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寒风凛冽。 积雪一层层加厚,树枝都被压弯了腰,发出簌簌的声音。 屋内点着灯,烧着炭,林氏将被角掖了掖,窗户留了条缝儿。 小孩子火气大,睡的浑身热乎乎的,圆乎乎的小脸通红。 小家伙大概梦到了什么美食,砸吧砸吧嘴,嘴角轻轻勾起。肚子轻轻起伏,圆鼓鼓的,看起来格外的圆润可爱。 胖乎乎的白皙小脚丫露在被子外,林氏无奈的又拉了回去。 林氏满面忧色,言家人齐聚一屋。 “穗穗她……”林氏想起方才穗穗召唤天火时,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我不希望她有太大的能力,能力太大,会被人觊觎,会有太重的负担。我只希望穗穗开开心心的做自己,为自己而活。我也怕大家怀疑穗穗是邪物……这可如何是好?”林氏红着双眼擦泪。 穗穗有能力,有逆天的气运,其实她并没有多开心。 更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这些气运谋夺什么。 “我会拼尽全力护着妹妹,谁若是欺她辱她,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言朗背着弓站在门口。 原书中,他做到了。 一家人,都为护她而死。 穗穗的异样,言家人都有所察觉。 言明更是亲眼看着她卖了两万斤粮食给吴胜男,但他保守了秘密。 “穗穗今日虽然召唤了天火,但似乎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大家都将一切归于巧合。娘也不必太过忧心,他们至多是想着穗穗运气好,并没有怀疑穗穗是邪物。” “上次祖母卖她被雷劈,今日她刚喊完,便引来了天火。大家更多会归功于巧合,娘,穗穗有我们,你不必太忧心。”言川眉头紧锁,他心里总惦记着上次谢夫人来时听到的消息。 京城有个福宝,年龄与穗穗相仿。 他每每想到便有些忧心,总觉得穗穗有她有几分关联。 他的穗穗,有些自保之力也好。 “娘,我们永远躲在后面,有朝一日穗穗被发现,只会任人宰割。穗穗没有靠山,以后我们便是她的靠山。”言川目光坚定,眼底光芒璀璨。 林氏身形一顿。“大哥说的没错。” 言汉生也点了点头:“那就从做村长开始。” 在穗穗熟睡之际,她的家人齐聚一堂,为了保护她制定了无数计划。 众人齐齐看向床榻上的小丫头,会心一笑。 ……第二日一早。 天不见亮林氏便捉了只大公鸡。 开祠祭祖需要大公鸡。 “你还怀着孕怎么起这么早?我来做早膳,你先去给穗穗洗漱。”小舅娘秀秀听得声音进了院门。 急忙给灶上烧火,三两下便蒸了一盆馒头。 飞快的恰好了几碟小菜,一人一个鸡蛋。 家里孩子多,需要补身子,又切了一块腊肉给大家炒了个肉丁。 穗穗醒来时,家里已经给她备好了一切。 最后小姑娘是打着饱嗝挺着肚子去祠堂的。 穗穗来时,村里当家做主的男人们已经到了祠堂候着。 言老头全程黑着脸。 言老三面上看不出喜怒,但他本身就看不起老黄牛似的大哥,如今被大哥一家踩在脑袋上。 想来也不会多开心。 言老二垂着手站在他身边,微敛着眉看不出神色。 老村长见众人来齐,上前便牵起穗穗的手。 “开宗祠”一声高呵。 祠堂大门被重重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林氏是女子不入祠堂,眼睁睁看着穗穗走在最前面,小脸蛋紧绷着,带领着众人入了祠堂。 这一刻,自豪和欣慰油然而生。 “老言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林氏抹着泪:“等会就让汉生回去给老言家祖宗烧纸。” 此刻王家村德高望重的老爷子全都来了。 祭天的桌前放着杀好的公鸡,放着林家一大早杀好的整猪。 中央摆着个古朴的大香炉,据说从几百年前传下来的。 众人齐齐站在两侧,老村长牵着穗穗的手,亲自展开手中的祭文。 原本这祭文是新村长祭天念的,不过…… 新村长是文盲,此事便由老村长代劳了。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老村长洋洋洒洒念了好几页的祭文,穗穗努力瞪大了眼睛,但眼里极其迷惘。 皇天?厚土? 以及祭文中出现的各路神明。 什么观音菩萨?哦,这个她认识,她老熟人了。小时候还未化人身时,经常在观音的莲座上打滚儿。 曾经还吃过菩萨莲座上长得莲子儿呢。 五路财神?这个她也熟,就是剪过他们的胡子,嘿嘿嘿…… “谨以至诚照告山川神灵……”老村长继续念。 穗穗偏着脑袋,眨巴眨巴眸子,山神? 哦,不好意思,那他见了自己得磕头了。她虽然年纪小,可她神位高呀…… “告慰老祖仙灵,见证第十六代村长言穗穗上任。”老村长面色肃穆,身旁有人递来三炷香。 穗穗学着村长的模样,也捏着三炷香。 “第一炷,敬苍天。”老村长声音落下,穗穗和老村长便往香炉里插香。 王家村所有大老爷们纷纷跟在两人身后磕头。 又有人递来第二炷香。 “第二炷,敬山川大地。” 众人一一跟着磕头。 “第三炷,敬王家村各路老祖。” 穗穗一顿,站着不动了。 老村长不解的看着她,穗穗为难的摆了摆手:“我拜了,他们可就投不了胎了。”村长的胡子一颤,眼皮子一哆嗦。 好的,他心里有数了。 这位只拜苍天大地。 有数了有数了,老村长开心的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啊哈,王家村真的抱到一条大腿! 又粗又壮的大腿儿。 “那就不拜。”老村长大手一摆,等他以后死了以后,一定要拉着小穗穗让她给下面打个招呼。 “这……村长,这不合规矩!这是村里自古以来的规矩。”众人在后面皱了眉头。 老村长转头看着他们:“规矩是谁定的?” “村长定的。” 穗穗小手一摆——“好的,这条废了。这总算合规矩了吧?” 啊呸,这不要脸的行径和老村长的作风一模一样!! 第八十一章 村长三岁半 言穗穗当上村长第二日。 天便放了晴。 “这不会真是个妖孽吧?昨天这雪下的几尺厚,今儿就天晴了?”周氏站在门口,见积雪堵住了门,没忍住嘀咕两句。 “你在那嘀嘀咕咕做什么?马上要过年了,还不快去洗衣服回来贴对联?” “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老三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老陈氏坐在堂屋骂。 周氏面色黯然,敢怒不敢言。 以前仗着她爹是秀才,在言家作威作福。如今爹娘都逃荒去了,相公不再护着她,她在言家的日子就跟曾经的林氏一般。 妞妞坐在屋檐下脸上挂着鼻涕,笑的没心没肺。 她家的妞妞苦成这样,言穗穗却成了王家村的村长,真是不公平! “娘,我马上便去了。新年将近,要不给妞妞做身新衣服?”周氏见妞妞身上的衣裳都穿旧了,当即小声赔笑道。 “穿穿穿,她爹都还置办新衣裳呢,她一个丫头片子穿什么新衣裳??等珠珠的穿旧了再给她。男人在外办大事儿,你们一个个不争气的……”老陈氏这段时日脾气极其暴躁。 言穗穗做了村长,全村都来打趣她把最争气的儿子赶出去,全都看她笑话。 昨儿言穗穗接任村长一事,全村都来道喜。 气得她心口疼,最后又花钱去她舅舅那里抓了药。 心口顿时更疼了。 她遇到言穗穗,简直是造了孽。 周氏端着水盆往外走,眉头紧锁。 大事儿? 相公最近早出晚归,把自己打理的俊秀无比,可考试还在明年呢。到底有什么大事儿? 周氏走在村子里,瞧见众人热络朝天的玩滑板,心中的羡慕一闪而过。 “哟,周娘子出来洗衣裳啊?这成婚三年了,还从未见你做过粗活儿呢?” “这么凉的天,秀才娘子还去冰水里洗衣裳?咱们都是烧水洗了,别冻伤了手。”几位婶子嗑着瓜子打趣儿。 “啧啧,哎呀,这秀才娘子也不好当啊。言秀才穿的漂漂亮亮的,娘子一双手都冻烂了。还是林氏日子好,言汉生在护卫队当队长,言朗是弓箭队对长,言川是村里管钱管写字儿的。言穗穗是村长……害,这一家子就没吃闲饭的。”几个妇人一拍大腿,羡慕哭了。 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老三言明,此刻默默抓着自己的小本生意不敢放。 周氏端着盆子眼眶一红,迎着风雪便冲了出去。 林氏林氏!林氏都踩在她头顶上了! 明明她嫁的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却什么也没捞到。 外界寒冬凌冽,冻死骨无数。 而王家村,却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他们甚至还挂了一排在村子里,看着红通通暖洋洋的。 “哎呀,你还别说,小村长格外会享受。”妇人们提着篮子,抱着凳子,欢欢喜喜的往打谷场去。 上任第二天。 她在村子里召集了几个会唱戏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出来的戏服,看着格外像那么回事儿。 在打谷场搭了个棚子,棚子两边点着几个大火盆。 台上唱着小曲儿,底下摆着小桌子,小桌子中间有个小火盆。 坐在旁边暖的浑身出汗。 上面还烫着一壶茶,谁家带了番薯花生豆子,时不时往里丢几颗,没一会儿整个打谷场都是豆香气。 刚卸任的老村长双手背在身后,坐在台下咿咿呀呀的跟着唱。 娘亲咧,这退休了日子可真好哇。 王家村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即便对言穗穗有些怀疑的村民们,都对她连连点赞。 隔壁举人村却是如丧考妣。 他们将节省下来的粮食换了棉衣棉被,结果棉衣棉被又白给了李家屯。 听得隔壁传来的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声,举人村沉寂的骇人。 冰雪冷,他们的心更冷。 “呜呜呜,村长,村长……这日子还怎么过啊?孩子在家冻的嗷嗷直哭,这该怎么办啊?” “粮食都是用命省下来的,那群杀千刀的,怎么敢如此丧尽天良?” “村长,您必须拿个章程出来。这才入冬,便日日暴雪。村里已经冻死六个老人了。”如今缺粮,本就一天一顿饭,这更没有棉衣棉被保暖,许多老人睡一觉便再也醒不来了。 “咱们要不去把棉衣棉被要回来吧?横竖,那……那李泰鸿被天罚活活烧死了。”村民们嘴唇冻得发紫,站在刘村长院子里满脸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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