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姩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伸手将齐云涵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挨着太子。 经历过猎场的刺杀,齐云涵已比之前镇定了许多,她看着宋淮与前方冒出来的数名黑衣人厮杀,喃喃道:“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这是有多想杀她。 魏姩紧紧握着匕首盯着前方,突然出声:“不是冲我们来的。” 齐云涵不解的望向她。 魏姩道:“用的兵器不一样,而且这种弯刀,不是北阆的。” 魏恒书房有各种各样的书籍,包括各国人文,眼前刺客所用的这种弯刀她在书上见过,出自西雩。 魏姩转头看向褚曣。 刺客是冲北阆储君来的。 褚曣回她赞赏一瞥:“竟还知道这个?” 魏姩如实答:“在书上见过。” 褚曣哦了声,抄着手眯起眼看着前方的战斗,不过一夜就追到了这里,很有些手段啊。 宋淮解决了刺客,提着两把弯刀飞快折身回来,将其中一把递给褚曣:“殿下,路上不会太平了。” 褚曣接过来不以为然道:“也说明这条路能出去。” 行踪已经暴露,就算他们现在不再往前只等援兵,也一样随时面临刺杀。 “他们应该被缠住了。”宋淮所说的他们指的是太子暗卫。 西雩暗探都找到了这里,没道理太子暗卫还没找来,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正有一场或多场激烈凶险的厮杀。 “此时是杀孤最好的机会,他们自然要拼尽全力。”褚曣不屑道:“一群无能鼠辈。” 魏姩低着头久久没吭声。 若因为她害了太子,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私仇旧怨在国家安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魏姩。”褚曣突然侧头,漫不经心道:“孤受了伤,你要保护好孤啊。” 魏姩捏紧匕首,被深深的无力感紧紧包裹,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保护得了他啊。 “只要臣女活着,就一定护殿下周全。”她最多也只能还他一条命,可即便如此,也并不对等。 他是北阆储君,身上肩负着的是整个北阆。 褚曣笑的意味深长:“好啊。” 说罢,他看向宋淮:“小涵就交给你了,若有闪失,自己去同齐家交代。” 宋淮沉声应下:“是!” 齐云涵默默地上前跟在宋淮身侧。 生死面前,那些恩怨都可暂时搁置。 接下来的一路上的确如宋淮所说,很不太平,几乎每走上一刻钟,便要遇到一波刺客,不过褚曣宋淮联手,一时间也算是所向披靡,只几番战斗后,刺客也看出了门道,拼了命的将褚曣宋淮隔开,如此一来,褚曣就危险了许多。 又是一轮打斗后,褚曣已有些体力不支,被逼的连连后退,直退到魏姩跟前,他一手持弯刀抵住刺客的刀锋,一手拽住刺客另一条胳膊,朝魏姩冷声道:“魏姩,杀了他。” 可他最后一个字才落下,魏姩的匕首就已经死死扎进了刺客心口。 褚曣偏头看向脸色苍白,手不停打颤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其实在那一瞬,魏姩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 她看到刀锋离褚曣只有一拳之距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褚曣不能死! 所以在褚曣抓住刺客的另一条胳膊时,她找准时机毫不犹豫的刺了过去。 直到那个人倒在地上,看着满手的鲜血,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杀人了! 这一次,没有人拽着她的手,是她亲手杀的。 在魏姩原地怔愣间,褚曣已经解决了这一轮所有刺客,他走到她跟前,猝不及防的倒了下去。 魏姩恍然回神,忙伸手去接,但她自然接不住一个成年男子,顺着他的力道半跪了下去。 她将太子揽在怀里,急切唤道:“殿下!” 褚曣有些疲乏的闭上眼,道:“孤没事,只是有些累。” 魏姩紧紧抱着他,落下一行泪,泣不成声:“对不起。” 如若不是救她,他就不会陷入这般危险的境地。 褚曣睁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若孤没有及时赶来,你就死了。” 魏姩心中愧疚愈深,她刚想再说对不起,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不是要她愧疚,也不是想听她说对不起,而是在试探她。 魏姩动了动唇,几经犹豫后,最终认真回答了他:“如果没有殿下,臣女昨日绝不会进猎场。” 如果没有太子,没有风十八,她绝对不会在明知魏凝做了局的情况下,还要往里踏这一步。 她会走的更谨慎,更稳妥。 褚曣眼神微沉:“所以,你果然知道昨天会有危险,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魏姩抬手抹了把泪,低声道:“臣女并不知道的,只是自槐山亭后,臣女就草木皆兵,对身边的人多有防备,但凡出门都会十分小心,所以昨日若是没有风十八在暗处,臣女不敢冒险。” “至于是谁下的手,臣女没有证据,只是因为槐山亭之事,心中有猜测。” 褚曣意味不明道:“你怀疑,是你的同胞妹妹。” 魏姩没有否认:“是,先前槐山亭之事,臣女就怀疑她别有用心,但是臣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也一直没有证据。” “而且....” 褚曣:“而且,她没有本事在猎场布局,也没有能力动那么大手笔。” 魏姩轻轻点头:“嗯。” 褚曣闭上眼,没再继续问。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道:“他们还没死。” 魏姩一怔:“什么?” 褚曣睁开眼,重复了遍:“他们还没死。” “孤乏力了,刀法不准,他们都活着。” 魏姩僵硬的转头看向地上十来个刺客。 “不出半刻钟,他们就会醒。”褚曣继续道:“醒来后,会继续追杀我们。” 魏姩听出了他的意思,眼睫不停的颤着,抱着褚曣的手也开始不稳。 褚曣壮似没发现般,将弯刀扔到地上:“你有半刻钟的时间,杀了他们。” 他以为,她要迟疑很久,可她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短短几息,她就站了起来。 她没有拿他给她的弯刀,仍旧握着那把匕首。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昏迷中的刺客,第一个她下手时手还在打颤,颤到好似下一刻她手中的匕首就会脱落。 但没有,匕首稳稳的扎进了刺客心间。 就像是他曾经教过她的那样,不留任何余地的一击致命。 到最后一个时,她的手已经不颤了。 褚曣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苍白的脸上染上了血迹,半边手臂也都被染红了,对比起在香山别院那次,此时的她要更坚决,更妖冶。 这一幕同样也落进了赶过来的宋淮和齐云涵眼中。 一地尸身中,女子半跪在地,手中匕首还扎在刺客心间。 不说齐云涵,便是宋淮都有些怔愣。 他回过神,抬眸看向靠着树干半坐在地上的太子,只一眼,他便明白了些什么。 褚曣始终都看着魏姩。 看她从恐惧,到麻木,再到平静。 齐云涵有整个齐家作为后盾,不必碰触肮脏,不必手染鲜血,自有人替她去做,可魏姩没有,他是会救她,可他总有疏忽,总有不在场的时候。 若天下安宁,他有把握将她护在羽翼下,让她和齐云涵那样,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可很显然现在并不安宁,说不得哪一天就要再起战事,她若不快速成长,这样的危险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也或许不用很多次,只需要再一次她就会丢了性命,或许某天他从战场上回来,她人就能没了。 她必须成长,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况且他说过,他喜欢她,就要让她跟他一样。 一样疯癫狷狂,一样睚眦必报,一样手染敌国鲜血,一样让人闻风丧胆! 现在,只是开始。 魏姩拔出匕首,带出一串血迹,她站起身,缓缓看向储曣,红唇轻启,声音平稳:“他们现在,都死了。” 褚曣笑了笑,闭上眼再次靠了回去。 他确实有些乏,需休整体力应对下一波刺杀。 魏姩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久久不动。 直到手被人轻轻拉起,她才挪回视线,垂眸便见齐云涵用帕子在替她擦手上的血迹。 明明女孩子吓的唇不停在打颤,却努力微笑,轻声同她道:“没事了,姩姩。” 魏姩手中匕首掉落,她紧紧抱住齐云涵。 她没再哭,只是闭上眼紧紧抱着她。 她此时此刻,很需要这样一个怀抱。 她知道褚曣并非失了准头,他只是想让她去做这件事,让她亲手杀了他们。 至于缘由,她大约明白。 他不是故意折磨她,而是对她的一种历练。 ‘想要在虎狼中斡旋,心就要狠’ 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如今他又手把手教了她。 她领这份情。 过往十六年,所有人都教她怎么讨人欢心,怎么忍气吞声,怎么乖巧懂事,只有褚曣,在教她反击,教她成长。 还有,他信任她。 从落崖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是她雇凶杀齐云涵,即便是对她的试探,也没有将她当成凶手。 虽然这份救赎很另类,很血腥,但她很知足,也很感激。 之后的刺杀接踵而至,褚曣提着弯刀杀出一条血路,但每一个人他都留了一口气,无需他再开口,魏姩就默默地补上致命一击。 慢慢地,林间已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可厮杀还未停止。 他们的兵器已不再都是弯刀,有长剑,也有北阆的刀。 魏姩有一瞬的凝滞。 褚曣以为她对自己国人下不去手,遂冷声道:“你不杀他们,死的就是你。” “今日有孤挡在你身前,来日,你身边无人,只有等死!” 魏姩干脆利落的将匕首刺了进去。 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并非下不去手,她只是在想,为什么? 太子保护北阆被敌国追杀,各有各的立场,虽然可恨,却无法谴责,但是被太子保护的北阆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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