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酒楼内,正值午膳时分,一桌男子喝了几杯酒胆子也大了起来,正在细细分析起长安的局势。 其中一年轻的秀才叹道:“都说当今陛下这帝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可在我等老百姓眼里,这位子自然是能者居之。” 另一个中年男人抬手道:“话不可如此说,先帝册封的储君可是当朝太子,说明先帝属意之人只是太子,当年若非太子失踪下落不明,如今登上帝位的哪儿轮得到现在这位?” “我不赞同赵兄所言。今上是正儿八经的帝后嫡长子,论身份论长幼顺序,今上也从不算抢了太子的东西。况且今上战功赫赫,多番御驾亲征击退敌将,收疆阔土,保我大昭永固山河,自今上继位后,大昭显然更加繁荣昌盛了许多。” 那名唤赵兄的年龄颇大,思想自是不比年轻人放的开,他皱眉道:“你们莫不是忘了,先帝为何厌恶今上?” 提起此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同是帝后的嫡子,天子燕湛与太子燕舜出生时的现象却天差地别。 传闻燕湛出生当日天显凶兆,本晴朗的日子霎时间也乌云密布,狂风暴雨席卷了长安,并也是在燕湛出生那日,淮州、云州、江州等地突逢天灾。 喜得长子的喜悦也因接二连三发生的灾难,引得先帝烦闷不已,无奈之下便请了德高望重的国师为燕湛算了一命。 国师所言,大皇子燕湛出生便命带煞气,乃天煞孤星的命格,但凡与他靠近之人皆会遭遇不幸,但因燕湛出生天家,他所带来的不幸便散发给了百姓,这才造成了此等天灾。 先帝闻言,思虑了几番声称为了大昭着想,当即便放弃了大皇子燕湛,将尚在襁褓的大皇子丢弃在冥苑那等荒凉之地,仍其自生自灭。 燕湛自小便被丢弃在冥苑无人问津,直到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时,便已听说他从冥苑逃了出去,自此不知下落。 再次归京,便是宫变那日,大皇子燕湛亲自带领一支精兵杀进了皇宫,仅靠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才叫这风雨飘摇的皇朝得已稳固。 而太子燕舜却与天子燕湛天差地别,太子出生当时天显吉兆,当真福星降临,先帝当即大喜,更对幼子宠爱有加,直到十岁被顺利册封为储君。 燕舜顺风顺水的人生直到十二岁那年遇难失踪了两年,这才与触手可及的皇位这样遗憾错过。 这两位一母同胞的帝后嫡子,可谓是两个极端。可最终皇位却还是落在被先帝厌弃,拥有天煞孤星命格的燕湛手中。 这一桌子的讨论声很快引起其他桌的注意,酒楼的掌柜吓得冷汗直冒,上前求他们莫要私下议论皇家,免得惹祸上身。 几个男人吃醉了酒,早已将忌讳抛诸脑后,掌柜的无法,只能将他们带进二楼的雅间,关上门继续议论。 三楼的雅间内,楼下的嘈杂声一字不漏传了进来。 顾显落下一白子,将黑子的路堵死,道:“陛下,您说这命定一事,究竟是迷信还是天定?” 燕湛落下的黑子不动声色地从白子中脱身而出,遂淡淡暼了一眼门外。 此时三楼雅间外响起少女娇柔的嗓音:“阿娘,今日悦来楼的王大厨没有休假,他那一手厨艺别提有多厉害了。” “棠棠这个小馋猫。” 燕湛捻了捻手中的黑子,似在透过黑子揉捏其他什么。 他眉梢微挑,凤眸潋滟:“朕所言,才归命定。”
第18章 雨夜 悦来酒楼三楼雅间内,霍汐棠正在享受酒楼内的菜品,却见自己母亲神思飘忽看向窗外,自出门后,她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霍汐棠放下木箸,关怀地问:“阿娘,可是这酒楼的饭菜不合您的胃口?” 沈从霜回神,淡淡笑道:“怎么会?棠棠爱吃的就是娘爱吃的。”只是她轻松的话语落下后,淡漠的眼神却停在那道芙蓉糕上,愁眉不展。 霍汐棠蹙眉,察觉到自己阿娘的不对劲。 可以说是今早刺史府的事传出来后,阿娘就整个人都三魂丢了七魄一般。 也是见阿娘心情不好,她这才带阿娘出来吃顿好的,放松放松。 “棠棠最近与云公子相处得如何了?” 沈从霜冷不丁一问,霍汐棠怔了会儿,眼神闪烁道:“挺好的,云先生是个很好的老师,我觉得我那病症兴许快要好了。” 沈从霜含笑点头,“兴许真的可以好,你能碰云公子也是个好的开始,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阿娘也觉得云公子为人本分心地仁善,云雾山那回若非有他相救,棠棠兴许……” “你和云公子的事可莫要让其他人知晓,虽说你们之间并未逾矩,但若让人知晓了到底会落人口舌,所幸那云公子也并非那等小人。” 霍汐棠的脑袋越埋越低,不敢再看阿娘的眼神,只含糊其辞地点头应道。 她已经是个坏姑娘了…… 阿娘若是知道她跟先生之间有了亲密之举,该如何是好。 沈从霜不放心又问:“他可知道你是许给了太子?” 霍汐棠抬起脸来,道:“不知,先生从未问过有关我夫君一事,他应当只是想报答爹爹的救命之恩而已。” 沈从霜叹气,笑着说了一句:“你爹爹平时乐行善事,还算捡回了个好人。” 霍汐棠忽然想起了什么,脸颊红润:“阿娘不会是在说我当初捡了个坏人罢?” 六年前霍汐棠曾在湖岸边捡回了个身受重伤的小少年,少年醒来后便失去了记忆,无路可去之下加之重伤,便在霍府住了将近两年。 但那位少年离开后,整整四年未回。 也将当初对霍汐棠的承诺抛之脑后。 起先霍汐棠极其伤心,她将那位少年看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他离开之前分明说过抽空会回扬州来看她。 可整整四年了,音信全无。 霍汐棠嘟囔道:“岸哥哥不是坏人,他兴许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沈从霜不悦道:“嗯不是坏人,那离开之前还扬言要娶你为妻,算着年岁他应当有十八了,指不定已经定亲了罢。” 她沈从霜生平最厌恶那等言而无信的人。 若非一直等着那少年来提亲,棠棠又岂会十六了尚未定亲,导致莫名其妙成了这太子妃。 那皇宫是什么地方?以棠棠的身份没了她和霍跃的保护,去了长安又如何能生存? 想当初棠棠捡回重伤不醒的他,费尽心思照料,起先那少年还极其厌恶棠棠的接近,棠棠不厌其烦地去与他交好,才堪堪得到他一个笑脸。 谁能想,住了两年时间,那少年突然称恢复了记忆要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份,但临走之际还在她和霍跃面前放下豪言,说时间到了定会回来迎娶棠棠。 他离开之后,棠棠不知伤心了多久。 阿娘的一番话,霍汐棠也不知如何反驳。 当初她的确也答应嫁给岸哥哥,可她一直等到了十六岁,还未等到他来提亲,人影更是没有见着,说有多失望他没有来娶她,那倒不至于。 她一直将岸哥哥当做最好的朋友与兄长,失落的只是,他离开后,真的就当没认识她一样,未曾想回来看她一眼。 ** 从悦来酒楼回了霍府后,沈从霜便称身子有些不适回院中休息了,晚膳也不必叫她。 霍汐棠看着她的背影,眉心微蹙。 阿娘,果真是在隐瞒着她什么…… 夜里忽降瓢泼大雨,窗外雨水淅淅沥沥,霍汐棠坐在临窗下托腮望着院内婆娑的树枝。 梅香抱着白日熏干好的衣裙进了屋,问:“姑娘,您今晚不用去上云先生的课吗?” 霍汐棠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想了会儿,还是道:“现在就去。” 下了这样大的雨,先生应当还在等她。 霍汐棠今夜没有带上桃香和梅香,自己撑伞去往了西厢房。 从碧清院去往西厢房有一段距离,等走到客房时,霍汐棠今日着的绯红缠枝裙的裙裾已沾了不少水渍。 客房正点着明亮的烛火,即使暴雨倾盆,雨水斜洒进屋内,房门亦没有关上,想必是先生一直在等她。 霍汐棠收了伞,提裙踏进门槛,忽而惊雷轰隆声响—— 雷电掠过,照亮燕湛清润如玉的面容。 燕湛从容不迫地将臂膀一抬,便将她拉进了屋内,雕花门挡住了夜间惊现的电闪雷鸣。 “先生。”霍汐棠微抿着唇,睁着水润的桃花眼看他。 燕湛今日穿得仍旧极其素净,一身雪色长袍勾勒出他劲瘦的窄腰,笔直修长的双腿,他站在她面前,极高的身量挡住了屋内摇曳的烛光,使他隐匿在光影后的侧脸,有丝晦暗难测。 霍汐棠的心脏兀地不安跳动了起来。 燕湛扶着她坐下,顺手取过架子上的干帕子为她擦拭湿润的乌发,轻声道:“还是来了?下这么大的雨,若是逃上一回课,我也不会责怪你。” 霍汐棠披散的乌发已湿哒哒黏在玲珑的身躯,几缕贴在雪白的面容上,一双冰凉的大手慢条斯理为她擦拭头发,指腹似有意无意蹭过她的脸颊。 所过之处留下阵阵酥麻。 霍汐棠侧眸看向那双骨节分明,洁白润玉的手指,他指腹上搭着她的青丝正一缕一缕从修长的手指中穿插而过。 忽地想起什么,她脸庞霎时红得犹如滴血,推拒道:“不劳先生了,学生可以自己来。” 燕湛也没抗拒,便将帕子递给了她,神色一派从容,含笑道:“能有如此懂事又好学的学生,倒也省事了不少。” 霍汐棠水眸闪烁,望向燕湛坦诚的笑容。 灵泉寺一事,先生好似真的如当时所言忘却了一般,待她的态度仍旧与往常一样,那般温和知礼,犹如长辈看待小辈。 先生是那样坦然自若,她若还是扭扭捏捏心事重重的话,倒显的她居心不良。 擦拭过后,待头发不滴水了,霍汐棠将帕子放回原先的位置,笑吟吟问道:“先生,我们今晚要学些什么?” 燕湛坐在书案后,取出一本书卷,“这是今日霍老爷送过来的书册,其书中记载百种闺房趣事,可供参考以增进夫妻感情,我随手翻看了一遍……” 什么?霍汐棠好奇地将脸凑到那本书上想看看是什么内容。 燕湛在她看到之前便已经将书册合上了。 “霍姑娘,若是看了书中的内容,你可愿尝试?” 霍汐棠想起父亲的叮嘱,“自然可以。” 燕湛的凤眸映着摇曳的烛光,勾了勾唇角,将手中的书册朝霍汐棠递去。 ** 月色隐入层层乌云,雨声哗啦砸落,狂风大雨席卷满院苍翠,使炎热的天气夹杂着丝丝凉意。 “放松,我能感觉到你身体的紧绷。” 霍汐棠轻颤着眼睫,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身下的软衾,“先生,我不知道该如何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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