕早就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了。 可她却也知道,如果没办法拔出醉流鸢,仅凭她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在那样危机四伏的境况下活下去的,她的右手废了,灵骨也被夺了,她需要醉流鸢的帮助。 再后来,那少年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千百年来前往锥心崖拔剑的修士数不胜数,但他们不是众星捧月的天才,就是修为高深的大能,斩月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像云黛那般狼狈落魄的。 所以他才破天荒地现身前来见她,问出了那句:“你是想要驯服我吗?” 那时云黛是怎么回答他的?她抓住了少年的手,将沾满血的脸,贴上了他的掌心。 她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目光望着他,不甘示弱地反问道:“不行吗?” “可是你快死了,你的右手也再不能使用。” “我还有左手,”云黛道,“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剑,我就不会死。” 少年深深地望着她,因不带任何世俗的人烟气,他的眼神格外清冷,几乎让云黛以为她已经被他完全否定了,可那把被她紧握着的剑却开始逐渐松动,竟真的被她拔了出来。 后来她便因重伤陷入了昏迷,是斩月为她包扎了伤口,又一直在她身旁守着她,直至她苏醒后,她才带着那把剑离开了剑冢,成为了醉流鸢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主人。 那些和前世有关的梦境浮浮沉沉,让云黛根本分不清虚实,她只觉得身上的伤疼痛难忍,在一阵尖锐的刺痛之下,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如金色琥珀般澄澈沉静的眼眸落入了云黛的视线中,她突如其来的苏醒似是让那少年有些吃惊。 “斩月……”云黛下意识唤出了他的名字。 于是便像是往平静的潭水中扔下了一枚石子,那双眼眸中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你……” 少年的后半句话,云黛没听清楚,她只是用力攥住了他的衣角,迷蒙间,她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具巨大龙躯盘折在一起的龙腹间,那处的鳞片格外的柔软,轻轻包裹着她,像一张温暖的床。 那少年则坐在她身旁,他解开了她的衣衫,指腹轻触在她深可见骨的伤痕间,他的手指比想象中的要温暖许多,令她又产生了强烈的困意。 “这些丝线需要取出来,”斩月道,“它们在侵蚀你的身体。” 他所指的是那些来自青渊帝的,深深扎入她锁骨间的丝线,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触碰,那种疼痛就足以令云黛冒出一身的冷汗。 云黛咬牙偏开了头,她就觉得少年的手指压入了她的伤口,捏住了丝线的一头,在他向外扯的瞬间,她终于克制不住地痛哼出声,少年却并未停下动作,而是一鼓作气地将丝线完全拽了出去。 剧烈的疼痛让云黛猛地攥紧了拳头,她知道缠在她锁骨上的丝线总共有五根,这也只是第一根罢了。 纵使是经历过剔骨之痛的云黛,也快要承受不住了,斩月紧抿着唇,手指再次探入,捏住了第二根丝线,如法炮制地将那丝线拽了出去。 云黛剧烈地喘息着,她隐约间感觉到斩月轻轻擦拭掉了她额角和颈间的汗珠。 少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等出去之后,我们就将伤你的人都杀了。” “没那么容易,”云黛的声音在发抖,“我修为太低了……” 至少要等到第八境,她才能在对上圣尊时有一战之力。 等到第八境…… 云黛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她一时竟分不清此时的自己到底处在哪个时间线上,她不是已经修练至了第九境,不……现在还在锥心崖拔剑,她只有第二境……也不对,云黛骤然想起,她不是重生了吗? 她如今是第五境,因被青渊帝追杀才如此狼狈地跳入了锥心崖。 所以这不该是今生她与斩月第一次见面才对吗?她还没拔出醉流鸢,可是为何他们却能像现在这般对话……她似乎还在神志不清下叫出了他的名字…… 锁骨处再一次传来的剧痛打断了云黛的思绪,最后一根丝线终于被拽了出去,随后那少年便收紧胳膊,将因疼痛而不住颤抖的她紧拥入了怀中。 “没事了,”他轻声安慰她,“此处很安全,我不会再让其他人进来,你可以好好休息。” 这里的确很安全,安全到让云黛格外地放松,所以在少年一声声的安抚下,她竟真的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沉睡。 …… 斩月与醉流鸢的关系,说是剑灵与剑其实是不太准确的。 因为斩月的灵魂并不是由神剑的意识化形而成,而是来自于那早已身亡的上古风龙族。 风龙死前,正在经历分魂之难,斩月便是从无数灵魂之中分离而出、又意外存活下来的那个。 只是在风龙死后,他便只能将自己附身于神剑醉流鸢之上,借此来获得新生了。 所以真要说起来的话,斩月既不算那已死的风龙,也不是剑灵,而是完全独立出的个体,他更不会像普通灵剑那般,毕生的追求就只是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主人。 这些还是斩月曾无意间向云黛提起过的,只是他并未说得太多,他似是极不愿去回忆那段过往,也不愿去做太多的解释。 云黛不是那种喜欢对别人的痛苦过去刨根问底的人,所以对于她也没有过多询问过什么。 她再次醒来时,身体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睡的最沉的一次,因此她睁开眼后,整个人仍处在一种很深的茫然中,她不解地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致,一时之间竟完全没想起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又身处于何处。 好半天,她偏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正被斩月搂在怀里,和他一同躺在巨龙轻轻盘起的柔软腹部上。 她枕着少年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不知睡了多久,而最离奇的是,从那少年的衣摆之下竟伸出了一条碧绿色的龙尾,缓缓缠住了她的腰,缠得很轻,并不会带来禁锢感,反倒像是在为她取暖。 但云黛还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亲密的姿态即使放在前世也是从未有过的,她和斩月的关系根本没好到这种程度。 她倒是知道他有一条平日里会藏起的龙尾,但她曾经也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征求了他的同意后,才摸过一次,像现在这般还是头一回。 那少年却好似完全不在意,他一条胳膊轻轻环着她的肩,另一只手上则正把玩着什么东西。 云黛抬眸看去,才总算是看清楚了,被斩月握在手中的竟是沈长玉送给她的那把无名银剑。 少年终于察觉到她醒了,他低头看来,轻轻挥舞了一下那把银剑,问道:“好用吗?” 云黛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斩月问出的这个问题,让她产生了一种,仿佛他是因为她用了别的剑而吃醋了的错觉。 但她前世与斩月认识了那么久,以她对他的了解来看,他根本就不介意她使用除他以外的剑,也绝不会像其他灵剑那般,对自己的主人有任何强烈的占有欲。 甚至于,云黛时常觉得,就算她真的跑去找一大堆灵剑回来,他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其它剑都没他好用,所以云黛前世也没真的生出过再寻几把本命剑来的想法……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此时的她根本还没拔出醉流鸢呢,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他就算想吃醋,也完全没有资格。 因此这个错觉只升起了一瞬,又消失了,云黛只是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斩月问出这个问题时,并没有带着太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于是云黛点了点头:“好用。” 至少在她没有本命剑的情况下,这把无名银剑帮着她斩杀了许多劲敌。 她说完之后,又谨慎地观察起了正搂着她的少年,他倒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随手将剑放在了一旁,似乎是失去了兴趣。 两人就这般沉默了下来,片刻后,云黛莫名产生了一种很强的焦虑感。 她伸出手轻按在了缠在她腰间的龙尾上,不太自然地道:“你先放开我……” 斩月没放开她,而是垂下视线,用满含着疑惑的眼神看了过来。 “是你一直在说冷……”他说话的同时,那条遍布着碧绿色鳞片的龙尾甚至还轻轻盘绕了起来,令云黛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鳞片柔软而温暖,可云黛却记得,前世她触碰那条龙尾时,那碧色的鳞片却如玉般的冰冷而坚硬。所以……它的形态居然是可以随着斩月的想法变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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